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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彧的姐姐,乃周太后。
周太后本朝已是太皇太后。
周太皇太后为成化帝的生母,众所周知当年英宗的嫡皇后是钱皇后,在英宗困守南宫时钱皇后眼睛哭瞎也要帮扶丈夫,英宗复辟也不能改变钱皇后的地位。
至于朱祐樘。
母亲纪氏早丧,成化帝的原配吴皇后早就被废,王皇后也不得宠,万贞儿宠冠六宫,朱祐樘从小在恐惧中生活,全靠他的祖母周太后抚养,才安稳活到成年。
在朱祐樘登基之后,岂能不对自己亲生祖母至孝?
周彧作为周太皇太后的弟弟,在弘治朝也就获得一定地位,但始终还是没法跟他在成化时相比,现在朝中外戚居首的,当然还是张家兄弟。
有事,当然也要求张家兄弟帮忙。
……
酒菜上齐。
连歌女也叫进来十个。
屋子里满满当当。
对于周彧来说,或许这点花费不算什么,只要张延龄能帮他将案子了结就行。
花酒的酒宴开始。
周彧先敬了张家兄弟一杯,那边的张鹤龄醉醺醺问道:“先前也在说满仓儿,闻听不过乃歌女,跟你老周也有关系?”
“这不正是没关系才让人着急吗?”周彧将酒杯放下,气恼道,“这满仓儿,本是一名叫吴能的千户之女,他这爹也是人如其名无能至极,嫁女都没陪嫁,竟将女儿卖给媒人,辗转卖给乐户和一姓袁的乐工,成为歌女。”
“谁知其母今年里找寻过来,此女竟不认亲母,被其母绑回。”
“姓袁的乐工也是耿直,以十两银赎买不得,竟告上官府,刑部的官提堂审讯,竟将其打了一顿,回去后便一命呜呼,刑部官也将满仓儿判归其母。”
张鹤龄本来脑袋就不灵光,闻言皱眉道:“乱七八糟,跟你有何关系?”
周彧道:“怪就怪,当年媒人卖女时谎称此女乃我周家之女,说是曾卖给我当继女,这不胡扯吗?”
“其后更是离谱,满仓儿竟跟东厂太监杨鹏的侄儿有奸情,东厂插手此案,把刑部主审此案的郎中和员外郎一并法办,说他们草菅人命打死姓袁的乐工。”
“现在满仓儿更是下落不明,东厂到处找寻,刑部和东厂没事就到我家转一圈。”
“那是想找人吗?不就是想坑我周某人的银子?不厌其烦。”
张鹤龄道:“既跟你没关系,跟他们说明白就是。”
张延龄接过话题,问道:“那长宁伯你跟满仓儿可认识?”
“怎会认识?就是无端被人生事。”周彧言之凿凿。
张延龄道:“那此女姿色如何?”
周彧脸上露出坏笑道:“姿色倒还不错……”
随即想到自己刚说不认识满仓儿,转眼就说姿色不错,岂非不打自招?
他赶紧改口道:“听人说及罢了。”
他都说到这份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周彧可不是被人冤枉的,很可能当年满仓儿就是被卖到他周家,或许还是被周彧玩腻了之后才卖给了姓袁的乐工。
否则一个千户为什么要把女儿卖给媒人?当然是想靠女儿来巴结周彧这个皇亲国戚。
如此道理也就能说通。
只是没想到周彧不是什么好玩意,玩完不纳名分,还给卖为贱籍歌女。
吴能把女儿推进火坑。
周彧道:“如今此案颇为棘手,听闻今日朝中有刑科给事中上奏陛下,令陛下龙颜大怒,若是事态再发展下去,就怕牵连到我周家……”
周彧如此着急,更让张延龄肯定心中想法。
若是人真跟你没关系,他们查就查去,始终满仓儿跟你的关系是旁人谎称,你越是担心,不正好说明事情跟你有关?
张延龄道:“既都闹到陛下那去,那我们兄弟可就不好办了。”
周彧笑道:“别人不行,建昌伯……还有寿宁侯您二位能说不行吗?只要跟陛下打个招呼,就说此女已死,案子到此为止不就罢了?”
这架势,周彧是想让张家兄弟出头,这是想利用他们兄弟。
“行吧,回头有机会我去跟陛下说说,今天这顿酒……”张延龄嘴上好像是答应下来。
周彧很爽快道:“自然是记在鄙人账上,这就让人结了酒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鄙人这就去了。”
先是本爵,又是我,现在
更成了鄙人。
你周彧也不像是个有原则的。
张延龄琢磨了一下,好像大明朝的外戚就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
自己除外。
……
……
一顿酒,一直吃到日落西山才罢。
张鹤龄是彻底吃爽。
横着竖着都被他玩,出来时摇摇晃晃,小曲哼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鸿运当头。
“老二,你不会真打算帮姓周的去跟姐夫说那个什么案子吧?”张鹤龄似乎生怕弟弟没事找事,出来还不忘问询。
张延龄笑道:“大哥,你觉得咱兄弟是那种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吗?”
张鹤龄很认真摇头道:“非也。”
“那就是了,他姓周的请我们吃顿饭,就让我们给他办事,他好事也想得太美,我没给他倒打一耙就是好的。”张延龄悠哉悠哉道。
张鹤龄对弟弟的回答很满意,笑道:“是我二弟!”
一行出了北居贤坊,再往前就是往崇教坊文庙和国子监的路,却见很多读书人正往前跑,好像要聚拢去凑什么热闹一样。
张鹤龄皱眉道:“不会是上午那小子又要出来讲学吧?有完没完?”
张延龄一把抓住一个奔跑中的少年,问道:“这位兄台,出了何事?”
那人瞪了张延龄一眼,发现张延龄衣着不凡背后还跟着不少家仆之后,不敢着恼,指了指文庙方向不屑道:“我等去文庙看好戏。”
“是何好戏?”张延龄问。
“当然是看衍圣公世子的好戏,听闻今日他在朝堂上,被人道破原来《竹生于石》并非他所作,乃窃占他人文名,竟都被捅至圣上处,如此奸邪之人尚且留在孔家,如何代表大明礼教?我等都要去讨个说法!”
看此人义愤填膺的样子,大概是觉得被偶像所欺骗,群情激愤要去做声讨。
张鹤龄则不解问道:“什么叫窃占文名?”
“这位仁兄怕不是读书人吧?连窃占文名都不知是何意?”此人一脸不屑望着张鹤龄。
张鹤龄当即要打人。
张延龄笑着阻止,道:“就是偷别人的名声。安啦安啦。这位仁兄,既然人
家是孔家人,你们这么去……不怕招惹是非?”
此人骂道:“他这种欺世盗名之徒,冒他人文名时怎就不想着会招惹是非?斯文败类应该人人声讨,他都不配留在孔家!”
好家伙。
上午还是年轻才俊大明朝的第一偶像,下午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转变也太……
你们这样落井下石是不是太过分了?
应该向我张延龄学习。
要讲道理!
张延龄琢磨了一下,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冲动的年轻人还很合自己的胃口,松开手,让他继续朝西边的文庙追赶夕阳去了。
“我喜欢。”张延龄不由说道。
张鹤龄皱眉打量弟弟道:“你喜欢什么?”
张延龄笑道:“当然是喜欢看到这些臭老九内斗,他们内部打得越欢实,我们就越高兴,不是吗?”
张鹤龄板着脸道:“这群臭老九真不知是要搞什么,上午还凑在文庙门口听那小子讲学,怎下午就转了风向?所以说书不是什么好东西,读得越多,越容易变傻。”
言语之间好像他很有先见之明,没有读太多书,才没有变傻。
兄弟俩在街口作别。
张延龄带着不错的心情回到家,被告知萧敬已经在建昌伯府等了有快一个时辰。
“萧公公,今日不见,这是往何处发财去了?”张延龄笑着问道。
这次萧敬见到张延龄,不但是毕恭毕敬,上来一个躬身大礼,迟迟不肯平身,道:“建昌伯您说笑了。”
“您今日在朝堂上舌战群臣,老朽回来后都听人提及,您可真是我大明旷古绝今的人才,以后大明文坛可就要靠您……”
话被萧敬说出口,说的人不觉得酸,听的人都觉得酸得要命。
张延龄道:“萧公公,你这高帽我可戴不起,我就是被人偷了点东西,在陛下面前要了回来。萧公公不会是专程来说恭维话的吧?”
“没有没有,老朽绝无恭维之意,全乃发自肺腑。”
“今日前来是陛下让老朽传口谕,让您明日早朝之后,入宫与四位阁老一同商议文庙继嗣人选,老朽把话带到这就离去,您
贵人事忙老朽可不敢再打扰。”
萧敬自己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事主回来,亏他还真有心思等。
本来留个话通知一声就行。
不过想了想,皇帝说让张延龄跟四阁老一起商议文庙继嗣人选,这么大的事,萧敬还真不敢怠慢。
眼见萧敬要走,张延龄问道:“萧公公今日是去做什么,到现在才见?”
萧敬苦笑着道:“对外人是不能说,但既是爵爷您问,老朽岂能不如实相告?老朽不过是去查个案子,乃东厂有人包庇歌女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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