9、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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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青一把将人捞住，把他揽进怀里，用背挡住空调管的冷风，大声叫医生过来。沈穆这会还有意识，只是晕得站不起身，靠在陈长青身上想说话却说不出话。他轻轻拍他的脸，喊他的名字，沈穆在这个半昏迷的片刻有了一种错觉，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已经没有记忆的三岁，徐白禾大概也是这样抱着他，擦他脸上涓涓的血。

他也许念了一句“哥”，陈长青护着他头部的手僵硬了一下，在他耳边说：“是我。”

医生很快来了，幻觉如潮水般地涌来，又如潮水般地散去。沈穆慢慢有了知觉，他看见陈长青紧绷的下颌线，那股可怕的冰凉逐渐消失，五月的艳阳重新让他感到炎热。医生问他：“还能听到我们说话吗？”沈穆点点头，被陈长青扶着，重新坐进椅子里。

医生让他张嘴，给他喝什么又苦又辣的东西。沈穆被苦得清醒了，囫囵咽下去，一边咳一边干呕。陈长青拍着他的背，喂他喝了两口水。

“中暑了，”医生说，“把衣服脱掉，去房车里休息一下。”

沈穆身上一层又一层的戏服被脱下，只剩最后的白内衬。陈长青背着他，把他背上了自己的房车。

房车里还没有开空调，陈长青把小风扇打开，摸到他手臂和脖子上全是涔涔的汗。

一吹风，汗液开始蒸发，体温降得很快。医生又给他罩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躺一会，喝点淡盐水，感觉还好吗？”

沈穆又点点头，声音有些发虚：“缓过来一些了，就是有点晕。”

周围围了好多人，医生把人都遣散，留在房车里观察他的病况。陈长青没有戏份，也在旁边陪着。

躺了二十来分钟，沈穆身体素质好，感觉舒服很多，医生于是先离开。剩下他和陈长青一站一坐，陈长青看着他喝水，他喝得呛了一下，淡盐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流过形状漂亮的锁骨，一直流进白内衬里。

陈长青也感到渴，开了一瓶冰镇橙汁。

“刘导很喜欢你，所以才会反复折腾，”他说，“有不舒服的一定跟他说，他也不是阎王，不要不好意思。”

沈穆“嗯”了一声。

“睡会吧。”他摸摸他的头。

沈穆闭上眼睛。

陈长青握住他冰凉的手，耐心地等他的呼吸平稳下去。

外面又传来火急火燎的脚步声，陈长青听着那脚步声，等待那人走到房车前，然后弯下腰，轻轻亲吻沈穆还没有卸妆的侧脸。

潮潮的，带着咸味，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鲜美贝类。沈穆的眉头轻动，似乎察觉到什么，却没有醒来。

脚步声一下子停住，停在房车门口。陈长青镇定地回过头，看到门口一脸尴尬的唐路。

这位王牌经纪人来村里快一周了，还没跟沈穆说上几句话。此时撞到可能会让自己老板发疯的场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硬地露出微笑，开口说：“对不……”

陈长青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沈穆在睡觉。

唐路收了徐白禾的钱，犹豫之后还是决定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很不识相地踏进房车里，小声道：“我守着他吧，等会耽误陈老师拍戏。”

陈长青看了他一眼，既没有辩解也没有拒绝，竟就这么离开了。

剩下唐路望着自家艺人无知无觉的侧脸，眼神放空，无奈地叹气。

当晚，徐白禾连夜坐凌晨那班飞机，亲自飞来f市。

唐路很不好意思地跟沈穆说:“对不住啊沈少，徐总毕竟是我衣食父母，组里还有一个助理，我只能跟他说了。”

沈穆还没从中暑中恢复过来，心情非常不妙，对唐路还算客气：“路哥，你是怎么说的？”

唐路忙道：“我就说你中暑，别的一句都没说。你跟陈老师的事提都没提，放心。”

“我跟青哥？”沈穆盯着他，“我们怎么了？”

唐路何等人精，见他这么问，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很快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没什么，徐总大概早上八点多到剧组里，刘导明天没给你排戏，你陪陪他吧。”

沈穆沉着脸，没说话。

说是早上八点多，徐白禾紧赶慢赶，不到七点就到达酒店。沈穆还没醒，他拿备用的房卡刷开门，进来便摸弟弟的额头。

沈穆睡得浅，很快被惊醒。一睁眼，熟悉的

人正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西装，神色看上去又心疼又生气。

“他们说你晕倒了，好些没？”他说，“刘杰是不是有毛病，三十几度的天气，吊一个下午的威压，出了事他敢担责任吗？”

沈穆木木地望着他，觉得他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家长，又一个字的指责和反驳都说不出口，毕竟徐白禾一晚上没睡、推掉无数工作赶到他身边，就因为他昏迷了不到三分钟。

也许是因为中暑的原因，他有点无法呼吸。

徐白禾没等到他回答，又道：“是不是没睡醒呢？哥陪着你，你再睡会儿。”

沈穆在此刻不合时宜的想起陈长青跟他说的那段话。

如果感到生气，就要明确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否则没有人知道他生气，只会认为一切符合他意愿，符合常理。

沈穆狠不下那个心，只道：“多大点事，你不必过来的。”

“这是小事？”徐白禾皱起眉，“我好不容易把你的身体养好一点，你不心疼我心疼。”

沈穆这会没精力跟他吵，决定暂时休战，重新闭上眼睛。

徐白禾真就坐在旁边陪他，沈穆再醒来时，他还在边上拿ipad处理工作。

“我给你请了三天假，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徐白禾说，“拍戏进度没必要赶，大不了我加点投资。”

沈穆这段时间跟剧组同吃同住，知道组里每个人都把敬业做到了极致，忍不住道：“我不可能让整个剧组等我一个人的戏份。”

徐白禾不容质疑地说：“行了，听我的。”

沈穆压住想吵架的心，起床洗漱。徐白禾又带他去了一趟医院，来回折腾了大半天，在医生反复重复已经没有大碍之后，才肯把人放回酒店。

比拍戏还累。

从医院回来的沈穆跟在大哥身后进电梯，恰好遇到一身休闲装的陈长青从电梯里出来。三人迎面撞上，徐白禾跟陈长青对视了一秒，徐白禾先笑起来，客气又热情地说：“长青，这么巧，你今天的戏份这么快结束了？”

这两人只要站在一起，就会有莫名的□□味儿。他们假惺惺地握手，陈长青也

笑道：“徐总这是过来探班？”

徐白禾的手臂搭在了沈穆肩膀上，很亲密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听说他拍戏晕倒了，我担心他，连夜飞过来，好在人还活蹦乱跳的。”

陈长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真羡慕，我上次在剧组里中暑了，连经纪人都没来看过我。”

两人都笑，只有沈穆笑不出来。

“怎么样，去喝两杯？”陈长青主动邀请。

“不了，”徐白禾婉拒他，“难得过来，我陪陪小穆。”

陈长青也没有坚持，摆摆手，跟他们告别。三人一分开，徐白禾的脸就沉了下来。

吃过晚饭，沈穆进去洗澡，徐白禾解锁了他放在床上的手机。

他一直都知道沈穆的手机密码，只是极少会真的翻他的东西。沈穆对个人隐私很敏感，一旦让他知道，一定免不了一场大吵。

但此时的徐白禾实在无法忍受了。

弟弟远离他的视线拍戏，因为工作累到昏倒，身边还有一个不安好心的陈长青……助理给他汇报的时候提到过，沈穆昏倒之后，是陈长青把他背上房车的。

徐白禾的确有遵守诺言，周末去看了心理医生。可是他依然难以控制自己，只要想到陈长青，他敏感的神经便会马上绷紧，绷到他难以入眠。

他知道原因——因为陈长青与沈穆之前那些朋友、同学、前情侣都截然不同，是一个实力可以与自己匹敌的成年男性，不会轻易被人控制。他第一次感到真切、未知的危机。

徐白禾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沈穆的微信，很快在第一页看到了他跟陈长青的聊天框。

备注倒是写得简单，就是“陈长青”三个字。

徐白禾点开聊天框，往上翻他们的聊天记录。他们聊天频率不高，却从来没有断过，基本每半天都会互相发一两句，聊的内容大都围绕工作和生活：今天有什么戏、明天要不要一起聚餐、刘导又有什么新的想法、同事今天的妆很好看……

没什么不该有的信息，但聊天语气很自然，沈穆甚至会偶尔发个表情包。

他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聊天。徐白禾想。

这个念头让他不知不觉中咬紧了后槽牙，捏住手机，胃里煮起了醋汤，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着酸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