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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寒山沉吟道:“倘若那人当真谋划偷袭金陵,眼下中原再无闲兵,他这支奇兵又当从何而来?”谢贻香也点头说道:“不错,当年紫金山的太元观谋反,金陵城附近根本无兵可用,其它地方更是如此。难道他是想用邪术操控死尸攻城?”
得一子皱起眉头,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随后摇头说道:“那个家伙的谋略神出鬼没,他肯将这个‘尸’字告知,自然有十足把握叫旁人猜不透其中玄机。所以先不管这个‘尸’字作何解释,以大局观之,他想要以一支奇兵偷袭金陵,到底是为了谋朝篡位,用一个新皇帝取代当今皇帝。且不论他的这支奇兵从何而来,单说他辅佐的这个‘正统’皇帝,却又是从何而来?”
听到这话,谢贻香和墨寒山不由自主地对望一眼,一个问道:“赵小灵?”另一个则问道:“公孙莫鸣?”
得一子再次摇头,冷笑道:“公孙莫鸣虽是昔日香军的‘小龙王’,然而事隔多年,其名号纵然在朝廷里存有余威,但中原百姓却早已将他遗忘。若是让公孙莫鸣坐上龙椅,恐怕中原百姓和朝中各方势力都未必臣服。况且公孙莫鸣这才刚刚逃离墨塔,那个家伙辅佐的新皇帝如果是他,未免也太过仓促了一些。所以算来算去,那个家伙辅佐的应当还是皇室中人,也便是当今皇帝的皇子,如此一旦功成,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子承父业,随便编个理由便能继承大统。”
墨寒山点头说道:“对此我也曾有过怀疑,那人从西域各国召集来的联军,到底只是一枚送死的棋子罢了,乃是要牵制住朝廷的兵力。而他真正辅佐的,极有可能就是眼下在江南谋反的恒王。”言思道沉吟道:“从表面上看,恒王的可能性的确最大,但是忽略了一点,那便是恒王的谋反乃是摆在了明面上,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严密注视之下。而且恒王的叛军如今已和湖州、宣城、铜陵三地驻军形成对持的僵局,根本就没有偷袭金陵的可能。所以照我看来,恐怕恒王也只是那个家伙的一枚棋子,他真正辅佐的却是另有其人。”
说完这话,得一子便依次盘点道:“要说驻守西北的泰王,哼,这蠢货若是也敢谋反作乱,那才是天下奇闻。即便是猜忌多疑的当今皇帝,也对这个泰王信任有加,否则也不会在恒王造反的第一时间令他回师增援,所以泰王绝不可能是那个家伙辅佐之人。再说这些年来一直留在金陵的皇长子,素来以忠厚老实著称,皇帝更是动过好几次念头,想要将他立为太子。所以他既然身为皇长子,又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只要熬到皇帝寿终正寝,江山自然唾手可得,又何必与那个家伙密谋造反?除去这两位皇子之外,金陵城里另外的十多个皇子,要么是年幼无知,要么是不折不扣的废物,那个家伙再如何不济,想必也不会辅佐于他们。”
谢贻香和墨寒山听到这里,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已经明白了得一子的意思。但这一结论未免太过出人意料,一时间两人竟不敢说出口来。果然,只见得一子重新蹲下身子,用手里的瓷碗碎片在地图上的漠北一带画了个大圈,将“宁夏卫”和“大同卫”那两个小圈一并圈入其中,冷笑道:“颐王足智多谋,赵王骁勇善战,纵然不及恒王的锋芒毕露,但这两位皇子在漠北驻守多年,令前朝异族的余孽不敢侵犯寸土,可见他二人也是皇子之中难得一见的人物。倘若那个家伙早已和这两个皇子中的一人珠胎暗结、沆瀣一气,眼下江浙已乱,西域的战事也是一触即发,这两个皇子中的一人只需领着一支奇兵悄然南下,绕开各地城郭关卡,便能轻易攻入金陵皇城,胁迫当今皇帝退位,再以新皇帝的身份登基临朝。”
得一子这话正是墨寒山和谢贻香心中的猜想,待到他话音落下,两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谢贻香喃喃说道:“颐王和赵王?他们……他们……”她连说两个“他们”,却不知后面应当说些什么。因为这两位皇子常年驻守漠北,这些年几乎不曾回过金陵,谢贻香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也不知他们是否存有自立之心。然而正如得一子所言,他二人能在漠北统兵对抗前朝异族,本事自然不小,倘若他们之中当真有人与言思道合谋,选择在此刻偷袭金陵,的确存有很大的机会君临天下。
须知墨寒山身为天山墨家的巨子,也算是当世少有的智者,当下他又将得一子的话仔细推敲了一遍,终于沉声说道:“错不了,那人的谋划必定正是如此。依照中原眼下的局势,就连我们都能看出驻守在漠北的颐王和赵王有机可乘,那人又岂会不知?以我对那人的了解,中原造成如此局势,只怕正是他替颐王或者赵王亲手谋划而成,这才是他整个布局的用意所在。”
墨寒山说完这话,石室中的三人便相继陷入沉默,各自深思起来。谢贻香心中怦怦乱跳,这一结论倘若准确无误,金陵城岂不是危在旦夕?说来自己好歹是金陵刑捕房的捕头,也算是吃皇粮的官吏,又岂能坐视不理,任由言思道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可是她再转念一想,无论是得一子的结论还是墨寒山的证实,都只是他们两人的推测罢了,此事毕竟涉及在漠北统兵的两位皇子谋反,乃是国之大事,无凭无据之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幸好谢贻香立即醒悟过来,不管怎样,眼下最要紧便是赶回金陵,将此事向父亲谢封轩禀明,由他这位当朝一品大将军来做决断。倘若颐王和赵王并无南下之意,是得一子自作聪明猜错了言思道的谋划,那自是最好不过;倘若不幸被得一子言中,好歹也能提前让父亲知晓,叫朝廷有所防范。
想到这里,谢贻香哪里还敢有片刻耽搁?她当即站起身来,便要向对面的墨寒山告辞。却不料墨寒山突然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想做什么,只可惜为时已晚。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颐王或者赵王的军队,此时只怕已在南下的路上。而从此地赶回中原,最快也要两个月后才能抵达金陵,哪里还来得及?”
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令谢贻香彻底呆立当场。她这一路随商不弃从蜀地的峨眉山西行之时,尚且还是盛夏时分,到如今已是四个多月过去,到了寒冬时节;虽然途中有过各种耽搁,但是走完整个路程,少说也要实打实的一个多月。要想从这天山北脉赶回江南的金陵城,岂不正是要花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在她茫然之际,却听旁边的得一子冷冷说道:“墨家巨子有此一说,当然是有办法让立刻赶回金陵。”
墨寒山顿时将目光投向得一子,略带惊讶地说道:“原来小兄弟对我天山墨家的事,倒也知道不少。”谢贻香却不解其意,心中暗道:“此地离金陵少说也有四五千里,墨寒山又有什么本事能让我立刻赶回金陵?难不成他还能让我腾云驾雾、一路飞回金陵?”
想到这里,谢贻香陡然心念一动,回想当日在岳阳城的府衙之中,墨家的“蔷薇刺”曾造出一架飞鸟般的机关,载着自己和庄浩明二人脱离险境,径直飞到洞庭湖中江望才所在的龙跃岛上,不禁脱口说道:“我知道了,是墨家的‘飞鹊’!”
听到谢贻香这话,墨寒山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原来谢三小姐曾见过我天山墨家的‘飞鹊’,那倒是荣幸之至。只可惜‘飞鹊’依靠的是机簧动力,只能用作短途的滑翔,属于最粗浅的机关消息术。要想从天山北脉一口气飞回金陵,绝非‘飞鹊’所能为也。”说着,他已从地上站起身来,将满头白发随手束在脑后,又说道:“不过天山墨家却另有机关,能够助谢三小姐翱翔九天,在五日之内飞回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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