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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屋外这一阵劲风来得如此迅捷,谢贻香与那晚在荒弃的姚家古宅里那个花脸黑袍怪客的身法略一印证,心中已然有了七成肯定。她曾从青竹老人口中得知,这些神秘的黑袍人曾多次向青竹老人一行人下手,想不到如今居然正大光明地冲自己而来,多半是已经把自己当做了青竹老人他们的同伴。
却不料一想到这些事,谢贻香原本疼痛难忍的脑袋,似乎反而缓和了些,思路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回想当夜自己和老叶、老陈两名捕快在姚家古宅的那幢阁楼里,曾被那花脸黑袍怪客吓得神魂跌倒,其根本便在于对方那“以气发力而求迅捷”的轻功“瞬息千里”,也正是消亡已久的蜀山派成名绝技,当真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所以才将对方当作了鬼魅。
所以此刻屋外来的,倘若当真就是那些神秘莫测的黑袍人,凭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与其静候他们出手,倒不如抢占先机,即便要因此暴露自己的身形,她也再不愿意像那晚在姚家古宅中一般被对方戏耍,着实窝囊得紧。
既然确定了眼下的战略,谢贻香当即深吸了口气,继而拔出乱离护住自己头顶,脚下微一发力,身形已拔地而起,径直在屋顶上撞出一个大洞,翻身跃上了屋脊。
说来这屋顶却也极是简陋,不过是几根承重的枯枝上,覆盖着大把的茅草,被谢贻香手中的乱离一扫,纷纷四下飞散。谢贻香踏落在屋脊之上,透过四面飞散的茅草,但见头顶月光铺洒,照得四野一片明敞,显然已是深夜时分。而此刻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却是赤龙镇镇尾处的一户人家,周围都是同样简陋的房舍;而伴随着月光的映照,此刻分明有四条漆黑的人影正背光站立着,分散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屋顶上面。
仓促间谢贻香也来不及去细看那四条漆黑的人影,便觉得自己后颈处隐隐有一股轻微的热气传来,她当即毫不犹豫,反手便是一刀劈出。伴随着乱离划现出的绯红色光华,但听身后“嗖”的一声,一跳人影已快如飞箭般的退到数丈开外,落到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
想不到周围的四条人影不过是吸引自己的幌子,真正出手之人却早已潜藏到了自己身后,幸好自己反应极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谢贻香惊骇之余,心中已然确定无疑,身后那人既然有如此无影无踪的轻功身法,这与那姚家古宅中的花脸黑袍怪客果然是同一路人,也正是和青竹老人他们交手的那些个神秘黑袍人。
要知道江湖中虽然盛传“纷乱别离,竞月贻香”的名头,谢贻香嘴上不承认,心中却是再明白不过,之所以能闯出这个名头,却是自己是沾了师兄先竞月的光,这才会有江湖同道的捧场。再加上近些年来经历的这许多事,谢贻香对自己的功夫更是有了清晰准确的认知。
之前在姚家古宅遇到的那个黑袍怪客,论功夫虽然不及青竹老人、戴七以及曲宝书这些个当世高人,但却也高出自己所见过的江海帮帮主李惟遥、松萃楼唐老板和九华山了命和尚这些一流高手,甚至比已故的刑捕房总捕头庄浩明还要高出一线,纵然是以师兄先竞月那套旷古烁金的杀气御刀,恐怕最多也只能同时应付三两个人。再看眼下的局面,对方居然一口气出动了五个人,当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眼下其余四人虽然还未出手,但想来也和刚才潜藏到自己背后那人功夫接近,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是插翅难飞、遁地难逃了。
谢贻香心中飞快地思索,两只眼睛却以“穷千里”的神通,牢牢盯死了周围五个人的动向,就在这思索的刹那间,她忽然发现南面屋顶上那条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要知道她曾在姚家古宅中吃过那黑袍怪客的苦头,深知这些黑袍人那“瞬息千里”的轻功可谓是出神入化,几乎已接近传说中那凭空挪移的境界,即便是峨眉剑派的当今第一高手戴七,也要施展出他那“醉步星斗”的成名绝技才能略胜一筹。
一时间谢贻香也顾不得许多,扬手便把一套“乱刀”尽数施展开来,将自己浑身上下笼罩在乱离那密不透风的绯红色光华当中。果然,但觉头顶上劲风拂过,继而一道人影疾速遁去,重新出现在了南面屋顶上,正是方才消失的那条人影。
谢贻香暗自叫了声“侥幸”,虽然再一次避开了对方的进攻,她额上却已渗出汗水,手中的乱离更是发疯似的乱舞起来,生怕对方还有下一次的偷袭。以眼下这般局面来看,她心中再是清楚不过,即便是力战到底,最后必定也是无功。唯一的希望,便是能让自己静下心来,从头到尾将整件事情想得通透明白,或许还能从中寻得一线转机,继而伺机逃生。
当下谢贻香一边将那套“乱刀”翻来覆去地使出,一边又回想起那夜在荒弃的姚家古宅中,那花脸黑袍怪客明明有许多次机会可以置自己于死地,却都一一放过了,仿佛只是要通过装神弄鬼的手段把自己吓走,并未打算狠下杀手,所以自己当时才能和那黑袍怪客一直耗下去,直到戴七和曲宝书二人从天而降,出手替自己解围。
再看眼下围攻自己的这五个黑袍人,分明和那晚的黑袍怪客是一般心思。凭他们的功夫,不要说是联手相攻,只怕单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力出手,自己只怕也不是对手,哪里还能支持到现在?
那么对方为何至始至终没向自己生出杀念?当次危机关头,谢贻香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通了这个极其简单的道理。
其实这个所谓的道理说来再简单不过,只是在谢贻香的内心当中一直在刻意排斥,不愿从这个方面去思考问题——对方之所以没有对自己赶尽杀绝,是因为他们害怕。
他们害怕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后的父亲——大将军谢封轩,乃至整个将军府、整个刑捕房和整个朝廷。以谢贻香的身份,堂堂大将军家三小姐、朝廷刑捕房的捕头,若是此番命丧于这江西赤龙镇,其后果自然不堪设想,朝野上下又岂会善罢甘休?
所以说到底真正能让对方忌惮的,不过是自己的身份罢了。虽然谢贻香这些年做出的许多努力,便是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证明自己,不愿旁人以“谢家三小姐”这个头衔来衡量她,谁知这一路走来,再回首望去,自己沿途之所以总是能化险为夷,哪一次又不是凭借了自己的家世庇佑?
想到这里,谢贻香只得暗自苦笑。所幸这些年来自己倒也成长了不少,有时虽然依旧有些任性妄为,但终究不再是那个只顾自己喜恶的倔强丫头,自己此番孤身前来这鄱阳湖的目的,便是要替朝廷找回失窃的军饷,即便当中还夹带着些许的个人情由,其根本也是要为去年遭受旱灾的江南百姓们做点事。
有道是国事虽小,于个人便是大事;私事虽大,于国家也是小事。在黎民苍生之前,个人的荣辱得失又得了算什么?
谢贻香想通了这一点,当即长长吸了口气,突然提气大声喊道:“大将军谢封轩之女、京城刑捕房在职捕头谢贻香,奉旨前来江西鄱阳湖一带公干!本地的一干县丞、捕头、衙差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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