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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前厅里的一干人,此时都被久别重逢的毕家众人吸引,要看毕家如何了断这场恩怨,一时竟无人理会得一子和“谢贻香”二人。耳听得一子说出“寄魂之相”,“谢贻香”眼中闪现过一丝惊恐,却只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得一子缓缓说道:“这所谓的‘寄魂之相’,和毕忆湘的症状倒是异曲同工,皆是被旁人洗脑,给们传递了一整套内容,以此来影响们的思绪心智。所以在毕忆湘的潜意识里,才会认定自己是关公转世,由此分裂出两个身份;但无论是‘关公身份’还是‘毕忆湘身份’,这两者其实都是毕忆湘自己,是她自己同时扮演了这两个身份。”
说着,得一子那俊俏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盯着“谢贻香”继续说道:“而的‘鬼上身’,也是被旁人强行灌输了一整套内容,由此在脑海中形成一段记忆,让将自己臆想成别人,同时却又保留着原本的。如此一来,身上同时存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在旁人看来,的确像是传说中的‘鬼上身’。然而追本溯源,始终还是,这两个不同的身份,也都是由谢贻香所扮演。”
听到这番话,“谢贻香”已有些坐立不安,就连旱烟也无法令她镇定下来。她当即奋力挺直腰身,争锋相对道:“说得虽然头头是道,但那又怎样?如所言,眼下我便是谢贻香,谢贻香便是我,又能奈何我?以为仅凭三言两语,便可将我祛除?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告诉也无妨,要想将我祛除,除非是连同谢贻香一并杀死;否则的话,纵然是我的真身亲临,也一样无计可施。”
得一子却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井底之蛙,到底只配坐井观天。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间万物皆逃不出‘道’的指引,何况是这雕虫小技?据我所知,至少便有三种办法,足以令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但眼下我却一种也不打算用。因为——是谢贻香。”
“谢贻香”听得眉头深锁,得一子已继续说道:“只要谢贻香听懂我的话,自然便会明白的来历,继而想通整件事情。待到那时,的存在对她而言,不过只是一段记忆罢了,又或者是一个游戏——一个将自己扮演成的游戏。”
话音落处,“谢贻香”浑身上下都是一阵抽搐,差点就要从椅子上滑落。她不禁脱口喝道:“不可能!这种事从来便没发生过!就算她真能想明白,又能怎样?眼下我才是这副身躯的主人!”
得一子摇头说道:“若要和我二人相比,谢贻香这小丫头自然望尘莫及,但将她放到庸碌世人当中,其资质也算出类拔萃;若是能活到个五六十岁,即便不能开宗立派,也能拾人牙慧,集大成于一身。而且她身上还有一个特质,用我道家的说法,便是‘引’,可以理解成‘引渡’之意,又或者是佛家所谓的‘有缘人’。就好比今日我能见到,也是通过她这一‘引’的作用。所以到底还是低估了她,谢贻香的存在,其实并不简单。等她彻底醒悟,明白此刻的自己不过是在扮演这一角色,自然便会结束这个游戏;而,也将不复存在。”
伴随着得一子说出这话,“谢贻香”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浑身上下似乎都开始不受控制。她努力举起手中的旱烟杆,想要再吸上一口,却怎么也送不进嘴里。随后便听“啪”的一声,她手里的旱烟杆再也拿捏不住,终于掉到了地上。
落到如此地步,“谢贻香”口中却不肯善罢甘休,兀自说道:“……这双瞳妖道,未免……未免高估她了……”得一子见她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心知真正的谢贻香已经逐渐清醒,开始掌控自己的神识,不禁长叹一声,继而低声念道:“北斗无量,七星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耳听得一子忽然念起咒语,“谢贻香”不禁心中一凛。要说道家的那些“符咒印斗”,她本是一窍不通,可是得一子此刻念出的这串咒语,在她听来却似乎有些熟悉。只听得一子继续念道:“……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她陡然醒悟过来,这岂不正是当日海一粟向自己施展“七星定魄阵”时所念的咒语?
一想到海一粟,她眼前顿时浮现出海一粟白发绿袍的形貌,似乎正在朝自己招手。耳边得一子的声音继续念道:“……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那海一粟的幻象随之捏出一个手印,伸手向她脑门上按来……之后仿佛有亮光乍现,将眼前所有一切尽数笼罩其中,变成空白一片;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也变成空白一片,就仿佛是飞升于九天之上,又好像是坠落于九泉之下!
谢贻香陡然惊醒,径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待到她看清眼前这个俊俏的黑袍小道士,一对瞳孔和衣襟、腰带、鞋子却是红色,分明正是此番和自己同来毕府的得一子,她才渐渐回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甚至包括自己以“言思道”这一身份的言谈举止。刚一想到这里,刹那间千万件事同时涌现在她脑海中,当中有文字、有言语、有图画、有场景……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内容。
谁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谢贻香便将这千万件事情尽数整理清晰,一一化作自己的记忆;就连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脑子何时变得这般好用?再联想起方才得一子的话,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小道长所言不差,这一切的确像是一个游戏。”说罢,她又补充说道:“如今游戏结束了,我是谢贻香。”
这话一出,便意味着谢贻香彻底恢复了正常。对面的得一子却是满脸不屑,冷笑道:“那个家伙留在脑海里的种种,眼下已被尽数化为已用,倒也算因祸得福。就好比们习武之人得到高人传功,一夜之间获得数十年的内力;而那个家伙,却是将他的智慧传给了。至于他在脑海中留下了多少智慧,往后又能从中领悟多少,继而学以致用,那便要看的本事了。”
谢贻香早已想通了其中因由,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再无疑惑,连忙向得一子抱拳行礼,恭声说道:“多谢小道长相助。”得一子冷笑道:“不必谢我,谢自己便是。那个家伙所言非虚,凡人一旦被他种下此术,即便是大罗金仙下凡,又或者是那个家伙亲自出手,也已无法挽救。方才我不过是以言语引导,唤醒原本的神识,是自己的神识将他祛除;若是个蠢材,我也帮不了。除此之外,还要多谢自己身上的‘七星定魄阵’,若非有此阵庇佑,就算能战胜于他,神识也未必经得起这般折腾;稍有不慎,非但不能将对方化为己用,甚至还有可能变成傻子,哪还能保持此刻的清醒?”
说完这番话,得一子便将双眼闭上,待到他重新睁开时,眼睛里已经转回了原本那对灰白色的瞳孔。当下他在谢贻香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取来自己那件白色斗篷重新披上,扯下帽子盖住头脸,闷声说道:“法事已经做完,毕府里的六只恶鬼,也已尽数找出。往后的事,便与我毫无关系……”说着,依稀便有鼾声从斗篷里传来,竟是再次沉睡了过去。
谢贻香见状,不禁苦笑一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却觉满嘴都是旱烟的味道,好不恶心。再看毕府前厅里的局面,不禁心道:“我的‘鬼上身’已被这位小道长化解,恒王一案的真相也已查清,但此案到底还是要定出个结果,否则朝廷又怎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她便起身往常大人和宋参将身前而去,想到和他们商讨对策。却不料猛然间但觉心中一冷,继而“唰”的一声轻响,腰间乱离已无端出鞘,自行激射出来,落进了谢贻香手里。
与此同时,前厅当中主人席位前的毕无宗暴喝一声,以手中那柄青龙偃月刀隔空斩落,竟然将对面轮椅上的毕夫人连人带椅劈作两片,铺洒出一地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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