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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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希在一旁等着阿一睡下，将她抱进屋里安置罢了，这才转身出了竹林。

云锋晃晃悠悠地从他身后冒出来，瞧去却是一副疲累的模样。

先前水希说了要设结界，很快便付诸了行动，只是这差事却是落在了云锋头上，还把阿一好生惊了一把——她没想到云锋它自己一把剑也可以跑去设结界，算是长了见识。

水希接过剑柄将云锋提在手上，轻声道：“辛苦你了，等到了山下还要你带我去一趟千灯峰。”

当日水希察觉阿一有危险时匆匆赶来，但距离太远，赶到时阿一已经被安置在了云兮峰，之后半月他为了照顾阿一，也一直不曾出峰，今日封怜来云兮峰拜访倒是提醒了他：该去见过师兄了。

莫温绝想不到他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才被自己的师弟记起。

冰岛上出事之后两个当事人都昏迷不醒，但当日是莫温亲自带人赶到冰岛外，查看两人的伤势之后，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安排弟子排查门内各处的结界，更是没时间去一趟云兮峰，好在他巴巴地等了半月，总归是把师弟盼来了。

莫温好久没看白丝那么顺眼了，见到白丝化成的虚影便从殿内迎到了殿外。水希刚上来时，莫温二话不说，先拉着水希看了一圈，担心得像个老父亲一样，皱着眉道：“小希，不过数月不见，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这段日子水希一直四处奔波，回来了又一心照顾阿一，清瘦一些也是正常，但莫温却慌了——他们修士平日里是辟谷的，这一旦瘦下去，想再把肉长回来可就难了，莫温这时候已经在盘算着给水希找些什么补身体了。

都说长兄如父，水希任由莫温摆弄了一圈，才好脾气地开了口：“回宗门半月才来见过师兄，还望师兄莫要怪罪。”

这一下倒点醒了老父亲，莫温松开水希，一转身到上首坐下，轻哼一声居高临下道：“当日你出走时连声招呼都不打，期间给你去的数十封信也不见你回过一封，彼时你怎的便不曾想到我会怪罪？”

这话说得跟深闺怨妇似的，阿一要在这里，眼珠子都要听掉下来，但谁让莫温这些年操心这操心那，变成如今这副样子本也不是他的初衷，实在是无可奈何……

水希始终温雅笑着站在下首，等莫温说停下了，方又是一礼赔罪道：“当日走得匆忙，不及告知师兄，是师弟的不是。”

莫温满腔的脾气全打在了棉花上，无力的很，看了水希半晌，才终于把心上的怨气一收，正经道：“你回信里所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跑到西南密林去？”说到这里，莫温突地想起还有这事，没忍住又激动起来，“西南密林深不可测，里面到底有多少妖族，妖族修为有多高谁都不知，你怎敢孤身一人跑去犯险？！若要当真出了事，我如何向那如今到底连死没死都不清楚的师父交代！”

水希今日第无数次低头认错：“是师弟的不是。”

“你就只会说这两句……还没句好听的！”莫温那个气啊，但水希的性子就是这样，他也是无法，半晌才平下气来，“去那查出什么了？”

“……没什么。”

“没……”莫温已经坐不安稳了，站起来在那踱步子。

水希察言观色，慢着声道：“师兄莫急，此事还要我从头说来……”

莫温突然发现阿一和水希这两个还没成为师徒呢，把他逼急了的本事倒已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他是不能急，莫温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水希接着说下去。

水希这才有机会将当日突然出山之后的事慢慢说与莫温，却见莫温的眉头越听越紧，最后拧得比麻花还匀称。水希说罢等了半晌，才听莫温沉着声开口问他：“阿一的事既然你早知道我们便先不提，你方才话里的意思，是良州城的历代城主都被胁迫了？”

水希点头：“据这一代城主所言的确如此。”

莫温顺势问道：“可你怎知他同你说的都是出自真心，未有欺瞒？”

水希微一犹豫，还是道：“当日我在屋顶将朱城主同那白衣男子的谈话听得清楚，隐约察觉他们谈话中提到的小修士有些不同，问过朱城主之后……才发现那便是阿一……”

莫温头一晕，又是阿一，最近真是哪哪儿都有那孩子……

所以小希只因为那城主同阿一有过接触便轻易信了那城主？

莫温正要责怪水希轻率，却听他又道：“其实朱城主所言到底可信与否，我们还可以寻墨天宗掌门一问，以当日朱城主之意，送阿一出良州城之后，他曾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联系过墨天宗，想让墨天宗帮忙带走阿一，当日我在阿一历劫之处附近也确实察觉到不少修士的气息。”

莫温沉声片刻，才微点了头：“的确，除了修义宗外，若当真还有哪个门派会参与人族王权的更替，便只剩下墨天宗了……之后我修书一封派弟子送到墨天宗去相问一番便是。既如此，我们如今暂且相信朱城主所言，那么你方才说你去了西南密林却并未发现任何人族出入的痕迹也算是映证了此事同那里的妖族无多大关联，这之中剩下的唯一一个突破口便是那白衣男子了，若那白衣男子当真如朱城主所说的那样出自修义宗……”

莫温不由想起几日前刚离开灵沂宗的章程，略加思索之后同水希道了一句便率先入了后殿。

转进后殿，原本的摆设不知何时已被清空，后殿的地上辟出一大块空白，如今有一半空白上面浮着虚影。

“师兄，这是我们灵沂宗的结界？”

莫温沉着脸色一点头：“当日封怜同阿一出事后，我便一直带着人排查宗门内的结界，这一部分都是已经确定无损的，剩下的部分虽尚未查过……但你看此处，”莫温说着，手一指灵沂宗北面冰岛的位置，“冰岛附近的结界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这地界一直由我们与跹容派一同管辖，当日发现缺损之后我已经联系了跹容派的兰风长老，虽然立即予以修补，但是到底为何破损却一直不得其解。”

水希看向莫温：“师兄是以为，这结界便是先前拜访我们的修义宗所为？”

莫温不置可否，只道：“修义宗在拜访我们之前已在跹容派待过几日，若当真想动手脚，时间和机会都不会少。”

“可他们总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章前辈亲自为斗法会前来已属罕见，这时再突然出了事，时间的吻合便很容易引人怀疑。”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也是我所犹疑的……而章前辈到底对此事知情与否也是我们无法轻易判断的。”

“……此番章前辈特意上灵沂宗递请帖，会否别有用意？”

莫温突然“嘶”了一声，回头道：“章前辈同我下棋时曾玩笑一般提过一句，他道是自己年岁大了，两年之后的斗法会人多眼杂，还需要我们替他多看着点，其间倒是特意问及你是否会出席，那时我只随意道你不在宗门，后来冰岛上出事，前辈不便再留，你回来时才刚好与他错开……”

水希不解：“我同章前辈此前并未有过交集，为何会突然问及我？”

莫温摇头，他亦不知：“但如今除了几位长老，在外能代表灵沂宗说话的也只剩下你了。”

“当日我曾见过那白衣男子一面，若他当真是修义宗之人，由我过去也好辨认……”水希一笑，“看来两年之后的斗法会我无论如何都该出席了。”

莫温听了也带着些不思议笑道：“我没想有一日你这性子也会抱怨。”

水希无奈着低叹一声，不无遗憾道：“倒也不是抱怨，师弟原想着此次回来，可以多留出些时间教导阿一……”

莫温听着便是一哂，吐槽道：“怎么？斗法会多不过一个月，若是顺便带上弟子下山游历，算上路上来回最多也只三四个月，且如今还有两年时间，你这么急着教导她，莫不是想让阿一那孩子也跑去同一众亲传弟子们打一打？她那点修为……”

莫温吐槽吐到一半，终于又想起阿一如今也是一阶修士了，眉头不由便是一皱，转而道：“小希，阿一才修炼十余年便历了天劫，我听封怜那孩子说他亲眼见到阿一受劫时的雷劫还是两道，此事的确匪夷所思，恰好最近几位长老相继出关，是否让几位长老一并看看，若那孩子当真天赋异禀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我们也可以做出应对。”

莫温自觉这一番话说得很合情理，但水希却难得有些迟疑：“师兄这话在理，可若阿一她不愿意……”

这忧虑着实把莫温噎住了，几次欲言又止也没想出什么好说辞，只心里给水希贴了个“太宠阿一”的标签，硬生生被逼的无话可说。

水希没注意莫温一脸的难以言尽，兀自想了片刻又接着道：“阿一这突然的雷劫我的确不知原由，但她历劫时为何有两道雷劫我倒有些头绪……”

莫温下意识接了句：“什么？”

“阿一身上带着我的云银蝶，她受雷劫之时我亦有经历雷劫之感，替阿一治伤时我并未在意，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同阿一一般留了两道疤痕，数日方消。是以师弟以为，一直以来修仙界里天劫不可由他人代受的这一说法会否有所偏颇……”

莫温听到水希的第一句话时就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更别说之后水希的那些猜想，他结巴了半天才终于问出一句：“小希，你将云银蝶都给了阿一了？”

“是，师兄……怎么了？”

莫温默了半晌，方道：“没什么。”

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