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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若离一手握着唐淼骨节分明的小手,冰寒的温度叫人的心中都是一慑,他一手搭在唐淼的肩上,只微微用了力,还未将人带入怀中,便听得唐淼吃痛的闷哼。
“怎么了,可是在宫中受了伤?”
他低眸轻问,言语中满是关切和紧张,唐淼正欲回答,便瞧见唐铭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她将手从姬若离的手中撤了出来,只轻轻一推,与他隔开了些距离,在抬头的时候,依然是往素那个玩世不恭的唐淼,“大哥,你关心完了爹爹和旁人,这才想到我呀?”
她笑的明媚,覆在身后的右手在袖中却是颤抖的厉害,唐铭逆着光,天色又太过晦暗,是以他全然没有觉察出唐淼的异样,姬若离在身后瞧么的一清二楚,却还是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唐淼的跟前,将她颤抖的那半边身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将她的这般隐瞒掩饰的愈加的完美。
“七宝啊,你啊,真是长不大,这刚经了一场恶战,还有心思在这里消遣大哥啊!”
唐铭笑的有些无奈,却是觉得自家七宝这精神难能可贵,方才的恶战叫人暂时不想去提及,他面上带了笑,问道,“娘亲买了城南你最爱吃的那家的糖水,说是让我们吃完再睡,你吃吗?”
“吃吃吃,我最爱的那家怎么不吃,难得家里人这么齐,一会儿你们谁都不准跟我抢,谁抢我就在谁的碗里搁一大勺糖,总不过吃甜的你们吃不过我的。”
唐淼面上的笑容***很,叫唐铭瞬间有些忘却了今夜的血腥,他伸手正欲勾着唐淼,姬若离眼瞧着,直接让人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一手拦着唐淼的腰肢,冲唐铭笑道,“大哥先请,我同淼淼紧随其后。”
唐铭瞧了一眼姬若离,心中窝着火,想着那是自己的妹妹,怎么如今反倒是被面前的这小子给防住了的感觉,他心中瞬间郁结了,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啊,他瞧了瞧姬若离,在瞧了瞧朝着他笑的唐淼,瞬间觉得,这位谨世子,如今的大夏太子,瞧着竟如何都没有之前那般顺眼了!
“嗯!”
重重的点了头之后,他转身冲着大厅走去,姬若离叹了口气,只觉这次被唐铭记恨上有些委屈,可再瞧瞧怀里这个叫自己委屈了许多年的小姑娘,也只浅浅的瞧了她一眼,然后甘心情愿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在一众长辈和兄弟姊妹面前替着她瞒着。
唐家人是话多的一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这一家子面前,就是个摆设,他们一家老小坐在一起吃饭,往往菜凉了,或许他们还在说什么趣闻,姬若离儿时住在这里的时光里,一度怀疑,唐家人各个都是话痨,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而且每每总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却可以说上许久。
后来,姬若离发现,其实,唐家这一家子委实是因为感情好,人口多,搁其他人家里头,尽管家中有好几房子女,都是各管着各的,各自在自己的小院中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里会如同唐家一般,整整齐齐的坐在一处吃饭唠嗑,唐家人多,还爱抬杠拌嘴,往往一个人说一句,其他人再顶上一两句,这话虽不算太多,可耐不住人多啊,最后便是显得他们席间吃饭异常热闹,总也没有个安静的光景。
姬若离与唐家众人也算是一别多年,今夜里,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糖水,打趣着自家爹爹从宫**来的狼狈模样,说着众人如何意气风发的出门,却是灰头土脸的回来,宫中何等的惊险却是只字未提,只调侃着这前后对比的诧异,放肆笑闹的模样,叫人仿若是在瞬间回到了儿时在唐府中的场景。
儿时初来唐府时,姬若离还是个无依无靠的质子,而唐家却是在鼎盛时期,皇帝信任,贵妃得宠,天家依仗,在朝中风光无二,那大抵是唐家最为安逸的时光,美好的叫人如今忆起依旧十分向往。
唐家人同姬若离见惯的世家最大的不同,大抵是唐家人虽有长辈该有的威严,却不是时时端着,抑或说,嫌少端着长辈的架子,大多时候,都十分尊重家中人的想法,却异常团结,尽管多家中子女管教的松散,可他们都在自己喜欢的方面成了才,倒是比许多迂腐人家来的好的多。
姬若离虽也乐意沉浸在唐家人欢愉的气氛中,可看着唐淼熟练的用左手拿着羹匙,心中还是担忧,大抵是今晚的宫中之行过于骇然,个个身上或多或少都碰了些口子,众人精疲力竭之余,也不愿家中几位上了年纪的夫人们问起在多添担忧,欢闹了一阵,心头过了唐慕被囚的阴郁,吃了糖水,便劝着几位夫人早些休息,之后便都各自飞快的收拾了自己匆匆回屋。
唐远怀走的最慢,唐淼坐定在桌前,搅动着手里的羹匙笑他,“三哥,就属你动作最慢,脚上受了伤,所以不利索了?”
她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唐远怀的脚,唐远怀瞪他一眼,这丫头可不就是瞧着他受伤的那一处么,他恨恨的看着她,“死丫头,就你本事,还吃那么甜的,小心你的牙口!”
“呦,三哥,你就不怕......”
她眯着眼,惯常是她要使坏时的模样,唐远怀瞧她一眼,脚下生风,“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唐淼瞧着他疾步遁走的模样,笑的越发恣意,“三哥,走慢点,万一牵扯了伤口变成个跛脚的怎么办!”
她故意杨了声,唐远怀的背脊明显一僵,在瞧着果然是脚步慢了好些,姬若离忍不住摇头,“你吓他做什么,好歹他也是你三哥,这么多年了,还没欺负够?”
“呵,全家老小,又不是只我一人欺负三哥。”
唐淼努了努嘴,瞧着唐远怀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面上神色方才松弛下来,手中羹匙哐当坠入碗中,同细腻的白瓷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直在背后抓着他腰间布料的手瞬间没了力道,姬若离紧张的扯过她的手,她的右手颤抖的厉害,白皙的手臂上满是鲜血,蜿蜒到了她纤细的手指上,怪道方才被唐琴他们取笑的时候,她都没有松了手,原来她一手捏着自己的衣料,将留下来的鲜血尽数藏匿在了宽大的衣袖中。
“阿七!”他瞧着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的唐淼,满是心疼,他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恨恨道,“胡来!”
他的语气有些重,还带着些气性,可还是将她的右手藏在了已经被红色血液染得有些湿漉的袖中,小心的避开了她的右手,唐淼得了便宜,卖乖的冲着他浅浅的笑,“阿离最好。”
她的笑脸朝着他的胸膛贴了贴,倒是对他依赖的很,姬若离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脚步却是又稳当又轻柔,生怕是颠了她,牵扯了她身上不知在哪儿的伤口。
说来唐家阿七什么时候不懂事过,她只在条件允许的时候胡闹些,可真到了该懂事的时候,她乖巧的叫人能被她活活气死,上次她逼着他回大夏是如斯,这次受了伤,却还是要这般瞒着,亦是如斯。
上次,他若听着她的话回去了,他们一别两宽再无牵扯,互相做事都会少了许多的顾虑,说不定,都是一副披荆斩棘的模样,许多的事情,也少了好些谋划,或者事态发展要比如今迅猛上许多。
今次,她不单是要在唐家众人面前保持一副轻松模样,更是要让唐家军的将士看到如今她这个一家之主是如何的可靠,更要让天麟文武百官看见,而她受伤,不单与人话柄,还会打击唐家军的士气。
唐家阿七通透的时候,全然将自己刨除在了考虑的范围内,甚至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些余地,对自己狠的叫人想要骂人,他忽然想起,君非白在临行前曾说,唐淼看着一派天真,实则清明的很,她只是将那个通透的自己藏的太深,轻易不拿出来显摆罢了,若真要动起手来谋划,定然是劲敌中的劲敌。
“阿离,你想什么呢?”
唐淼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任由姬若离给她脱了鞋,她在双手环着膝盖看着他,只右手还是有些颤抖,委实有些煞风景。
“我在想君非白对你的评价十分的中肯,不愧是你的忘年交。”他一面说着一面坐到唐淼的跟前。
“哼,就知道背着我说我的坏话,我就该给君非白的收费在要的高一些,叫他说我坏话!”
她面露凶光,可言语里柔柔软软的,丝毫没有发狠的意思,如同唐毅那只炸了毛的小奶猫,丝毫没有杀伤力,叫人看着只倒是可爱的很。
姬若离如今却是无暇欣赏唐淼如此可爱的模样,他上手便要去扯唐淼的袖子,想要看看她究竟是伤在了哪里,唐淼伤了右手,左右却是快的很,她飞快的打落了姬若离的手,一脸警备的瞧着他,“你干嘛?”
“我就是想看看你伤哪儿了,你这手抖成了这副模样,我不放心。”姬若离十分认真的解释。
“哦哦,这样啊,要不我脱了衣裳给你瞧瞧,这样能瞧得清楚些。”
唐淼语出惊人,作势就要去退自己的衣裳,姬若离方才是关心则乱,且他只是想要捋起唐淼的袖子来瞧一瞧,可唐淼这提议委实生猛的很,叫他瞬间觉得自己方才唐突了,羞的脸色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他一手止了唐淼的举动,“阿七,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我去找流星来。”
唐淼瞧着他,有些想笑,却还是有意逗他,“阿离,你不穿上衣的模样我又不是没瞧见过,如今么只算是扯平了,我不会与你计较的。”
她说的真诚,姬若离的身子却是愈发的僵直,“阿七,别闹!”
唐淼瞧着面前这人僵直了身子,经绷着自己侧坐着,就连眼睛都闭上了,面色憋的通红,想着这人除了心眼黑了些,总是也在谋算着自己往他那个坑里面跳之外,委实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黑心的真君子!
她伸手环上他的右手,凑近到了他耳边,听着他连呼吸都谨慎的声响,忍不住笑了,“傻阿离,逗你的!”
她经不住在他耳边笑出了声,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姬若离的耳畔和鼻尖,叫他愈加不敢动作,直到觉察到唐淼彻底离开了床榻,耳边传来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方才敢睁开眼睛。
他在去寻唐淼,想要问她究竟是哪里受伤了,却是不想瞧见唐淼站在了屏风后面,身上斑驳的纱裙被她搁在了屏风的上方,姬若离心里又来了气性,到底是说唐家阿七心底信任他呢,还是该说她是天真呢,还是她就是故意逗着自己玩儿的!
他别过脸去瞧着窗上的窗花,在烛火的映衬下,生出别样的光影,可他倒是没有这个心思去欣赏它变成了如何的模样,只将这窗花当成了他眼中的一个聚焦的点,而后狠狠的盯着。
“哎,果然左手干活还是费劲!”
唐淼叹息着走出了屏风,叫瞧着姬若离出神的看着窗上的窗花,她取了先前搁在桌上的药丸,混着水吞服走到姬若离的跟前,“阿离,你喜欢那窗花啊,不若我改明儿再剪了些送你?”
她晃到姬若离的跟前,歪着身子笑的明媚的与他对视,惯常的明艳,只一眼,便是能叫他眼中满是惊艳,她一身洁白无瑕的衣裙,银色的绣线,在昏黄的烛火中闪着光晕,似乎要同她面上的笑比一比谁更为明艳,姬若离只觉得,那一群上绣着的或明或暗的曼陀罗都及不上面前之人动人。
唐淼的脸上还带着先前的痕迹,却也不若之前那般的苍白,他伸手一扯,将人拉近自己的怀中,却是小心翼翼的盯着她,“你方才那伤?”
“不妨事儿,看着可怖而已,不过是伤口不小心被挣裂,今夜里,我便宜师傅可是要将我逼上梁山的架势,九江阁那些个高手怕是一个都没拉下,王权剑虽是好剑,可那么多人,总会力有不逮,所以不小心被捅了一剑,已经止了血了,至于手抖,我往日里懒惯了,今夜里骤然认真了一回,便是体力消耗的过度了些,歇歇就好了。”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地方,白色的衣料到底是透些,隐约可以瞧见锁骨下方缠着的纱布,姬若离还是不放心,“可你那衣裳上血腥气重的厉害,身上只这一处伤么,我瞧着你的衣裳上似乎还有好些口子。”
他拥着她,低低的呢喃,虽是带着关切的询问,听着却好似在诱哄一般,唐淼伸了仍旧有些颤抖的右手搁到姬若离的跟前,“都是些小口子,你看,就和我手指上的一般,碰了刀剑哪有不刮不蹭的道理,我又不是闺阁中没有见过血腥气的闺秀,哪有这般娇气?”
她笑眯眯的笑着他,似乎他仍旧有些不放心的皱眉,她不禁笑言,“还是真要我除了衣裳,叫你好好瞧瞧,你才能放心?”
“又胡闹!”姬若离被她这言语惹得又气又笑,他象征性的勒了勒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阿七,下次不许这般同我胡闹!”
“哦哦,可是为什么呀?”
她郑重的点头,却一脸无辜的瞧着他询问原因,姬若离瞧着他此刻白衣翩跹的模样,宛如一只纯良的兔子,全然没有一只狐狸的模样与自觉,他瞬间有些气得牙痒痒,“阿七,你到底是在逗我还是你当真听不明白?”
他往昔清澈的眸子里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火苗,唐淼瞧了瞧,再瞧了瞧,认真的点头,脸上带上了些绯红,却是故意放开刚才的话题,冲着姬若离问道,“阿离,你瞧着我身上的血腥气还重么?”
“怎么忽然这么问?”姬若离的声音忽然间放低了些。
“人说,医者行杀伐之事最为可怖,而我今晚确实动了杀心。”
唐淼声音有些低,自后甚至带上了些许的不自信,姬若离瞬间知道了她的意思,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另一面并不若他们展现的那般美好,甚至是带着些阴暗的,可是知道和轻言目睹却是两码事。
唐家阿七身上的血腥气重么,重,从未有过的重,他瞧着她从宫内出来,她黑色的衣裳上即使瞧不真切,却也是斑驳的很,她手中王权剑戾气重的犹如浴血而归一般,哪怕那时她自身的杀气已然退却,可手中的剑,身上的衣裳,却还是叫人一眼便心生退避三舍的念头。
他没有回答唐淼的问题,只反问道,“阿七,我这衣裳可还没退,你瞧着我身上的血腥气重么?”
唐淼没回答,只是倒在了他怀里,小脸贴着布料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阿离,你是在暗示我矫情么,分明知道咱俩半斤八两,互不嫌弃还要多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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