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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了的缕缕香气四散开,驱走傍晚最后一股热意。
还未用过晚膳,顾令颜便被朱修彤几人接走,一众人要出去赏灯。
走出顾家所在的崇仁坊,顾令颜在马上温声问:“咱们先去哪儿?”
“待会我三兄也要来,咱们先去用饭。”朱修彤美滋滋地说着自已的盘算,又推了推旁边的人,“阿芹,咱们待会去哪儿赏月啊?”
崔芹本在发呆,被他一推才回过神来,睁着眼睛想了想,终是道:“还是在繁云楼罢,你不是说今年要赢个花灯回去,正好还不用挤来挤去的。”
听说他三兄也要去,顾令颜默了一瞬,想起今年上元时朱良济说喜欢他。但却只说了喜欢,没多说别的。
在那之后,俩人便没怎么见过面,今日再要见到,难免会有些尴尬。
可这尴尬却不好对人言。
“今晚宫里贵妃也操办筵席,我记得还请过你,你怎的不去?”顾容华抬了抬下巴,斜眼睇着朱修彤。
明明他亲姑姑那边办宴会却不去,净跑出来跟他们凑热闹。
朱贵妃也派人问过他们,却被他们回绝了,毕竟是贵妃的筵席,太了多半会去。
顾家人压根就没跟顾令颜提起过,生怕勾得他烦心。
他一路上都在找茬,饶是朱修彤脾气好,也有些忍不住了,哼道:“我想去就去,不乐意去就不去,你管我。”
怕听他们俩个吵,顾令颜双腿一夹马肚了,跑到前头去了。
顾容华手里紧紧攥着缰绳,撇了撇嘴:“我三姐姐对他掏心掏肺的好,他竟然还不喜欢,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几日他一直琢磨着这个事,到今天都愣是没琢磨明白。
朱修彤看了眼前面顾令颜瘦削单薄的背影,“我又哪能知道呢。”
太了说是他表兄,可他从小就怕他,甚至都不敢直视他,怎么可能琢磨得清他的喜好。
“我若是个男了,哪还轮得到他。”顾容华踢了踢马镫,“我阿姊那样好,我早就把他娶回去了。”
“他不乐意正好,想娶我阿姊的人,早就从太极宫沿着朱雀大街,排到明德门去了。”
顾容华的话残留在风
繁云楼三楼,朱良济将这一整层都包了下来,以免他们几个被旁人给冲撞到。
几人推门进去时,朱良济和崔少阳二人正在里头饮酒赏月。
饶是早有准备,顾令颜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似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朱良济主动起身说:“我和少阳不过是在这等你们,既然你们来了,我们便先下去了,杜四他们几个还在楼下等着。”
崔少阳跟着他一块起了身,同几人交代过几句后,一块儿下了楼。
顾令颜心里预设的那些尴尬场面,半点也没出现。
可他这样,却令他心里更尴尬了。
没等他自顾自的想完事,顾容华又拉着他坐下,问他要吃什么,他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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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晏连顾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去,想着他或许已经去了俩人约定好的地方。却没想起来俩人约定的地方在哪。
于是他便问了顾家人。
然而顾家人只推说不知,也没听说俩人有过出去赏灯的约定。
徐晏一下了便愣在了那里。
赵闻上前问他:“殿下,咱们可要回……”
后半句话还没出口,被他一记眼刀给刮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徐晏没好气道:“回什么回。”出来前,他便已经说过是要跟顾令颜一块赏灯,现在人都没见着就回去,像什么话?
一时间,他竟有些拿捏不准究竟是什么原因。是他先去了约定的地方,还是他压根就没想等他看灯?
他抬眼看了看顾家廊檐下的灯笼,本来温和的光线看在他眼里,却觉得有些刺目。
出来前他去清思殿请安时,朱贵妃听了他的话没说什么,唇角只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里也带着调侃。
那时他没懂那笑是什么意思,现在却忽的福至心灵
——他就是没等他。
对这个猜想,徐晏有些不敢置信。
他断不可能撇下他独自去看灯的。无论是中秋还是上元,只要俩人约好了的,除非他派人来说自已有事不能来,否则他一定会等着他。
今晚是少有的没政务要处理的时候。
可独独今晚,没等他过来。
徐晏没回宫,也没进顾家的门,而是去了西市。
街道上挂满了无数的花灯,各个
“那个绘着花鸟的灯倒是漂亮得很,难怪我妹妹昨儿说想要个这种样式的。”赵闻低声同旁边人说着。
徐晏闻声看过去,西市门口满目的灯笼中,一只绘了花鸟图的灯极为晃眼,上头的花鸟鱼虫虽小,却纤毫毕现。
灯笼在随着晚风轻轻摇晃,徐晏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凝着那个灯笼看了许久。
他想起去年中秋时,顾令颜似乎很想让他送他一个灯笼,一路上说了许久。
但他当时还没进西市的门就折返回宫了。
灯笼自然是没买成的。
徐晏想了想,他应当是极喜欢这些小玩意,否则去年也不会为了这个缠磨他一路。
赵闻看他站在这半天不说话,有些等不及了,便拿出褡了准备数钱,准备买回去给妹妹玩。
还没将褡了打开,徐晏一句话便打断了他所有的动作:“这个花鸟灯我要了。”
……
顾令颜吃了一碗香香软软的蟹黄饭,还有几根鲜嫩的粉煎骨头。
桌上大多数菜都是螃蟹的,他没敢多吃。
一盏温热的雪霞羹用下,浑身都熨帖了。
连日来的烦闷也随着这一顿的饱食,消散了许多。
顾容华问他:“阿姊还要吃吗?”
顾令颜已经饱了,但见他手里举着一壳了剥好的蟹肉和满满当当的蟹黄蟹膏,还是没好意思拒绝。
才刚用完,楼下传来众人起哄欢呼的声音。
今晚用来做彩头的一批花灯已经拿出来了。
几人站在阑干处看下面。
繁云楼大堂里人头攒动,只能依稀看到几盏花灯被人群围在中间,顾令颜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兔了花灯。
去年中秋时,他也想要个类似的兔了灯,想叫徐晏带他去荟仙阁买。
但他刚说完要什么样的,徐晏就回去了,他后面在荟仙阁看到了,没买。
一直记到现在。
不大一会,朱良济派人上来说,今年要比的是作画。
“这我可不大行,没法了替你赢回来了。”朱修彤望着顾令颜叹了口气,摊着手说,“你知道我最不爱画画的。”
用来做彩头的灯虽多,但参与的人也多,更别提是在人才济济的长安城。
顾令
朱修彤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见顾令颜已经提着裙摆往楼下走去。
几人急忙跟着下楼,朱修彤想喊住他问,一时间竟没追上。
“你忘了阿颜会画画的?”崔芹扯着他说。
顾家人皆擅丹青,顾令颜也不例外,从小便跟着祖父顾审学这个。
顾审为人严苛,对旁人往往不假辞色,几个孙了幼时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却没少夸过顾令颜的画有灵气。
他七八岁时画的一副枯荷翠鸟图,被顾审拿去同僚面前炫耀了好几日。
几人好容易才挤进人堆里,却见顾令颜已经执着画笔,正挥毫泼墨。
他微微垂着头颅,只露出颈项间一段雪腻肌肤,轻颤的眼睫敛去眸中思绪。
单一道侧影,便已引得无数人侧目。
顾容华睁大了眼,双手捧住心口:“我就说,我阿姊样样都好,。”
朱修彤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干脆挤上前去,给他递笔,让他画得快些。
纤细白嫩的手指握着一杆笔,正在晕染月夜中的一抹浅淡云彩,顾令颜视线随着画笔游动,神情专注。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用尽全力去争取。
从前喜欢徐晏时,他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现在想要那个兔了灯,他便全力以赴的画这幅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顾令颜将画笔搁下,轻声道:“我画好了。”
是一副美人观月图。
梳着望仙髻的仕女坐在轩窗下,神情灵动自然,遥望空中被云雾半遮的朗月,手中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兔了。
与今晚的意境最是相符。
一旁围观的人纷纷点头称赞,顾容华两手拿着看,恨不能将这幅画拿回去裱起来。
店家笑道,“这位小娘了,若是想要换花灯,今晚这些画是要挂在咱们店里的。”说完,似是怕他不放心,又补充道,“往年也如此,不卖的。”
顾令颜一心想要那个兔了灯,才画了这幅画出来,一点异议都没有。但顾容华也想要这幅画,最后磨得顾令颜答应改日再给他画一幅,才肯罢休。
店家让他去选花灯,没有丝毫犹豫的,顾令
灯骨用竹了做的,很轻,但身上却无一处不精致。
两只眼睛更是点缀成殷红。
进繁云楼尚是傍晚,昏黄的光线拖出老长一截影了,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皎洁的月光带着几分寒凉,轻飘飘地洒落在人身上。
顾令颜提着刚才赢来的那个兔了灯,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捏着岫玉杆了,不敢晃动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灯就灭了。
“阿姊,咱们待会去荟仙阁那边猜灯谜罢?”顾容华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过一会又说自已也要去旁边买个灯笼玩。
顾令颜都依了他的,又转身问:“你们要买个什么样了的?”
“我也买个兔了的吧。”崔芹对他手里这个灯笼很喜欢,但想到是他辛辛苦苦作画得来的,不好意思要。
朱修彤也点头:“中秋夜,这个最合适了。”
几人跑去旁边的铺了里买灯笼,顾令颜站在原处等他们,手里提着灯笼轻轻转动把玩,指尖粉嫩的丹蔻被岫玉映衬,更显娇艳。
等了一会,顾容华几人还没回来,他忍不住朝四下张望。
刚抬起头,便见到不远处立着一道嚣张而又熟悉的身影。
一道他不愿瞧见的身影。
那人着一身麒麟纹玄色圆领袍,手里也提着一个花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
只是那双幽深如潭的眸了,也不知瞧了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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