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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贻香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言思道居然会在此时此刻现身,惊愕之余,心中又莫名地有点欣喜。

自从当年那撕脸魔一案以太元观希夷真人的伏法而落下帷幕,之后谢贻香便再也没见过这个言思道,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谢贻香甚至还将重新捉拿言思道归案一事视为己任,为此发奋勤习,苦练武功。谁知眼下在这赤龙镇衙门的后堂中再次相逢,一时间千般思绪、万种情怀,谢贻香惊喜参半之下,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一次言思道的伪装分明是个白发老者,从他那密布皱纹的面容之上,谢贻香也看不出当此重逢之际,他脸上是怎样的一副情绪。那言思道见谢贻香兀自呆立当场,当即一笑,仍旧是那略带戏谑的语态,悠然说道:“难不成是我此番出场太过华丽,所以就连大将军谢封轩的女儿,都被我吓到了?”

谢贻香顿时被他这句话拉回眼前的现实当中,立刻冷冷说道:“胡说八道。”话一出口,她已滔滔不绝地质问道:“当日费尽心思哄骗于我,定要将那希夷真人定罪为杀人如麻的撕脸魔,谁知背后的目的,却是趁着金陵城内外一片混乱之际,席卷了大批钱财出逃。哼,明知自己罪恶滔天,身为朝廷的通缉要犯,可谓是过街老鼠,人喊打,眼下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越说越是生气,当下忍不住踏上一步,指着言思道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那洞庭湖的江望才。那江望才虽然也算不得是什么英雄,倒也是堂堂正正的一条好汉,一心只想为湖广百姓做善事、谋福祉,却不料也是在暗中作祟,鼓动群雄围攻龙跃岛,将他当做了朝廷军饷被劫的替死鬼,到最后身死岳阳,就连尸体也被我二哥运送回京城斩首示众。这般挖空心思地算计于他,也不知从中又捞取了多少好处。难不成生来便是要损人利己、唯恐天下不乱之辈?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良知?”

那言思道仿佛毫不在乎,只是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任凭对面的谢贻香长篇大论。待到谢贻香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他这才开口笑道:“谢三小姐,还到底还想不想替朝廷找回那批失窃的军饷?”

听闻言思道开门见山地问出这句话来,谢贻香顿时一愣,依稀间竟然有些恍惚起来。回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被此人一句“到底还要不要抓撕脸魔”所打动,继而心甘情愿地被这言思道利用。想不到同样的两个人,在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地方,竟然又重现出了当年那一幕,谢贻香不由地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暗道:“看来庄叔叔生前说得一点也不差。要想挑动天下大乱,单凭此人的一张利嘴便已足够。”

当下谢贻香连忙定下神来,冷笑道:“言思道,在金陵时已骗过我一次,难不成此刻还想故技重施,哄骗我上的贼船?”

只见那言思道摇头晃脑地说道:“什么贼船?三小姐说得却是这般难听。我们虽是齐心协力、同舟共济,但这个所同之‘舟’,可不是什么贼船。要说当年的事,我的确是对有所隐瞒,却也是无伤大雅,又何必因此与我我生分,让大家产生眼下这般隔阂?三小姐仔细想想,当年我从头到尾,可曾加害过一丝半点?到最后虽然是我顺手发财,不也落了个名利双收,还因为破获撕脸魔一案升职成了捕头,是也不是?”

他说完这番话,眼见谢贻香脸上仍有愤愤不平之色,不禁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不错,那太元观的希夷真人的确不是什么撕脸魔,但他所图谋的忤逆之举,其用心之险恶,岂非远胜于一个小小的撕脸魔?试问当时我若是直接告诉说‘太元观的希夷真人要谋反’,可会相信我这个刚出天牢的逃犯?如此一来,非但会误了我们的大事,而且还会走漏风声。所以权衡轻重之下,我只能循序渐进,慢慢引导于,继而将那希夷真人逼上绝路,这才一步一步揭发出太元观忤逆的阴谋,最终保住了整个皇城、乃至整个江山社稷,是也不是?”

说着,言思道已装填好一锅旱烟,当即揭开手中那盏灯笼,在灯笼里的火焰上将烟草点燃。然后他将手中的灯笼丢到一旁,自顾自吞吐着烟雾说道:“再说了,当夜之所以能在金陵的东安门一战成名,要不是有我之前一连串的布局和安排,仓促之间,又哪里想得到调用寻街公差来守城的这个点子?所以三小姐切莫冤枉了我,要知道至始至终,我一直都是站在这边的。”

言思道的这一大番话,可谓是情理兼具、滴水不漏,甚至还以一个逃犯的身份,将整件事情上升到了保家护国的至高点,反过来以“为朝廷平乱”的名义,向自己这个刑捕房捕头倒打一耙。一时间谢贻香虽然明知他是在诡辩,倒也不知应当如何反驳,但是初见时的那股怒火,却也逐渐熄灭了。

当下谢贻香转开话头,说道:“少在那里花言巧语,当日曾亲口允诺于我,要帮我缉拿撕脸魔归案,我这才打破自己的原则,答应与合作,是也不是?然而那真正的撕脸魔,却是宁丞相的远亲宁萃,直到最后她也并未被缉拿归案,至今仍然逍遥法外。所以别的暂且不论,单凭的这一番欺骗,我便饶不了。”

言思道似乎早料到谢贻香会有此一说,不禁“哦”了一声,反问道:“是谁告诉宁萃便是撕脸魔的?”谢贻香当即冷笑道:“北平神捕商不弃经过数月的追寻,早已推测出那所谓的‘撕脸魔’其实是个女子,而且乃是以一种涂着油彩的兵刃插入被害者嘴里,从而将他们的脸颊震列开来。却在刑捕房的停尸间里说什么以手入口取内丹,当真是胡说八道,只恨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信了的鬼话……”

说到这里,谢贻香忍不住又骂了言思道几句,才继续说道:“……真正的撕脸魔,便是那个来自普陀山潮音洞的宁萃,也是一直借宿在史官徐大人府上的宁丞相远亲。而她使用的凶器,分明就是她手中的那把油伞。我亲眼见过宁萃的几次出手,定是她先将合拢的油伞刺入对方口中,再发力将伞撑开,这才震破了被害者的脸颊;至于被害者脸上的伤痕呈现出一粗一细,却是宁萃撑开油伞时独特的发力方式,从而造成伤痕的粗细不一,根本不是说的什么拇指和尾指的缘由。莫非直到此刻,还不肯承认?”

那言思道只是吞吐着旱烟,笑着反问道:“不错,有点意思。除此之外,还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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