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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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戏很早，全剧组都知道星越的老大兼本组最大的投资方来了，而且是专门来看沈穆的，所以下午改成吴云和林依依的戏，他和陈长青中午便结束了工作。

天气热，沈穆浑身是汗，下戏后直奔房车洗澡，出来的时候刚好是午饭时间。

徐白禾请全剧组吃饭，也不知道从哪里点的单，送过来难得还是热的，食材和卖相一看就很贵。素了一个月的剧组一片喜气洋洋，都说托了沈穆的福，下次要徐总多来几趟。

沈穆本人一点胃口都没有，待在公用房车里不肯出来，也不肯回自己的房车。他不来，徐白禾便亲自去了公用房车，当着周围好几个同事问：“你想在哪吃？”

以徐白禾的做派，沈穆完全相信他会把所有同事赶走，就为了跟他一起吃个饭。

他沉默地离开房车，跟着徐白禾往私人房车走。刚走到门口，陈长青擦着头发从自己车里下来，“哟”了一声，很自然地笑道：“徐总来了，好久不见。”

徐白禾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将人从头扫到尾，心里恨得咬牙，脸上却丝毫不显露，也跟着笑，伸出一只手与陈长青握手：“想沈穆了，过来见见他。长青，这段时间我真得好好感谢你，沈穆在家被宠惯了，第一次出来拍戏，多亏你照应。”

陈长青看了沈穆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他很随意地拍了拍沈穆的肩膀，道：“哪儿用我照顾，小穆在剧组人缘好着呢。你们这是去房车吃饭吗？不知徐总这有没有饭蹭？”

徐白禾的眼皮直跳，控制不住地看陈长青拍沈穆的手。沈穆也微微皱起眉，不知这人想凑什么热闹。

“那就一起吃吧。”徐白禾的牙已经咬起来了，脸上仍然在笑，“难得遇见，出剧组后要约陈大明星的档期就难了。”

两人一副好朋友惺惺相惜的模样，边走边聊圈内的娱乐八卦，时不时笑上两句。沈穆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了房车。

徐白禾给沈穆单独点的饭菜，满满摆了一桌，都是他喜欢吃的。陈长青心知肚明又假装不说，坐在他们兄弟俩中间，光明正大的当电灯泡。

沈穆刚拿起筷子，徐白禾道：“小穆，坐我这边来。”

沈穆夹了一筷子青菜往嘴里送，低头拨弄碗里的粥，像是没听见。

徐白禾的脸上有点挂不住，陈长青笑了一声，给沈穆打圆场，道：“是不是饿了？”

沈穆连陈长青也不理，慢慢地嚼，慢慢地咽，在房车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终于放下筷子，坐到大哥和陈长青中间。

陈长青还在笑，又道：“兄弟俩吵架了啊。”

徐白禾说：“跟我闹脾气呢。”然后转头看向弟弟的侧脸，给他盛了一勺子蟹黄豆腐，放轻声音，带了点试探地说：“给哥看看你的手？”

话里用的是询问句，行动上却没等沈穆的意见，徐白禾握住他的手腕，看到他的纱布上渗着血。

哪怕旁边坐着陈长青，他都差点没控制住表情，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好一会没说话。

气氛变得更糟糕，空气简直快要凝结。兄弟俩早上刚刚大吵一架，此刻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旁边还坐着一个外人，是那个直接导致他们吵架的外人。

两人都没胃口，只有陈长青若无其事地吃饭。半响沉默，徐白禾主动道：“长青，前两天你带着沈穆去医院被拍，怎么不跟我说？还帮忙撤了两个热搜。”

陈长青道：“同事一场，举手之劳的事情。再说是我被拍，连累了小穆，于情于理都得我来善后才是。”

“小穆现在签在星越，还是由我来处理比较好，”徐白禾似笑非笑地说，“唐路正愁没机会给他做宣传呢。”

陈长青顺势道：“是我唐突了，徐总莫见怪。”

沈穆听他们说话，听得连汤都喝不下去了，捏着勺子一脸冷意。陈长青的手在桌子上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像是要安抚他，轻轻揉了揉他的指腹。

他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跟徐总解释一下，那天沈穆人不舒服，我怕他下楼梯的时候摔了，所以伸手去扶他，结果居然被拍了放网上。网友都喜欢把事情往猎奇里想，说得都是乱七八糟不存在的猜测，你别误会，也别往心里去，改天我专门组个局，给你们赔个罪。”

谁

也没想到，陈长青今天居然是来和稀泥的。

这话说得漂亮又圆滑，滴水不漏，姿态也够低，把徐白禾满腔的怒气给平息了不少。

倒是沈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盯着陈长青发了几秒的呆。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大哥面前护着他，给他打圆场，帮他们调解关系。

沈穆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抿起嘴唇，心中竟有些郁郁不平。徐白禾和陈长青年龄接近，为什么大哥不能像这样多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

“小穆，你怎么不告诉我？”徐白禾说，“还得长青开口跟我解释。”

沈穆道：“他说你信，我说了你不信。”

话虽然不好听，但好歹算终于开了口，语气也没有特别冲。徐白禾知道这是沈穆缓和的信号，他并不相信陈长青的话，但他自会找别的办法再去求证，于是顺着沈穆的话说：“我信你，有什么多跟我说。”

沈穆对这句话没做出任何评价，低头敷衍地喝粥。

一顿奇怪的饭吃完，陈长青告辞，回酒店休息，把时间留给兄弟两人。

沈穆也回酒店，徐白禾陪着他，在车上问：“陈长青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穆道：“是真的，也不是真的。他以为我头晕走不动路，所以他说的都是真话。”

徐白禾猛地转过头来看他。

“但我是假装的，我故意说自己头晕，就想他牵我的手。”沈穆今天第一次冲他露出笑，“这个答案满意吗？”

徐白禾足足有五分钟没说一个字。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被沈穆撕碎，徐白禾大约是气疯了，气到甚至不知道该把沈穆怎么样才好。

“你是我徐白禾的弟弟，沈家的二儿子，就这么……这么轻贱自己？”徐白禾咬着牙，“不要用这种事情来气我，我就问你，你对陈长青到底是不是来真的？”

沈穆说：“不是。”

徐白禾一愣，皱起眉，一下子又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从来没觉得他这么难懂过。

“上次我说喜欢他，只是为了气你，”沈穆说，“我对陈长青没什么想法，不过想借他做个实验，看看如果我跟人

谈恋爱你会怎么样，会把真的把我锁起来吗，还是会动用各种手段把我们拆散。我一直很好奇这件事，你逼我进组拍戏，倒是给了我实践的机会。”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着徐白禾：“哥，你会怎么做？”

徐白禾回望着他，被点燃的脾气反而慢慢平静下来。沈穆原来不喜欢陈长青，他想，一切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他的语气也跟着放松，不再火.药味十足，道：“我不是不准你跟人谈恋爱，只是怕你被骗。等这部戏结束之后，我让人给你介绍个家世清白的小姑娘，好好地谈，行么？”

沈穆瞧着徐白禾的神色，知道他信了。

他勾了下嘴角，有些疯狂的笑容一闪而过。

“行。”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把陈长青彻底撇清，“陈长青胆子太小，我刚好腻了。”

徐白禾仍然感到一点不适，又说不上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皱皱眉，语气严厉地说：“什么腻不腻的，这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吗？沈穆，你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沈穆没接话，转头看向车窗外，看见自己的脸模模糊糊地映在车窗上，满脸的疲倦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