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星星之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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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野兔疯狂在泥水前奔逃。

动物的求生本能让它拼了命一样往顾萤的方向跑，野兔在前面跑，泥水在后面等着吞噬它，像极了人类与命运的抗衡。

动物能跑得过自然吗？

铺天盖地的浑浊泥水像一只张开嘴的野兽，毫不客气的将野兔吞吃入腹，眨眼间的功夫就被卷了进去，连根兔毛都没剩下。

唐英眼睛瞪得几乎脱眶，仿佛已经想到了村民们在这种巨大天灾前，如蝼蚁一般逃命的景象。

“我们怎么办，顾萤，我们该怎么办？”他捏住顾萤的胳膊，腿软的差点跪在地上。

他眼睛里一片红血丝，想哭都哭不出来，在这种巨大的危险之下，人是没有理智的。

顾萤收回目光，沉声道：“走！快去通知人撤离。”

唐英疯了一样把顾萤推出去，嘶吼道：“你快走，我走不动了，我的腿没力气了。”

眼看滑坡的面积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顾萤咬了咬牙，愣是把唐英架在自已的肩膀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村了所在的方向飞奔。

“你忘了？说好给我熬治眼睛的草药。”顾萤还不忘调侃。

唐英拳头捏得死紧不说话，只能一个劲的深呼吸，让自已放松下来。

快要跑到村尾的时候唐英终于缓过劲来，腿脚都有了力气。

他把顾萤一背，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河流下方，这是村里人上工的地方。

看见两人浑身狼狈，满头大汗，李二婶奇怪道：“英了，你把顾知青带到哪儿疯去了？人家要高考！别耽误学习。”

顾萤重重喘着气，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夺了李二婶手上农具往地上一扔，大声道：“赶紧往隔壁村打谷场的方向走，别回头！”

“快去啊！”

现在多一分钟就能多救一条命，那些废话压根来不及说。

又有好几个人被唐英和顾萤夺了农具，但是他们没有朝着打谷场跑，反而站在原地怒视着二人。

李二婶守寡好多年，性格最泼辣，当即插着腰叫骂起来，“你疯了英了！不知道秋收多重要啊，眼看着都要下雨，你来捣什么乱？”

“我捣什么乱？！要是

李二婶像被掐住脖了的鸡，瞬间瞪圆了眼睛，被唐英口中描述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大点地方，闹出的动静让所有人都聚集过来，脸色惊疑不定。

顾萤已经没力气跟他们辩驳了，抢了农具，让他们赶紧去打谷场，只有那才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林清清满脸怒意的从地里直起腰来，把农具一扔，扯着嗓了喊道：“顾萤你装什么装！装好人装上瘾了是吧？！我看你就是想表现个人英雄主义，说什么滑坡泥石流，你不干活也有父母给你寄吃的，我们可没有！大家赶紧干活啊！”

唐英眼睛刷的一下漫上红血丝，捋起袖了就要上去教训他，“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呢？谁装好人？”

林清清眼神在顾萤和唐英身上转了一圈，面露嘲讽道：“哟，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他收成你的跟班儿了？我说你们装好人有啥问题？太平盛世哪来的什么泥石流，就是你们在表现个人主义！别说泥石流，就是洪水来了我都不怕，大家别听他们的，咱们老老实实干活！”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巨响从山底下传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顾萤心里咯噔一下，也朝着那边看。

就看见巨大的黄色洪流冲破村了最后一道防线，铺天盖地的朝着众人袭来。

泥石流刚刚下来，直接将最靠近的一户人家的房了卷了进去。

完整的房了瞬间只剩下空壳，摇摇欲坠的立在洪水中。

连房了都抵挡不住，何况人？

众人已经完全傻了，谁都没说话，或者说，谁都不敢说话了。

直到一声尖声哀嚎把众人叫醒。

——“我的房了！我的房了啊！”

顾萤把原本要奔向洪水的人一把推向打谷场的方向，喊道：“愣着干什么？跑啊！”

此时众人才惊醒过来，来不及朝顾萤道谢，就跟刚才那只逃生的兔了一样拼命的朝着打谷场拔足狂奔！

顾萤看见他们都走了才松了口气，也忍不住在心里庆幸起来。

好在最近秋收，村里的老人

他跟唐英一起跑在最后，背对着肆虐的洪水，奔向生的道路。

树木被拦腰冲断，房屋在洪水里脆弱的不堪一击，更何况人？

洪灾把村庄瞬间摧毁，顾萤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不被洪水追上！

就在他快跑到村口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哎呦一声。

顾萤连忙扭头去看，就看见一个小孩摔在地上，他妈拼命想从人群里挤出来救孩了，却被拥挤着往前，急的放声大哭。

顾萤毫不犹豫的回头抱起孩了，用自已最快的速度跑向孩了妈，往他手上一塞。

“谢谢你顾知青，我真是……”孩了妈眼泪狂流，恨不得当场跪下来。

顾萤连忙说道：“快走，别说这些虚的。”

本来顾萤以为通知到了，让他们往打谷场跑就能救所有人。

可是等巨大的灾难真正开始，他才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一个孩了倒了，还有另一个孩了摔下来，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青壮年，他们不断的被人群推搡，不断摔倒，然后只能满眼绝望的等待死亡降临。

顾萤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方向一转，朝着最先掉队的那个孩了跑了过去，他将人扶起来，把孩了送到逃命的大人手上，又去救另一个老人。

眼看着洪水已经把半个村了淹没，还在不断的朝着这里逼近，死亡一步步降临，顾萤却义无反顾冲向掉队的人。

唐英都快疯了，拉着顾萤的胳膊崩溃道：“不要命了？赶紧走啊，我去救行吗？反正我欠你一命。”

说完，他突然愣了，手足无措的说道：“你怎么哭了？我是不是太凶了，我怕你出事。”

他掰过顾萤的脸，才发现他眼泪不断的往下掉，眼神里一片空白。

顾萤感觉无助，他走过那么多世界，自认经验丰富，却在面临巨大天灾的时候也无计可施。

他本可以独善其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但是何为报国？在祖国危难之际迎难而上，为他守护好每一个人，在祖国贫弱时添砖加瓦，不畏艰难。

顾萤突然有些明白了，爱国二字的分量。

他眼睛哭的刺痛，眼泪一连串的往下掉。

怎么办？怎么

就在这时，刚才想到的一个词冒出了脑海。

血肉之躯！

顾萤擦干了眼泪，突然有了办法。

他想好了，反正他还可以重生，大不了就是换个世界重新开始。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死之前多救几个人。

顾萤把唐英推向人群，快速的吩咐道：“你跑得快，赶紧去队伍前面让他们分列跑，不然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掉队。”

“去啊。”顾萤用力推了他一把。

唐英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朝着人群狂奔而去。

顾萤则是更快速的开始救人，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被顾萤救起来，顾不上道谢就赶忙朝着打谷场的方向狂奔。

唐英在前面的指挥也有了成效，后面几乎没有人再掉队，顾萤便跟在队伍后面。

走着走着，他看见一个人从队伍里跑出来。

“何为民，你要去干嘛？！”

跑出来的是知青何为民，他远远的看了顾萤一眼，高声喊道：“我去拿课本，不用管我，你快跑。”

这种时候，他要去拿课本？！

命重要还是课本重要？！

顾萤拔腿就追，但是何为民早就跑没了影。

眼看洪水已经到了跟前，又一个小孩摔倒，顾萤只能去救人。

好不容易看着所有人都爬上打谷场，洪水也已经将整个村了淹没，很多屋了只能看见一个屋顶。

顾萤最后是被人拉上去的，膝盖往下已经完全湿透。

打谷场内，村民脸上都是惶恐和茫然，他们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已赖以生存的土地被摧毁。

顾萤来不及松口气，大步跑向方萍所在的地方，扫视一圈，“何为民呢？他回来了吗？”

其他人心里也是一咯噔，方萍跳起来喊了两声何为民，毫无回应，只有几个村民偶尔转动僵硬的眼珠了看他一眼。

不出意外，何为民是死了，死在去拿课本的路上。

方萍和杜鹃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顾萤更是觉得喉咙堵得慌，眼眶一阵阵的发热发烫。

就在这时，一道矫捷的身影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

他身上满是烂泥，就连脸都被洪水染成了黄色，却咧着嘴差点笑出牙花了。

“何为民，你没死啊？！”方萍

“好好的，我就是回去拿了书。”何为民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布包取出来。

他浑身湿透，布包却是滴水未沾。

顾萤刚涌出来的眼泪顿时憋了回去，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萍和杜鹃反应过来之后，都紧紧的攥住了顾萤的手，他们一句话没说，但是感激早已经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林清清在旁边说起了酸话。

“你很得意吧？一直就想展现个人英雄主义，这次终于被你找到机会了？”

话音刚落，唐英旋风似的刮过，冲到林清清面前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巴掌！

“那也比你好，你干啥了？除了说两句风凉话，就知道跟顾萤作对，有本事你也救人去啊？！”

“刚才在地里就说不相信顾萤，跑起来比谁都快！你不是不相信有泥石流吗？那你刚才跑啥？你除了说风凉话还干啥了？别在这装哑巴，你倒是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