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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到西洲地界了。”
总执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的瞬间,四肢大张瘫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左月生立刻像颗皮球一样,弹了起来,熟练地一扯衣袖,一整腰带。短短一个时辰的小憩,就又恢复到他那副生龙活虎的土匪做派。
刚正完衣袖,飞舟外就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西洲荒芜,山海阁主远道而来,不胜荣幸,可否一见?”
嗓音传入的瞬间。
老天工悄无声息地从房间中隐去。
千丈高空中云层汹涌流动,一位短须褐衣的老者驭一条鬓须皆张的恶蛟而立,手背上套十二枚铭刻妖兽图腾的金环,腰间的一枚兽首腰牌正自微微发光。恶蛟张口,云层中忽而风流急动。
风推流云,向前平去。
却诡异地静止。
仿佛撞上一重透明的琉璃罩,白云如海浪一般倒卷起来。停在距离一艘白玉金阁的云中宝船大约三十来丈的地方。那艘船华丽非凡,船上的高阁共有九重,重重精致如八宝转子,青金色的琉璃攒尖奉城连砖顶分四脊,四条脊上蹲着的走兽,仙人流光溢彩。隐隐约约间,散发出非同寻常的神异气息。
单就屋脊上的一尊饕餮走兽像,便价值千金。
整艘飞舟加起来,已不可计量其贵几何。然而令短须褐衣的长老明面唤出恶蛟,暗中紧扣十二驯兽金环的,不仅仅是因为它所耗费的恐怖财富,更因为它的出现代表一个如今在十二洲称得上一方大人物的贵客,抵达西洲。
金楼白船江月生,山海悬镜名左家。
山海阁阁主,左月生。
此人与其他当初几位闻名一方的纨绔不同,在十二年间修为并未有太大的提升。但作为左梁诗的独子,在左梁诗殉道之后,能以低微的实力,用短短十二年重振山海阁,某种程度上,却是另类的恐怖。
除去如今山海阁雄霸一方的财力外,左月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天工府少府主。
烛南大劫后完成清理门户的天工府宣布出世。天工府作为十二洲最擅长炼器的仙门,一朝出世,顿时引得四方势力芸芸相聚。包括御兽宗也曾派人去送过贺礼,希望能与天工府交好。
欲与天工府交好的仙门很多,除去地位敏感特殊的太乙宗和巫族外,几乎所有仙门都与天工府联系过——要知道,避世千年,重开山门后的天工府,最需要的就是有人提供支持,结盟以渡过虚弱期。
令所有人大跌眼眶的却是,天工府开府当天,直接宣布他们的新任少府主
左月生。
——这是十二洲数千年以来,第一次出现有人兼掌两派。
山海阁与天工府,一个因两度大劫几乎半残,一个因千年避世走向衰败,两者联合在一起,竟然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迄今为止,由山海阁调度资源,锻造零件,由天工府组装,铭刻核心的飞舟无处不在。
有些时候,真教人有些觉得这人间的风云变化,快如梦幻。
再往前推二十年,有谁跟别人说,纨绔榜上的几大恶少,会在短短十几年间,峥嵘必露,成为搅动风云的大人物,恐怕没人会信半个字。
短须褐衣的长老垂手立于恶蛟蛟首上,明面不急不躁,实则神经紧绷到极点。
一架金楼白玉舟,来的却是山海阁与天工府两大仙门!
眼下正值西洲命运最为微妙关键的时刻,任何一股插手其中的力量,都很有可能搅动起新的狂风巨浪!
机括转动声响,精致华丽的金楼白玉舟舟侧的栏杆向左右两侧敞开,一条铺设海水龙纹的白石陲带踏跺伸了下来。
短须褐衣的长老手指划过腰间的腰牌,恶蛟化作一道清光,没进腰牌中。
他登上飞舟。
哗啦哗啦。
山间的流云随着衣袖的起伏涌动。
一处便是正中也水汽缭绕,雾聚不散的深谷内,一名身着朴素道袍,背负斗笠,脚踏藤鞋的青年正在摇晃着手中的六博箸。一位十一岁的道童板着肉乎乎的小脸,一本正经地指责他“师父,博赌乃丑习陋弊,您身为掌门,不仅不以身作则,还带头玩六博,不合仪礼仪,更非长者尊者所为。”
“摘指师长,也不是弟子所为啊?”相貌清隽的青年道士笑道,“小阿一,你这可不合礼仪。”
被反过来指责的小道童不见一丝怯色,反而神情越发严肃“神君说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1],是故弟子可以为师,师亦可为弟子[2]。老师有错,身为弟子就应该及时指出,而老师当不耻下问,及时更过才对。”
“你可少看点乱七八糟的杂记野谈了吧,”青年道士失笑,“什么神君说,神君有言,神君曰,仇大少爷他知道自己话那么多吗?全都是些说书人托辞神君,杜撰的。嗯,算不上什么坏话,顶多就是对神君的不靠谱吹捧不过你少看点那些东西为妙,仇大少爷可最烦那些文绉绉的条条框框了。”
“真、真的吗?”
刚刚还稳重如大人的小道童顿时瞪大眼,露出几分慌乱。
“真的,比真金还真,”清隽道士懒洋洋地说,“为师骗你做什么?”
小道童朝他投去不信任的目光,嘟哝道“你又不是没骗过我。”
“”
清隽道士一时语塞。
大抵以前当真干过不少“非人哉”的事情,清隽道士一时心虚,急忙岔开话题“这几根博箸,就是为师今天要教给你的东西,”略一顿,他放慢语速,悠悠地问道,“小阿一,这世上的博箸,有大小之分,博金银,博前程,都只算得上是‘小博’,哪怕以此一夜富甲天下,也登不上什么台面。那你可知,这大博,博的是什么?”
“阿一不知。”小道童摇头诚实地回答,随即又急切地追问起前头的事,“神君当真不喜欢人文绉绉的?”
清隽道士“”
他到底造什么孽,要收一个狂热崇拜仇大少爷的小豆丁当徒弟啊?!这几年来,耳边天天有个小不点开口闭口神君如何神君如何,神君是否如何,是否如何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当初这小子入鬼谷时,因天赋惊人引起诸多长老争抢,却斩钉截铁地选择指着他说弟子只求拜他为师,其实压根就不是因为什么目观未来,自通师徒之缘吧!!!
分明就是算出来,觉得从师于他,最有可能跟神君有所接触吧!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崇敬之情啊!
“废话!”半算子越想越心酸,没好气地道,“仇大少爷最烦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鬼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大道理。”说着,半算子顺手将博箸掷出,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啊,仇大少爷可爱投箸赌彩了!当初左胖子、陆十一还有不渡秃驴,天天被他赢得差点裤带子都保不住”
“神君真厉害!连投箸都玩得这么好,果然不愧是神君!”
小道童油然赞叹。
半算子“”
对不起,是他小看了狂热崇拜者的可怕。
“你刚不还说博赌乃丑习陋弊吗?”半算子半笑半揶揄,“现在怎么说?”
小道童鼓着一张包子脸,神情严肃“神君大人就算投箸博赌,也定有他的深意!”
总之,神君是不可能有错的。
——如果有,就参见上一句。
半算子好笑“行行行,神君什么都对,过来看地上的博箸。”
小道童“哦”了一声,走过去,低头看地面上交错的博箸。他到底天赋过人,一眼看去,顿时定在了当场,只觉得有源源不断的无法解读的信息扑面而来。半算子料到他的反应,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举杯添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入谷已有六年,算术八卦的易理掌握得差不多了。从今天开始,就能正式学一些更高深的东西。我们鬼谷原本一共有天字异宝三十六件,其中排名第二的云梦龟卜,于十二年前的涌洲碎去,今余三十五件。天卜之器,有自己的灵性,会自行择主,但想要得到它的认可,要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说到这,半算子摸了摸袖中的推星盘。
“在山海阁编撰的《天下珍宝录》里,对定魂箸有一句描述,语云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这一副定魂箸由棋局、六箸、黑白共十二枚棋子组成。使用规则与凡人赌彩投博六无异,都是双方投箸,然后依照投出来的“博采”来行棋。赢者就可以取得对赌前约定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涵盖范围十分隐晦,可以博钱、博命、博阴阳。它和碎去的云梦龟卜一样,都是鬼谷中罕见的一件主攻兵杀的利器。除此之外,定魂箸又有‘阴中之阴,向冥中问路’之说,是一件与幽冥关系较为密切的天卜之物。”
顿了顿。
“它是太古末期,神君独登不周山前,留在鬼谷的。”
“当然,你眼前这一件定魂箸,不是真的,只是件能与它共鸣的仿器。定魂箸虽然选择了你,但以你现在的水平,还没有资格见到它。”
半算子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
“那”小道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瞬间将视线从定魂箸上移开,看向师父,“怎么样才能真正得到它的认可?”
半算子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略微有些满意。天卜之物,哪怕只是件仿器,也非凡无比,算卜之人,容易被其呈现出来的诸多信息所迷,沉浸在那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幻觉里。然而一旦痴迷上这种感觉,这天卜之器择器的第一关就输了。
——虽然说,这么快就从幻觉中醒来,说不定是因为提到了神君
算了,略过吧。
至于三十六件天卜之器,其实每一件都是神君留下来的这件事,也就不用告诉这小子了。
“如果你想真正掌控它,必须先学会一件事,”半算子严肃起来,“因为天命茫茫,没有人能够真正洞观鸿宇。”
因为天命茫茫,没有人能够真正洞观鸿宇。
苍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二十多年前,有个老人坐在树下,神色严厉地同年轻气盛的弟子讲述鬼谷一门,最大的秘密,最重要的守则。
“你要敬畏。”
敬畏平凡,敬畏苍生,敬畏弱小,敬畏未知与已知,敬畏天地与鬼神。
隐约间,半算子又浮现起当初烛南城外的老渔民,
当时年轻气盛的少年不懂何为敬畏,自负于自己的天资,利用推星盘,莽撞地更改他人的命运,将老师的教导当成耳边风。于是,在某一天,忽然厄运缠身,占卜失灵,哪怕他疯了一般,花钱求人让自己算卦,算出来的结果要么是错的,要么就是哪怕对了,说出来也无人相信。
直到抵达烛南,风雨交加的那一夜。
老渔民的鲜血泼洒在他脸上。
他终于懂了何为敬畏。
在知晓敬畏后,仍自心怀勇气,才能改变注定发生的一切。
“敬畏平凡,敬畏苍生,敬畏天命。”
“弟子记住了。”
小道童认真地点点头。
半算子笑笑“带它先去研究研究,等你掌控了它,真正的定魂箸就会出现了。行了,去把净室和书房先打扫一下对了,不许用灵气。”半算子毫无心理负担地以师父的身份,公报私仇,“这叫锻炼。”
小道童鼓了鼓腮帮子,抱着定魂箸仿器走了。
半算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我算是有些明白师父当初知道推星盘选了我后的心情了,”他头也不回,低声说。背后的云雾散去,三十几位披着鹤氅的鬼谷长老走了出来,各自携带一件天卜之器,“骄傲、欣慰、担忧”
“师兄在天有灵,会高兴的。”
一位长老道。
他口中的“师兄”指的是鬼谷上一任谷主,半算子的师父,俗名鹿寻的上一任鬼谷子——也是鬼谷最离经叛道的一任鬼谷子。和他相比,半算子以前豪掷千金地请人让自己算卦,都算不上什么叛逆之举。
——毕竟这世上,能干得出来,把历代祖师爷的骨牒打包带走,进了大荒的仙门掌教,迄今为止,也就出了他这么一个。
按道理说,作出这种大不敬之事的,就算身为掌门,也要成为宗门禁忌。
然而鹿寻与牧鹤长老一道,成为了鬼谷的传奇。
牧鹤开天门,鹿寻燃魂灯。
他们洗净了鬼谷的旧尘埃。
此后,半算子就任谷主,将余污用力洗去,其间数次亲手斩杀同门师长漫漫万年,需要清山镇海的,不只山海阁,而是十二洲的绝大部分仙门。时间漫长,总有些黑暗滋生,总有些贪婪的藤蔓蔓延。
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斩断,不敢清扫。
将错就错,酿成大祸。
——恰如今日的御兽宗。
推星盘自半算子袖中滑出,他看了一眼星盘表面,沉声道“出发!”
一众长老登上一艘状如白鹤的飞舟,飞舟扶摇而起,流云从舟边沿掠过。半算子站在甲板上,在离开鬼谷之前,他忍不住低头俯瞰。
鬼谷的云雾被飞舟腾起的气流振开,老松露了出来。古松下,仿佛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盘膝而坐,朝他笑着,微微颔首。
说
长大了。
半算子转过头,用力眨了眨眼。
老师,放心吧。
飞舟隐没进云层,继山海阁之后,赶赴西洲。
西洲,御兽宗。
哗啦——哗啦——
漆黑阴冷的地底,曾清耳朵贴在生满潮湿青苔的石面,听山壁坚石传来的模糊水声。那是怒江冲击山峰腰部的声音。
地牢位于御兽宗主宗一座孤立的山峰底下。宗门犯了重罪的人,会被从这座山峰最顶端的一个洞口用绳子坠进来。落到底的时候,绳索就被割断,被困其中的人灵力封锁,除非插上翅膀,否则怎么都不可能逃出去。
曾清不知道自己被关进地牢里多少天了,也不知道外边的宗门到底是什么样子。
江潮循返如旧。
从声音上来判断,至少眼下御兽宗还没打开水闸,还没放出所有饲养在江库中的恶龟蛟龙。
还没放出来就好,事情就还不会严重到最坏的地步。
曾清下意识地想。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他忍不住讥讽地笑自己。外边发生什么,现在和他还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就是个废人,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别说做什么了,就连活着就是个大问题庄旋他们不愿落人口舌,不敢直接杀他,但让他死的办法有太多了。
破碎的膝盖浸泡在冰冷的积水里,伤口处有蛆虫在蠕动,钻进钻出。
曾清想将肉里的蛆抠出来,但双手被沉重的锁链束缚,根本移动不了。
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好办法。
在这阴冷无光的地牢里烂成一团烂肉不,也许他会被蛆虫先一步啃干净
曾清靠在石壁上,一块破碎的聆神玉佩掉在他旁边。
他就要死了。
唯一的安慰是好歹有成功把消息传了出去。二师弟和三师妹在离主宗不远的城池,如果被抓到,应该会跟他一起押进地牢,但现在,地牢中只有他自己,那他们应该是得到消息后成功逃走了二师弟机灵,三师妹聪慧,不用太过担心。
唯一放不下,就是小师弟。
九烛也不知道前段时间跑去了哪里,他修为那么低,平日得罪的人又不少
头顶的岩石滴下冰冷的水滴,落在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曾清脸上。他清醒了一些,想要设法将腐烂伤口处理一下。就在他勉强要起身时,从山壁石头里传出来的声音陡然变大!大如雷鸣!
“水闸开了?”
曾清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
他将耳朵与石壁贴得更紧,想要通过水声判断宗门内江潮的走势。然而下一刻,隆隆的水声却陡然变得非常近!近得好像好像是地底出现了一条愤怒的大河,那河正在撞击岩石,生生凿出一条直抵此处的暗道。
不。
不是河。
是
轰隆——
地底山壁被撞破,石块与暗黄浑浊的江水在头顶约十丈高的地方喷出。江水中,暗红色的巨大身影一闪而过。曾清看清楚了那道身影,那是一条暗红色的龙!鲜血瞬间它额头的独角滴落,落地就化作熊熊大火。
火飘在水面。
竟然没有被冰冷的积水和喷出的江水淹没。
四周腾起白茫茫的雾,气温迅速上涨。
在曾清惊愕的目光中,暗红色的龙迅速缩小,在白茫茫的水汽中变作一道熟悉的身影。
“九烛?!”
短暂的错愕过后,曾清猛地站了起来,又急又怒“谁让你回来的?!我不是让你赶紧离开西洲”他警惕地抬起头,看向头顶只剩下一点亮点的洞口,见没有人赶下来,气息才稍稍平定,“胡闹!现在立刻从怒江里游出去,江底的暗锁在艮、震、兑”
“二师兄死了。”
曾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水从被庄九烛撞出来的破洞中悬落,像一条瀑布。
“你你说什么?”曾清问。
“二师兄死了,”庄九烛站在水里,明明肩膀上,手臂上,都是还未褪去的暗红龙鳞,却苍白得像个死尸野鬼,“师姐也死了。”
他看着曾清。
“都死了。”
曾清踉跄了一下,弯腰跪倒在水里。
师父死了、二师弟和三师妹也死了活着的人站在阴森的地牢里,站在死一样的寂静里,水淹没过他们的膝盖,蛆虫在血肉里钻进钻出。
啃噬,麻木,失真。
“他们在准备把水闸打开,我就躲在蛟群里混了进来,”庄九烛说,他的眼里中有暗红色的火焰在跳动,“他们还想拔掉师父的剑。”
“他们做梦。”
曾清一点一点站起来。
“他、们、做、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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