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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贻香暗自警觉,伺机往身后查验,却还是没能发现跟踪之人。为了验证这纯阳殿是否与峨眉山上的游人失踪案有关,当下她便不再往山上走,反而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往左侧的“九十九道拐”方向而去。却是要避开正道上的游客,看身后的跟踪者是否会借机下手。
如此行进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谢贻香专挑偏僻小路,却进到了一片山林当中,四下愈发显得荒僻,已看不到其他游人的踪迹,但略一察觉,身后的跟踪者依然契而不舍。谢贻香也不回头,眼见前方小路有个转角,当即在转弯处借助草木遮掩,施展开“落霞孤鹜”的身法,飞速抢到一颗大树后面,将自己隐藏起来,只等身后的跟踪之人出现。
不过片刻,便听小路上传来脚步声响,也到了谢贻香藏身的弯道处。要知道这条小路如此荒僻,这一路行来便再无其他游人,眼下的这阵脚步声响,自然便是那个一直在暗中跟踪自己的人,决计不会有错。耳听那人已转过弯道,谢贻香暗地里深吸一口气,算准时间从树后跳出来,腰间乱离随之出鞘,伴随着绯红色的刀光划过,乱离的刀刃已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眼见自己居然一招得手,谢贻香也有些意外,再一细看这人,却是个穿着破烂的中年汉子,一头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头上,眼睛则是又红又肿,仿佛好些日子没睡过觉似的。那汉子看清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乱离,这才回过神来,直吓得双膝发软,颤声说道:“女侠……女侠饶命,小人……小人……”谢贻香听他是本地口音,不敢有丝毫大意,厉声喝问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峨眉山上谋害游人,眼下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这便从实招来,若是再不说实话,当心我一刀割了的脑袋。”
那汉子“哎哟”一声,发软的双膝再也支撑不住,当场跪倒在地,口中辩解道:“小人……小人只是山里的人家,哪敢谋害什么游人?女侠千万不要误会,是……是爹担心……担心一时想不开,要在峨眉山上寻短见,所以才给了小人二十文钱,叫我一路跟过来……”
“我爹?”谢贻香不禁脱口而出,随即醒悟过来,这汉子既然能被自己一刀制住,显然是不会武功,绝不可能是从山脚的伏虎寺一路跟踪自己那人。她当即一扬手中的乱离,又问道:“休要胡说八道!我且问,照这般说法,叫跟踪我的那个人是何模样?凭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从山下一直跟到此处?”
那汉子连忙回答道:“小人本是这纯阳殿附近的百姓,适才下山采购,路过纯阳殿外,却被一位老先生叫住,要我帮他一个忙……”说着,他已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又继续说道:“那位老先生约莫五十来岁年纪,方脸剑眉,两鬓微霜,一双眼睛亮得就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样;虽然穿着朴素,却有一股说不出威严感,就仿佛是庙宇里的天神一般。他给了小人这二十文钱,说他的女儿——也便是女侠——方才和他大吵一架,随后便孤身往这条小路而来。那位老先生放心不下,所以才叫小人一路跟过来看看。”
谢贻香恍然大悟,原来这一路上跟踪自己的果然另有其人,而眼前这个汉子,不过是那人花钱雇来的替罪羊罢了,乃是从纯阳殿外才开始跟踪自己。可是再听这汉子口中所描述的那位“老先生”,其形其貌,岂不正是自己的父亲、当朝首席大将军谢封轩?
可是父亲怎会突然离京,也来了这峨眉山上,还要一路跟踪自己?一时间谢贻香也猜不透其中缘由,按理说父亲既然也来了,理当与自己相见,却为何要行如此鬼鬼祟祟之举?当下她便打算回纯阳殿外找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父亲的下落。那汉子见谢贻香神情奇怪,连忙又将手里的铜钱捧到她面前,乞求道:“女侠若是要钱,这些都给便是,只求……只求高抬贵手,饶过小人一命。”谢贻香略一摆手,说道:“不必,去罢。”说完这话,她便不再理会那汉子,径直往来路折返。
谁知她才刚走出几步,陡然间心中一动,暗道:“不对,这当中有诈!”她当即回转身来,以手中的乱离遥指那个汉子,冷笑道:“好高明的乔装术,好高明的跟踪术!想不到峨眉山上也有阁下这等人物,竟险些被给骗了,失敬,失敬!”
那汉子见谢贻香突然回转,当即冷笑一声,自双眼中迸现出一种鹰犬豺狼般的目光,略带不屑地说道:“想不到多年不见,谢三小姐的长进倒是不小,非但能察觉到我的跟踪,而且还能看破我的乔装,哼,果然是将门虎女,了不起!当真了不起!”他这句话却不再是先前的蜀地口音,而是字正腔圆的官话,伴随着话音落处,这汉子浑身上下的装扮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就仿佛是脱胎换骨一般,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甚至还隐隐给人带来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看到对方这一神貌,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谢贻香心中一动,再一仔细回忆,顿时脱口说道:“…………是北平的商不弃商捕头?如何会在此间?”
原来眼前这个假冒峨眉山百姓的汉子,便是昔日与刑捕房总捕头庄浩明齐名、号称“南庄北商”的北平神捕商不弃。当前在金陵城的“香酽居”茶楼上,谢贻香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最后还是由这位商捕头道破“撕脸魔”一案的真相。而不久前父亲谢封轩叫她前往毕府,也是托这商不弃带话,这才令身在江西的谢贻香孤身入蜀。不料这商不弃身为刑捕房从北平调派过来侦办恒王一案的捕头,却至始至终没在毕府里出现,反倒是出现在了这峨眉山上。
如此一来,谢贻香也便彻底释然了,原来一路上跟踪自己之人,竟不是峨眉山上这一连串失踪案的幕后凶手,而是眼前这位人称“恶人磨”的北平神捕商不弃,难怪凭自己追踪术的造诣和“穷千里”的神通,居然也发现不了他,原来竟是“鲁班门外弄斧头,关公面前耍大刀”了,甚至可以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既然已经看破眼前这位商捕头的身份,那么所谓的谢封轩也来了峨眉山上,自然也是商不弃所捏造的谎话。一时间,谢贻香心中虽有千百般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见那商不弃夸张地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这才冷笑道:“好个谢贻香,今日一早我便在山脚下的伏虎寺里看见,当真意外得紧。经过这一路的跟踪试探,原来果然是在调查峨眉山上的这桩失踪案。嘿嘿,初生牛犊不怕虎,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难道这位北平神捕不去毕府,反而来了峨眉山上,居然也是为了调查峨眉山上这一桩持续百年的游人失踪案?当下谢贻香正要向商不弃问个清楚,陡然间只听半空中传来“砰”的一声炸响,一朵五彩缤纷的烟花已在半空绽放开来,正是官若败先前交给谢贻香和先竞月二人的峨眉剑派传讯烟花。再看那烟花腾空的所在,也正是先竞月之前和自己约定好的路线,依稀是在半山腰的“万年寺”附近。谢贻香不禁心中一震,脱口说道:“师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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