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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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义宗凭一己之力包办了这次斗法大会，也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义城寸土寸金的城中心能做到给每个门派都安排一处院子不说，便是灵沂宗来的这近百人也能每人分到一间屋子。

院里三座高楼，水希本想安排阿一住在自己隔壁，谁想阿一在这些小事上也提防的紧，生怕给水希惹到哪怕一星半点假公济私的名头，不声不响地跑去跟同门挤着排队抽房间，最后手背抽到水希隔壁栋最顶楼的一间房。

五楼凉风习习，规模更较底层小一些，满打满算也就只能住下四个人，阿一左右看看，另外几间住着的都不是什么熟悉面孔，也便更没了兴致，认过房间便将自己锁进了屋里。

到夜半的时候，屋里没点灯，寂静得很，唯一的光亮来自那扇背向院门口的窗子，此时正大开着，清淡的月光投进屋里。阿一那小个子就那么屈着一条腿靠坐在窗框上，另一条腿在窗外挂着慢慢晃荡，也不怕掉下去。

“刚才来的人都说得很清楚了，明天开幕式后，百年组的比试抽到你第一个上场，你现在不好好准备又不去休息，在这发什么呆？”

屋里突然传出这么一声，阿一却置若罔闻，逼得雪童子又要开始气急败坏了她才心不在焉地开了口：“这么多人刚好就抽到我第一个，哪有那么巧？”

“谁知道呢，你点子本来就背。”

他这嘴太快，顺口一怼倒终于让阿一回过了神。

雪童子心上莫名一凉，眼见着她嘴角抬了一抬，伸手勾过腰间的白玉佩就甩了起来，一面跳下窗道：“我有时静下来便想着，对你们这些妖族太好到底是不是我做错了……”

雪童子被甩得晕头转向，乍一听到这话，不由气得直嚷嚷：“你捡的竹妖到现在也还没醒，那只鸟全当是个哑巴也差不多，蜂怜又是个实打实的二愣子，要不是我时常陪着你解闷，这两年你早被憋死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呵！”随着这声冷笑，雪童子觉得自己周身一轻，在空中晃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便重重摔在了屋中央的桌上。

雪童子气得立刻跳回起来：“阿、一！”

“干嘛？”

她这懒散的语气听得雪童子更是怒火中烧，但随即他却突然冷静下来，“哦”过一声，自己在桌上蹦跶两下，对着人道：“我知道了。”

阿一倒茶的手一顿：“你知道什么？”

“哼！你心情不好。”

“切！”

“能让你这样生闷气的人不多，难道又是沉……”

阿一将杯子搁下，顺手盖住了雪童子剩下的猜测，法力微动，再抬手时，那杯下便只剩一只妖包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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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沂宗、跹容派、墨天宗，这三大门派都在不说，这次连鬼谷掌门都亲自过来，再加上南林派、侠山、浣纱溪、鸳鸯派、落阳谷、连香派、灵门、药庐这些门派，修义宗这次办的斗法会算是数千年来最齐整的一次了吧。”

“是啊，除了逍遥门一如既往地躲在南洲之外，提的上名号的大派这次都来了，章老掌门这次面子上可添光不少啊，也不枉他擎着那把老身子骨，还亲自到各个门派递请帖哈哈哈……”

“是是，这么说，此番鬼谷掌门过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被章老掌门的诚意打动了？”

“鬼谷出世可不是开玩笑的，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否则若真说这次的斗法会有什么看头，其实也过于牵强了，横竖不过是些修炼不到五百年，修为不过二阶的小孩子打打闹闹切磋交流，又能看出什么？”

“欸，梁长老这话在下便有些不敢苟同了。”

“怎么，秦长老另有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在下昨日听闻此次下场切磋的弟子中有数名皆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修为不俗，传言其中有一名弟子更是只修炼了十数年便已入一阶，我虽有些不信，觉得传言夸大了，但换句话说，其实这些小辈才是我们修仙界真正的未来啊！”

“秦长老所言甚是，只不知长老话中那几名未来可期的弟子都出自哪些门派？”

“说来惭愧，像我们九阳派这样的小门小派当真是一个都没有，放眼这整个修仙界，那般天才子弟到底还都是出在灵沂宗这些大门派里……喏，梁长老你看，如今开幕式结束，半刻钟之后百年组、皕年组、叁百年组、伍百年组这四组擂台同时进行，我听闻此番百年组的第一场比试便是方才我所言的弟子，你且等着瞧瞧，看那孩子到底是否如传闻所言，已入一阶。”

这话说罢，两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便齐齐把头转向了看台最东面的擂台，一眼便见一个小姑娘端着步子慢慢上了擂台，模样瞧去乖巧讨喜得很。

“嘶！怎么不是一阶修为？”这两个长老虽出自小门派，但既然应邀过来，总归还是有些本事的，如今都在三阶修为，也自然能大致看出台上弟子的修为深浅。

“哈哈，看把长老急的，这不还有一个尚未到不是？”

“这还真是忘了，是我糊涂哈哈哈……”他这正笑着，另外三个擂台上都已经站好了人，只剩下百年组的擂台上缺了个最受瞩目的对象。

台下水希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起来，生怕阿一被这阵仗吓到，不愿意上台了，但转念一想，不由便是一哂——阿一的性子最不服输，只要是答应过的事，再不愿意也会尽力去做到最好。

果然，在准备的锣声敲了两下之后，擂台另一头终于钻出一个小个子，边跑上台边举着手高声道：“我在这里！没迟没迟……”

阿一作为第一场下场比试的弟子之一，开幕式都没参加，大清早便被带着普及各种注意事项，听得她头都大了，当场打起瞌睡来，谁知就那么一走神的工夫，她便跟丢了门派里的队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临时紧张去茅厕了也便没多做理会，实则阿一这路痴没了人领路，东转西转最后遇到修义宗一位师兄才被指点到比试场。

锣响三声人尚未至才算是弃权，阿一这一趟又是恰恰赶上，运气倒也不错。谁知她刚在擂台上站定，同对面之人一对眼，两人纷纷拉长下巴道：“是你？！”

“……”

阿一实在想不到，前日在明城遇到的那名浣纱溪女弟子竟然就是她这次斗法会上的第一个对手。

上次这姑娘便同她不对付，这次冤家路窄，阿一这厢还没什么表示，便听对面女子轻哼一声，微嘲道：“昨日他们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灵沂宗出了个修仙界无二的奇才，原来就是你，但你再厉害难道还能比我苏师兄厉害不成？”

“……”现下是她俩比试，又不是她同那苏师兄比试，这逻辑不对吧？

阿一稍稍一想便收住了思绪，也没想与那姑娘多费口舌，转头往看台上扫过一圈，稍一停顿便回身照着规矩同那女子行了个同袍礼道：“灵沂宗阿一。”

前日大街上一直喋喋不休的小姑娘突然转了性，这么守起规矩来，倒显得她不知礼数，尹方儿挑衅不成还自讨了没趣，一时竟有些语塞，最后也只不甘心地还了个礼。

裁判也不含糊，见两人都已就绪，一声啰响，便算是开打了。

阿一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对规矩还是比较尊重的，硬生生等到锣声的回响都熄了才终于出手。

结果法力刚在手心聚起，对面尹方儿突然一声低喊，举剑便对着阿一直愣愣地刺了过来，那剑身上一丝法力波动也无，阿一微怔之后，当真是不由好笑。

太久没同外门弟子打过架，这种直来直去的打法也是许久不见，这一回倒是她险些下手重了。如今她声名在外，若要真伤了这姑娘，到时免不了又要被人戳脊梁骨——

尹方儿今年刚修满七十年，实力在浣纱溪的同辈里也勉强当得上佼佼，但阿一如今怎么也是个一阶修士，对着尹方儿这种连法力都还运转不灵光的修士使法术便真算的上是欺负人了。

阿一无法，只得收了手势，一闪身避开刺来的长剑，顺势抬脚踢在剑身上，那剑势便歪了……

尹方儿修炼这许多年，剑招耍的是挺漂亮，但不知是缺了实践还是怎么，拿起剑来终究是欠了力道。力道不足，握剑不会稳，剑也快不起来，阿一同她这一场比试便跟过家家一样，毫无悬念的，最后以尹方儿的剑落下擂台算作结束。

看台上一众翘首以盼的说不失望那必定是假的——他们一个个都想着能看看灵沂宗这小姑娘的不同之处，结果人连法力都没使出来就结束了比试，他们想看的是一概没见着，但换个说法，阿一与同辈人比试，从头至尾连武器都没出手便赢了，至少能充分说明这孩子的基本功扎实得很。

与其他三个擂台上不断释放又被台上结界隐没的法力波动不同，以往百年组的比试本就是这样，拿着刀剑你来我往两下，比的就是谁的基本功更稳，这种比试没多少看点，但至少站在台上赢下比赛也是对这些年轻弟子的一种激励。

但这次的斗法会有了阿一，众人都觉得不够看，一心想把这孩子扔到皕年组里看看她能打成什么样，却又不好叫嚷着让改规则，只能眼睁睁看着阿一在百年组的比试里明目张胆地摸鱼。

尹方儿先前被阿一一脚踢在腕上才丢了剑，下场时还不住地揉着自己的手腕，疼得不行，回到浣纱溪所在的看台同师父说过一声后，直接便坐到了隔壁侠山看台上端坐的苏彬身边，垂头道：“苏师兄，我输了。”

这次参加斗法会的门派众多，参与比试的弟子自然也多，第一轮捉对比试，拿百年组为例，三十六名弟子两两比过，每日至少排下四十场擂，就这样光是第一轮的比试也排了有半月。其他三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苏彬参加的是二组——皕年组，按照昨日摇签的结果，他第一场比试需等到第三日，这两日自然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今日才有空闲被尹方儿拉着坐在这里看她比试，却不想再次见到了阿一……

“这次输了没什么，之后还有比试，尽力便是。”斗法会第一轮以积分定输赢，尹方儿如今输一场，只是负一分罢了，倒的确没必要过于纠结，更何况这一场的对手还是当日那位姑娘。

尹方儿乖巧点头：“方才师父同我说，我这是第一次同外人比试，要从中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后才能有更大的进步，但是……”尹方儿说着便有些咬牙，方才那一场比试，那个阿一连剑都没拿出来，分明就是在小瞧她，虽然最后她确实是输了，但，但这么一场不对等的比赛，她根本看不出自己到底是输在哪里！

她正自生气，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去看，便见身后不知何时蹲了一个人，正是刚还气得她直咬牙的阿一。

阿一见她回头，勉强笑了一下，还没等人问出声，便抬手拿出了一把剑。

尹方儿本便对她防备得紧，这时见她突然亮剑，神色一凛就要起身，却是一眼瞥见那剑的剑穗上垂下的桃花坠子，这才发现如今阿一手上的正是她的佩剑——方才她下场时没注意，这剑被她忘在了台下，没成想却是被阿一捡起送了回来……

尹方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却见阿一眉梢几不可察地一塌，那手往前一送便将剑塞回了她手里。

“裁判让我送来给你的，这把剑挺不错的，有名字吗？叫什么？”

“桃、桃……桃涟。”

“嗯，名字也很好听，以后别再把它忘了，好剑能通人性的，你不珍惜它以后它跟别人人剑合一了有你哭的时候。”

尹方儿：“……”

阿一说罢，发现再没什么可寒暄的了，想了想便打算离开，刚起身，又蹲回下来，皱着眉道：“你的剑招练得不错，但这些都是用来锦上添花的，说得难听些就是不实用，有这么一把好剑记得多练练基本功，不说练出那种拿刀的力道和气势，但拿剑的手必须要稳，不然下次再遇上同你比试，我照样能一脚把你手里的剑踢下台去，你别不信。”

“知、知道了。”许是阿一的神色太过严肃，尹方儿眼见着阿一跳下看台才醒过神来，明白自己被阿一唬住了，面上不可抑制地就泛了红，转而又有些羞恼，追着阿一那小身影去看，却发现她这时又站在了擂台上……

“嗯？”

她怎么又上去了？

苏彬也有些惊讶，方才他其实是眼见着阿一过来的，但他同阿一并不相熟，原以为阿一只是路过，却不想她就是来这寻人的，只是同尹方儿说话时阿一全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让他莫名地有些失落，谁想她原来是赶时间，不过是趁着中场休息来送剑而已。

但今日的比试安排早便公布了，阿一只在第一场和前半日的最后第二场出场是大家都知晓的，为何如今她又站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