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星空下的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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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磨雄丢三落四，薰经常来给他送东西，一来二去，会所里的大部分哥哥姐姐们都认了个脸熟，大家知她是老鸨的女儿，本就倍感亲切，再看她精灵般俏丽可爱的小模样，便时常姨母笑地望着她。

旺太郎成了多磨雄手下的牛郎，自然也与薰认识了。

薰问起他家里事，现在的旺太郎还没有后来的老油条性格，没藏住说了几句，只是没透露父亲坐牢的事，免得薰产生偏见。

毕竟海难事故的罪魁，相当于杀人凶手，被贴上这种人儿子的标签，绝对不光彩，还平白遭受他人言语的暴力。

薰只知道旺太郎家里欠了很多很多钱，是普通人家庭一辈子都还不清，不由生出几分同情——居然有人比我家还惨，人间真是多杯具啊。

两个人成了还算交心的朋友，时常约一波酒、茶、饭、步。

多磨雄是带他入行的人，算得上他的老师，他给多磨雄带来利润，而多磨雄也带他赚钱，所以不存在利益冲突，甚至可以说有恩，他对薰天然地有几分亲近。而且他又犯不着去坑穷人家的女儿，自然可以与薰无话不谈，不加掩饰。

这天旺太郎难得地休息，约上薰去会所的天台，自带了几罐啤酒、两个吸吸果冻（彩蛋）和一份尚热的章鱼烧。

旺太郎冲薰晃了晃塑料袋子，笑得像个纯真的孩子，清澈甜美，“这个月我赚的是上个月的三倍哦，所以多出来的钱，我请你喝酒。”

两个人都是穷鬼，经常互相请客，互通有无。

核算下来，谁都没有得利，也没有损失，好像跟AA没区别，但这就是朋友，请来请去，请的不过是情谊。

“馈赠”这个动作本身就让人心充斥温暖，好像在虚空中抓到了什么微妙的，像星辰，像萤火虫一样的东西。

“啤酒？你的胃受得了么？”薰有些担忧。

旺太郎因为公关的身份，被迫只能学会喝酒，时常被灌到吐，那种像是要把酒水和胃和心一块吐出来的痛苦，旺太郎永远不会忘记。

但人被迫接受一样东西和主动接受，感受是不一样的，被人强行灌酒和主动找朋友喝酒也是不一样的。

“没关系，今天开心嘛！”旺太郎又笑了，他的笑容总是那样温和澄澈，予人樱花绽放的错觉。

两个人坐在天台的边沿，毫无畏惧心地将腿悬空，前方就是茫茫的夜色，星辰皓皓，明月昭昭，身边清风环绕，空气里是春初草木的香气，底下千叶典型的复式楼民居像是一快快积木，罗列成城。

他们一边喝啤酒吃着章鱼烧，一边享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即便不说话，不交流，亦不会有丝毫尴尬。

啤酒能提升人的兴奋度，旺太郎莫名高兴起来，冲着天空高举拳头，呐喊道：“我要成为全日本第一的牛郎！”脸上洋溢着踌躇满志的笑容。

薰一呆：“诶，这个目标很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能赚到钱就好了！”

“钱吗……”

薰家里没有债台高筑，不存在跟旺太郎一样的压力，更重要的是，没有像旺太郎那样绝对无爱的生活环境，身边多的是温暖，日子虽然贫穷却也安乐，故而薰还算满足，钱在她心里地位没有那么高，

旺太郎与其说视财如命，不如说，钱财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其他的东西，客人的恩宠也罢，□□情也罢，父母亲情也罢，于他而言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他对于感情已经彻底失望，失去了追逐的动力。

若世界不曾善待一个人，那么要如何令那个人理解何为善？

“不提这个了，薰呢，你对将来有什么想法？”

薰来精神了，学着旺太郎振臂高呼：“我要成为日本第一大姐大！”

“哇啊，好厉害的梦想。”旺太郎感叹道。

“是吧？”薰得意地一凯鼻子，面浮薄彤。

她虽然有野心，但不常表达出来，总觉得很让人害羞，若非受这气氛的感染，她断然不会做出此般中二举止。

“那将来，你当大姐大，我当老鸨，一个黑道，一个红灯，一起祸害日本。”

“厄，老鸨？你要步我爸的后尘吗？”

“当老鸨挺好的。”旺太郎说，眸中满载星辰，“等我还清了债款，便开一家牛郎店，指挥底下的人去工作去讨好，自己当老大。”

这个时候的他还挺积极上进的，只想着靠自己去赚钱，俗世的卑鄙思想还未彻底侵蚀少年的大脑，玉面星眸，如斯干净。

薰稍稍思考了下，认真地点点头，赞许他的想法。

大概在旺太郎的心里，光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尊严，有成倍的尊严，以弥补年少时经历的卑微。

旺太郎说的老鸨，其实是老板，跟帮人看店的经理多磨雄不是一个阶层，是掌握小权之人，别人多少会予以几分薄面。

“还有两个章鱼丸子，我们一块儿吃掉吧？”旺太郎建议。

“好。”

两个人同时侧头低头，用签子去插沾着酱汁和柴鱼片的丸子，头跟头几乎挨在一起，发丝触碰。远远的看来，即亲昵，又暧昧，再靠近一些的话，便能轻吻。

“啊！！！”

一声大喝，惊得薰把丸子都插飞了。

丸子骨碌碌滚落在地上，沾染了尘埃，可怜兮兮的望着薰。

薰不自觉撅嘴，面露委屈之色，抬头看向发声之人。如此浓重的夜幕下，那人的金发依旧醒目，跳荡星光，熠熠生辉。

“你们！你！”不远处，三桥用看奸夫银妇的目光看着他俩，指头在二人之前游弋，最终落在薰的面上，“薰！你果然像爸爸猜测的那样，被牛郎的美色勾走了！”

此处的“爸爸”指的是薰的父亲多磨雄，他最近老看到女儿跟自己旗下牛郎混一块儿，操碎了心，却舍不得骂女儿——年轻时他肝火那么盛都舍不得，更别提现在已经学会控制脾气的他了。再说了，自古以来棒打鸳鸯，鸳鸯更铁的故事，他又不是没听过。他左思右想，决定找援军。

这个援军就是曾经跟女儿一起失踪，据说关系不错的不良少年三桥贵志。

为什么敢找不良少年？

因为多磨雄他当年自己也是不良少年，对其有一种情怀在，他相信热血男儿少恶棍，重情重义不负人。

就算女儿跟不良在一起，也好过跟牛郎在一起啊！毕竟重感情又怕老婆的不良不是没有，他就是现成的例子，但跟牛郎谈感情？笑话！

不久前，多磨雄特地请三桥少年吃了一顿，然后非常精明地将薰的近况偷偷透露给他，“我这女儿啊，越大越不像话，以前还知道准时回家，现在天天不知道到哪儿，跟谁厮混。”

三桥少年心想，自己晚上也没跟薰呆在一起啊，那么问题来了，她和谁……

又干些什么呢？

以三桥的脑补能力，多磨雄不用再多说，他自己就能补齐一系列浪漫狗血18X情景剧，一个小心心瞬间列成八瓣儿，面露惊恐之色。

跟踪小能手，又开始了他的痴汉生涯。

虽然在道路弯弯绕绕，人来人往喧杂至极的会所暂时将人跟丢了，但最终还是抓了个现行。

顿时，三桥背后雪花飘飘北风萧萧，他像是舞台剧上的角色一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悲伤抑郁，失魂落魄。

此世之间，能与之媲美的悲剧性人物，唯有潮汐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