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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领了太妃的吩咐出了清熹斋径直往杏林阁去。

本来太妃顾念着葛家姊妹是俞璋的妾室,出了此等有伤风化的事叫程寻意知道恐脸上挂不住。

可徐慕欢过于仁慈,竟不忍处置,太妃也只能支使程寻意了。

且程寻意的罩门,太妃是一拿捏一个准儿。

孙嬷嬷到了杏林阁之后屏退众人,与程寻意在内房私话,将昨天葛家姊妹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给她。

“程娘子,如今鹭姑娘刚与长陵侯府定亲,家里就出了这样有伤风化的事,若有一张嘴不牢靠,将风散出去,那王府家风不保,鹭姑娘的清誉首当其冲,侯府岂有不打退堂鼓的道理。”

程寻意霎时觉得浑身血脉逆流,发丝倒竖。

也不顾孙嬷嬷是太妃的身边人,就当面骂道:“俞璋这个孽畜,他死了也不叫我们娘俩安生。”

程寻意双拳紧握搁在腿上,双目瞪瞪。

如同一个欲举剑杀人的武士。

“活着时,弄了一群贱人让我们母女日夜不宁,死了后,这些贱人还要用脏事连累我女儿的婚姻。”

孙嬷嬷见她心火盛怒,继续拨火道:“太妃已得了画押的证言,要以通奸罪处决那三个贱人。”

“人死了,就没有流言了,人死了即使有风声传出去,也用血洗干净了,对鹭姑娘再无碍。”

“她们在哪?”

程寻意怒目如火的问。

“西北处的柴房里关着。”

程寻意毫不犹豫的起身往外去。

她心意已决,势必要勒死她们三个,才能留存王府女眷的声誉。

葛家姊妹从徐慕欢处被带离后还以为有一线生机,老实地在柴房里候着,谁料等来的却是程寻意。

这是个月亮又大又圆的晚上,纵使黑夜也被这明晃晃的月亮照的清清楚楚。

程寻意提裙上阶,站在门口吩咐说:“必安、富安,你们两个带着东西随我进来。”

这两个仆从是祠堂里专管掌刑的,那必安手里还拎着一卷绳子。

柴房的门一开便咯噔咯噔的响,里面又累又乏的四个人,东边一个,西边三个,都被门响声弄精神了。

四人都看见必安手里拎着的绳子,预感不好。

锦官吓得直蹬腿往后躲,将地上连土带柴草屑的蹬起两堆。

葛家三姊妹吓得呜呜直哼唧,头挨着肩抖成一团,像受了惊的羊羔崽子。

程寻意从袖管里取出锦官按了手印的证词,抖平给葛家姊妹看。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三个犯了通奸之罪,京兆府的大人已同意王府以家法处置。”

程寻意示意必安和富安动手。

只见两个矮倭瓜似的强壮男子朝三姊妹去了,逮住其中一只羊羔,用手里的绳子套在脖子上,仿佛没使多大劲儿,她便断了脖子,没了气。

剩下两个吓得尿都溺了一地。

可这两个索命鬼并没手软,而是一个接一个,将三个人全都就地勒死。

必安蹲身试了试颈脉,确保断了气。

程寻意转身看向锦官。

他以为下个轮到自己了,叫的更疯了,可惜嘴被堵上用勒子勒了,只能呜呜的嚎。

程寻意将一荷包银子、铜香囊、画了押的证词一并交给必安。

“将他带到西角门,京兆府衙门的差役已经候着了。”

又额外给了他俩两锭银子算赏钱。

“一会儿回来,找人把她们仨收拾收拾,扔到郊外的乱坟堆里埋了。”

程寻意再出来时,夜还是那样恬然,月还是那样明,整个过程甚至没用上半个时辰。

她完全没有杀人的恐惧和惊惧,反而是卸下包袱般轻松。

‘再没有什么污糟事能带累明鹭的名声,耽误她嫁人’想到这,程寻意脚步轻快地回杏林阁去了。

……

程寻意处置葛家三姊妹又快又安静,以至于还在祠堂里罚跪的徐慕欢全然不知。

这会子她双膝又疼又麻,脊背酸疼地都挺不直,因血流不畅,连头都昏昏沉沉起来。

俞珩匆匆赶到祠堂时果然见她在那里跪着,身体伛偻成半个圆,十分难受的样子。

“别跪了,跟我回去。”

俞珩一回家就听月蔷说徐慕欢在祠堂罚跪,他又气又着急,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先跑了过来。

俞珩用力拉她起来往外走,殊不知慕欢双腿麻的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气,双膝往下酸胀疼痛,被他这样拎着,差点扑倒在地上。

俞珩不知道她跪多久,只见她难受地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方知她跪的腿都走不了路,忙蹲身将人抱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让你跪你就跪!”

“母亲是长辈,而且我也确实有错。”

俞珩不想听。

他是最知道徐慕欢的,如果母亲真生气了,她也绝对不会忤逆呛声,以下犯上。

既是如此,婆媳之间怎么就不能好商好量地讲道理,非得罚人来祠堂跪着,跪坏了哪里就好。

他也是有女儿的人,最看不得内宅里这些磋磨人的事儿。

谷&l;/sp&;“你不用说,一会儿我就过去问问,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要你跪,要是容不下你,明儿趁早咱们一家子都出去,乐得干净!”

“你别让我不安生了。”

慕欢怕被别人听了去在太妃面前胡乱传话,又是一番风雨。

忙用手掩了他的嘴说:“回去后我细细跟你讲,你别怨太妃,也先别动怒。”

回了虫鸣居后,俞珩将人搁在罗汉榻上。

他让结香煮了两个鸡蛋来,在她膝盖上轻滚了几遍,又打了冰凉的井水来,拧了两条手巾冷敷。

“去请个外伤大夫来。”

“不必了——”

慕欢忙叫住了往外跑的小山子。.

“不是很严重,将药箱里治跌打伤的膏药拿来贴两贴就没事了。”

“我警告你,膝盖最伤不得,小心日后走不了路,阴天下雨腿疼。”

贴了膏药后慕欢放下裤管,笑着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跪一会子而已,没那么娇惯。”

“到底因为什么闹成这样。”

慕欢见这会子屋里没别人,说话便宜,也不打算瞒着俞珩,免得他们母子生嫌隙。

听她讲完,俞珩扶着腿坐那沉默了好一会子,绷着一张青黑的脸。

徐慕欢心里发虚,还以为他也要跟太妃一样朝自己发火呢。

“我也知道她们有错,可是刑不上士大夫,礼不下庶人,她们三个本来就是风月场合出来的人,自懂事起学的都是取悦男子的手段,并不知何为下流何为无耻。”

“对待未经教化,少知廉耻之人,用君子、洁妇的道德来要求,未免过于苛责。”

“她们错在不想守寡却贪图王府荣华。”

“除了活活打死,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撵出去或是交给官府也不是不行。”

俞珩绷着脸不是生慕欢的气,他也是被吓呆了。

在俞珩心里,一直东府是东府,他们一家是他们,两厢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会因为内边几个小娘干出的蠢事来怪罪慕欢,而且慕欢不想杀人也无过错,难道还不许人生性良善了。

俞珩缓过震惊的劲儿,忙安抚她说:“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没什么错。”

慕欢眉头紧蹙,忙摇了好几下头。

有些自责道:“我是有错的,身为王府女眷,应该先为王府声誉着想,尤其我也是有女儿的人,若因为她们真害的明鹭、明鸾皆受毁谤,如何能弥补。”

“你不要太自责了”

俞珩摩挲着她的背,轻声劝道:“她们三个从来都代表不了王府里的女孩子。”

“这么多年东府也不是头一回出荒唐事儿,早些年更荒唐的也不是没有,谁会把大人的错一股脑地盖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他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在外操劳一天,回家后还要听这些污糟事儿。

慕欢忙让结香和垂珠进来伺候俞珩洗漱更衣。

月蔷伺候徐慕欢解钗环时,小声说:“姑娘,刚才杏林阁的人找我要角门的钥匙。”

“我差小山子跟出去看看,说是锦官被移交了官府的差役,富安和必安带着两个小厮,拖了三个人出去,搁在门外的两架板车上。”

“都用席子裹着,但囫囵看着拖的像人。”

“小山子胆小没敢跟出去,不知道弄哪去了。”

月蔷也是怕徐慕欢害怕,但又得告诉她,期期艾艾地说:“小山子还听管角门的妈妈说,东府勒死了三个,恐怕就是她们仨。”

“是孙嬷嬷去处置的吗?”

难道太妃与孙嬷嬷耳语,就是让她去办这件事。

月蔷摇了下头,答道:“是程娘子,有人看见程娘子带着必安他俩拎着绳子进去的。”

“是她?”

“——是她。”

徐慕欢喃喃了两句,一句略显惊疑,另一句虽淡却笃定。

她换完衣服坐在镜前,用小梳子毫无心思地一下一下打理着发尾。

俞珩也换了寝衣,见她还发呆地坐着,将人抱起来往八步床上送。

天气暖了,锦帐也换成了纱帐,看去便是一层蔓青色叠一层藕荷色,朦朦胧胧地相掩着。

“珩郎,她们死了。”

“谁?”

俞珩看了眼枕畔的人。

“她们三个”

俞珩还以为慕欢是害怕了,掀开自己的被子将她拉进被窝,人裹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胳膊。

“我可怜她们其实是可怜天底下的女人。”

“像我这样命好的,托生在清白人家,命不好的,就托生到穷苦人家,长大了指不定被卖去什么风月场合,被迫成了谁的玩物,还要被骂少廉寡耻。”

“即使像我这样托生在清白人家的,再命好些能嫁给你这样知冷知热的郎君,命不济的朝打夕骂、红颜蹉跎,如同花落沟渠,玉陷泥淖。”

“一生由命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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