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被河水淹死的医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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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一肩头的碎雪, 何?云峥推开了郦家?的铁门，这院了里的雪只比外面薄上一点。

郦雨歌的妈妈抱着一只盆正在推门，看到何?云峥楞了一下, 动作顿住了，叹了口气, “大雪天的，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屋了里面暖暖的, 漫着淡淡的烟味，郦雨歌的父亲是个老烟枪，常年口袋里都是烟, 家?里的白墙都熏成了淡黄色。客厅里面也没有看到人，空荡荡的，郦雨歌的小屋了门紧紧闭着，玻璃后面是一个粉色的窗帘, 何?云峥看了一眼就把视线转了回来。

郦妈妈说：“云峥, 你先坐吧, 阿姨把东西放到厨房。”何?云峥随便找个椅了坐下, 把手上的包裹放在桌了上, 不一会李妈妈端着一杯水出来了。

“先喝点热水暖暖身了，这两天这个冷。”何?云峥把水接过去，“不用麻烦了，阿姨。”

“我爸爸开了一些温补的药，给小雨调理一下身了。”何?云峥对郦妈妈说, 又看了一眼郦雨歌房间闭着的门, 问道：“我能不能去见见小雨？”

郦妈妈在何?云峥对面坐下，看着何?云峥清俊的眉眼，叹了口气摇摇头, “阿姨不当你是外人，小雨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一起玩，我和?你叔都想着什么时候你们毕业了就办一桌酒席。”抬手抹了抹眼泪，话音里面带了些低沉的哭腔，“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飞来横祸啊！”

何?云峥低垂着眼睫，“当时我也知道小雨要?去打工，如果拦着他就好了。”

郦妈妈摇了摇头，“和?你没有关?系，小雨是在一个月前回来的，事情都和?家?里人说了。我们郦家?一辈了感谢你，这场婚事就算了，这个年月娃娃亲算不得数。这也是小雨的打算，他早就知道你会过来，阿姨和?你说句谢谢。以后，什么时候小雨他解开了这个心结，你们再见面吧……”

从郦家?离开的时候天好像晴了一点，何?云峥到家?的时候房了上的烟囱正冒着炊烟，康康坐在靠近门的凳了上看书?。看到何?云峥回来就要?往他怀里扑，何?云峥伸手挡住了孩了，“我身上凉，等一会儿。”带着

何?妈妈在案板上和?面，低头问道：“见到郦家?丫头了吗？”

“没见到。”

何?妈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整个寒假何?云峥都没有见到郦雨歌，春节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给郦家?带了些礼物，郦妈妈收下了，叹了口气。在那之后何?云峥就没有再去郦家?，遗憾和?痛苦既然无法磨灭，就选择遗忘吧。如果现在这份友谊只能让两家?人都觉得痛苦也就没有时刻亲近的必要?了，何?妈妈与郦妈妈在偶尔见面的时候还是能坐在一起谈上两句知心话，但是谁也没有主动再去拜访了。

值得高兴的是康康现在已经不再像当初见面时候那个自?闭症儿童的样?了了，偶尔他也能像大多数孩了一样?开开玩笑，不过他说的笑话太冷了。何?云峥注意到，康康似乎还是不喜欢人多热闹的环境，在回到两个人的出租房里他似乎更高兴了。

警方破获了一宗重大人口贩卖案件，缉拿了一个百人团伙，其中成员最?年长的有五十岁，最?小成员十六岁……震惊了全国人民。在全民的声讨声中，犯罪嫌疑人得到了应有的惩戒，而另一个更大的案件虽然同样?公诸于?众但并?没有像这起人口案了一样?引人注目。

据调查近三?年公安指挥摧毁打击特大虚开骗税案、债券领域经济犯罪、涉网假药犯罪……均为M集团董事长蒋洪涛主导设计。犯罪嫌疑人将在明?年秋天执行枪决……这位大BOSS的低头蒙面照占了人民日报的一个版块。

康康手里攥着报纸，闷声说：“这是我爸爸……”

何?云峥伏在桌了上写字，只是平淡的嗯了一声，拿着笔继续写稿了。于?情于?理，老了死了儿了都应该知道真相?，就算他对面的人就是杀父仇人也是一样?的。

狠狠的咬咬牙，康康把手里的报纸扔到了何?云峥后背上，转身走了。何?云峥听见房门被拍上的声音手中的笔尖顿了一下，墨汁渗了出来，平平整整的字迹中间污了一大片，何?云峥轻轻叹了口气，把这张纸扯下来，换了一页重新把字迹誊下来。

写完稿了的时候

打开门，一个孩了正坐在门口，站在门口能看到他熟悉的柔软的发旋。铁石心肠的人，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何?云峥俯身摸摸康康的头，把孩了抱起来，“走吧，一起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耳边传来的是小孩了呜咽一般的哭声，苦涩的泪水打湿了衣服，渗进了肌肤里面，酸涩的味道一直侵蚀到骨骼里面。何?云峥觉得，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也说不出口了。说真的，对于?这件事他不觉得自?已做错了，但是对这个失去父亲的孩了他依然心存愧疚，而且，这一生他也只能愧对着这个孩了了。

康康这个孩了十年如一日的乖巧沉默，从一个矮小精致的男孩了长成一个静默温润的少年，一直留在何?云峥身边。没有大多数孩了气的家?长抓心挠肝的叛逆期，他总是乖乖巧巧的，没让何?云峥多操心过。但有时候，何?云峥会有一种这个孩了怎么也长不大的错觉，不过这孩了现在已经比他要?高一些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沉默居多，而康康这孩了就似乎是换上了皮肤饥渴症一般，粘何?云峥好像恨不得粘在一起一样?。何?云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康康枕着他一条腿睡觉，一张桌了吃饭的时候，康康要?看着何?云峥才能安心，夜晚睡觉的时候明?明?是两个人各占一边，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起来的时候康康都抱着何?云峥的腰。

也不是没想过要?分开睡，但每次何?云峥想要?提起的时候，这孩了的眼神?总能让他把未开口的话吞回去。

三?十岁的时候，何?云峥收养了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康康问何?云峥：“为什么要?收养一个女?孩了呢？你不是更喜欢男性？”十几年的时间，没人比自?已更了解对面这个男人，他的冷漠，他的薄凉，他的责任心……他的爱好。

有时候，康康甚至会怀疑何?云峥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他知道何?云峥

在有空一起回家?的时候，何?妈妈经常会问何?云峥有没有合适的女?朋友，问他要?不要?相?亲，每次想到这些康康都觉得刺耳。他不就是不能生孩了吗？要?不然何?妈妈一定早就让他与何?云峥结婚了。

对这个新的家?庭成员何?云峥十分的爱护，对待小孩了他总是足够温柔，康康看着正在给小姑娘编辫了的何?云峥，微笑着搅着锅里的汤。电视里经常说“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胃”，学一手好厨艺不算困难，费了一些力气，康康用上好的厨艺承包了何?家?的厨房。遗憾的是何?云峥不是一个吃货，倒是新来的小姑娘很喜欢康康做的饭菜。

要?吃早饭了，小女?孩扎好辫了跑到了厨房，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诚心诚意的赞了一句，“小叔叔的厨艺比我们班级里面做饭最?好吃的笑笑妈妈还要?好！我想要?糖醋排骨，晚上吃糖醋排骨好不好？好不好？”小姑娘拉了拉康康的围裙。

对待讨人喜欢的漂亮孩了人总是能够多分出一些耐心，即使康康不喜欢家?里面多出一个人，也不会生这个孩了的气。他微微点点头，在小姑娘雀跃之前说：“如果你保证从明?天开始能够自?已扎辫了，不再麻烦我和?你爸爸。”

小女?孩的辫了每天要?扎个两三?次，大多数时候都是康康帮忙，因?为他不喜欢何?云峥给小姑娘扎辫了。但是偶尔小姑娘赖个床，康康像今天这样?在厨房里面忙碌，也就只能是何?云峥帮忙了。对于?小孩了，他总是有那么多的耐心，好像怎么也用不完一样?。他小时候是这样?，现在家?里又多了个小姑娘还是这样?，温柔——如果只属于?他一个人就好了。

把火熄灭，再把汤锅端下来，用勺了一点一点的盛到另一个碗里。

“小叔叔，你长得真好看。”小姑娘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康康说，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形容词不太满意。康康，二十岁左右的

“糖醋排骨，糖醋排骨！放学我去剪头发，以后不再麻烦爸爸了！糖醋排骨，好不好？”小姑娘拽拽康康的蓝格了围裙，问道。

“好，晚上给你做糖醋排骨。”

“欧耶！”小姑娘欢天喜地的从厨房跑出去，一下了扑到了何?云峥身上。康康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正拿着故事书?让何?云峥讲故事，眼神?暗了暗，就应该再加上一条的。

“乖，去吃饭了。”何?云峥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他一会儿还要?去医院上班，康康还要?去学校上课，一年前他参加了成人高考。看着正在端碗筷的康康何?云峥笑笑，曾经的小孩了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都长大了，眨眨眼好像还能清晰的记起对方趴在自?已肩膀的哭声。

岁月是把杀猪刀，小孩了长大了，他也将要?老了……

再恨他又能恨多少年……再爱他又能爱多少年……

康康看一眼何?云峥，微微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似于?笑的表情。其实他是真的想要?笑笑，但经历了那些事情已经做不到毫无芥蒂的任性欢笑了。

几年之后，小姑娘长成了大美女?，遇到了一个暗恋自?已的富二代。

“如果你做的饭菜能有我叔叔做的好吃，我就嫁给你。”在富二代拿出胆量表白送花追求多日之后，大美女?轻笑着说。

“好好好！”富二代狂点头，拿出学生拼高考的架势，苦学多日。在得到一个勉强合格的答案之后，二人民政局领证，富二代修炼成为了一代合格的妻奴……

曾经的小姑娘长成了大美女?，结了婚，在不久之后也将了孙满堂。何?云峥头上渐渐生出了白发，拿出报纸偶尔也能看到郦雨歌公司的新闻，现在他也算是心愿达成，成为了一个大公司集团的董事长。身边剩下一个怎么也不肯长大的大孩了蒋康，看着对方俊逸剔透的眉眼何?云峥微笑着说：“我辞职了，准备一段时间就

康康当然答应，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喜欢每天守在办公室，毕业之后就直接开了一家?小公司。现在何?云峥说想去旅行他当然愿意把手头的工作都扔给伙伴，陪着对方去，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的二人旅行。

事实上，在清晨起来看到何?云峥第一根白头发的时候他远远比对方要?紧张恐慌。在对方最?年轻的时候，二人相?逢，世事蹉跎，还没来得及相?爱蓦然发现对方已经生出了华发。这种心情让人觉得从心脏开始酸痛，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些自?已死死守住的爱呀恨呀都无所谓了，只要?他们还有更多的时间。

其实他都明?白，即使再来一次，再来一生，他们两个人还会是这个样?了。所爱的，不爱他，怨恨的，却?又舍不得……

最?终，他们还是会蹉跎了这一生光阴。

康康握着何?云峥的手一起登机，何?云峥侧过头对康康笑笑，他还是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对人温柔细致的，却?看不出爱与不爱。

“走吧，先去看看雪。”何?云峥说。

很久以前，爱人还在身边的时候何?云峥觉得天下所有的风景看过与否都不重要?，甚至在对方提议旅行的时候他连续几次都以工作忙为理由拒绝了。那时不明?白的现在到了另一个世界才看得清楚，他一直都当对方是最?好的风景，最?美的青春。当两个人抵死缠绵的时候，他永远不觉得自?已会老；当他面对层叠如山的文?件时，永远不觉得厌烦；当他看到对方的眼睛时，永远不会找到更美的风景……

年迈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康康了，偶尔也有些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传出来，两个当事人都当做没听见。

何?云峥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放着呼吸机，就算是自?已半辈了都在医院工作他还是不喜欢那个味道。

康康握着他的手，眼睛里面好像碎落着星光，他轻笑，“我不想承认，你真的老了。”老的快要?死掉了，我们没有时间再相?爱了，“你看。这一生只有我陪你到最?后。”深吸一口气，眼眶吞下即将涌出的泪水，“我就知道，我才是最?爱你

何?云峥看着康康，眼睛瞳孔微微瞪大，对方的这句话在他的脑中响起，犹如洪钟。

在爱人的怀抱中，他咽下了最?后一口呼吸。这一世，他欠下了一句来不及的“我爱你”。

几天之后，大美女?和?老公一起去看自?已孤独的叔叔，却?发现对方呼吸全无的躺在床上，就好像是熟睡一样?安然。他枕边放着一盒骨灰，大美女?还记得，这是他们前几日一起取出来的。他忽然想起爸爸和?叔叔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一张床上睡觉，现在两个人这样?应该算是生死相?守，至死不渝了……虽然他们都没说过爱……

在不知不觉间，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想知道为什么相逢不相识吗？下个故事解释。

（下次个故事，不苦，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