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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在圣诞前夕的一个周五,宋亦可吃了晚饭,在床上裹着被子抱着电脑在玩。
她穿一身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用一个大大的“x”型的墨绿色夹子把刘海夹了上去,玩了会儿小游戏,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登陆了qq。
她像是有十几天没登过qq了。
当年智能手机还未彻底普及,大家对电话、短信的依赖比qq要大很多。
她习惯性点开了郑怀野头像——
一如既往,空空如也。
她轻“嘁”了声,便“啪—”地合上了电脑。
而在电脑即将合上之际,随一声刺耳的声响,桌面右下角的企鹅抖动,郑怀野的头像正在那儿闪动。
跟诈尸了一样。
于是她又开了电脑,见他说:【在吗?】
过了一会儿——
【你在吗?】
【宋亦可。】
【你还在吗?】
看到这些话,她心底有很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对他不辞而别去了美国的怨怼,对他一连无视了她几个月的愤怒。
她再一次合上了电脑,只是在合上的那一霎那,又像是有丝丝欣慰在滋长——
他,终于回她了。
不过她决定不要理他。
看到那句“你还在吗?”,她隐约觉得郑怀野不是无视了她的信息,而是错过了她的信息。
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只是后来又觉得——大概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可能就是不想理她。
而在这时,被窝上的手机开始响起了铃声。
上面显示——郑小野。
看到那三个字的瞬间,有一滴清浅的泪水渗出。
浅浅的一小滴,还未来得及滑落便干涸在了眼角。
铃声响了四声,她摁掉了他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再一次打进来,而这一次,她接听了。
她相信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没有哭,不过一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崩溃,他这样打进来,无数潜藏在心底的委屈开始涌现,她只感到心间狠狠颤动了一下,于是声音也是微颤的。
“喂?”
他似乎
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他刚刚一看到那些来自几个月前的信息,他便料到这几个月她处在了怎样的崩溃之中。
谢天谢地,她还肯接他的电话。
他问:“你还在吗?”
她说:“嗯。”
“我还在……”
-
那天他放了寒假刚从旧金山飞回来,中午才到江州。
下午和家人吃了个饭又浑浑睡了一觉,醒来时是下午六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房间内的台式电脑。
电脑开机,qq自动登录。
而正要点开某人头像,右下角便开始接续不断地弹出信息。
几百条信息,全是宋亦可。
他点开对话框,迅速地,却又是舍不得漏掉一句话、一个字地紧张地浏览下去。
最后一条信息是在两个月前——
她说:【好啊,不回我,那我就天天给你发。】
只是在这之后,她却一句都没有再发。
当然,还有她两个小姐妹。
刘裕慈:【哥,你能不能回个信息噻,她已经崩溃了。】
刘裕慈:【她怀疑你得了什么绝症。】
叶一涵:【郑怀野,你做个人吧。】
他一直不怎么玩qq,宋亦可之前也没怎么在qq上找过他,有什么事一般都是打电话、发短信。
当然,这次数也屈指可数。
他们同校,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了周末,似乎也没什么事可找。
他们当时的状态是“友情之上,爱情未满”,不会像小情侣一样天天黏在一起发信息。
不过,偶尔周末收到她一些无厘头的短信,比如——
“在吗?”
“你在干什么呀?”
“戳戳你,戳完我就跑啦~”
他也都蛮开心。
他回“在”、“在打游戏”、“别跑,站住!”,回了之后宋亦可却又没有下文。
也就初三下学期,两人关系似是又近了一步,后来两人又因江铭哲的事大吵,信息往来才多了起来。
一条短信一毛钱,一条彩信一块钱,吵着吵着,觉得发文字不过瘾,于是又一个电话打过去,一分钟是一毛
钱,而他们吵一次能吵个一百块钱的。
当时家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送他出国的事。
他初二时家里就一直在准备此事,他也收到美国一所私立高中9年级的offer,要他初三过去读,不过他妈妈觉得他太小,不肯放他去。
而初三下学期,他又收到同一所高中10年级的offer。
很不错的一所高中,也很适合他。
他爸爸要他去,他妈妈要他大学时再去,问他意见,他自己生活、学习上倒觉得无所谓,反正去了身边也不缺人照顾他。
当时正是鼎盛置业发展壮大,他爸爸财大气粗的时候,他爸说,只要他去就送他一套美国的豪宅。
佣人、司机、管家都配上。
只不过,他心里住了个傻逼一直放不下。
他的心意一直是倾向于不去,只要他爸不逼他,他连拒绝的措辞都想好了。
而在那时,却刚好发生了那件事……
吵吵闹闹的那一阵,他就在想想,如果宋亦可一直和江铭哲走得那么近,那他就直接去美国,让他们开心去吧,反正他留下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在大吵一架后,他接受了那所高中的offer。
直到放了暑假,再到暑假过半,两人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放假之前,两人偶尔会在走廊偶遇。
宋亦可装作看不见他,刻意与朋友们说说笑笑,像是在生他气。
而在七月下旬,他给她发了条短信:【在干嘛?】
她回了句:【看书。】
【什么书?】
【安娜卡列尼娜。】
宋亦可语气像是还在生气,他便也没有再说。
而在八月中旬,临近出国之际——他也曾犹豫要不要叫她出来见一面,不过当时两人已有一个月没说话,上次聊天也不大愉快,且他们又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
他一直明日明日复明日的拖延着,而一转眼,也就到了出国的日子。
这件事也就罢了。
出国后,他换了台电脑。
有一日偶然要登qq,却对着密码框一点头绪也无。
一日要找回
密码,只是手机绑定了国内的号码,找不回来。
看到那一条条涌现的信息,他迫不及待却又十分忐忑地给她拨了个电话,而第一个电话,她摁掉了。
还好。
拒绝也是一种回应,他只怕她不接也不挂。
而第二通,她接听了。
出国几个月,也许是换了一方水土,又或许是他年长了些,他只觉得有些事情,他忽然“开窍”了。儿时,他对宋亦可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再后来,那占有欲中混杂了些奇怪的东西,叫人说不清道不明,而此刻,他可以很明确地说——
他其实喜欢宋亦可。
对。
男生对女生的那种喜欢。
他想见到她,现在、立刻、马上,于是他说了句:“我回江州了,我现在可以过去找你吗?”
宋亦可犹豫了两秒,说了句:“可以。”
他说:“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
挂了电话后,宋亦可几乎是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刚刚那两秒的犹豫,犹豫的是她要怎样说服爸妈,让爸妈在这个时候放她出去。
不过还好,此刻是六点三十。
她们家住郊区一栋独栋小别墅,有时周末和朋友一起去市中心玩,玩了一天吃了晚饭赶不及回来,爸妈会叫她最晚八点二十前到家。
于是,她用十分钟时间说服爸妈,让爸妈放她出去。
又用十分钟时间说服爸爸,打消了他一定要开车送她的念头。
她说一涵课业压力太大,现在崩溃哭了,要来她们家附近找她,她陪一涵去奶茶店坐一会儿,或者去公园散个步就回来,八点十分前一定到家。
谢天谢地,爸爸同意了。
她爸爸平常其实不怎么管她,学业也好,学琴也好都没什么要求,唯独这种事上会很紧张她。
而正在她考虑要不要洗个头发时,郑怀野来了条短信:【我马上到了。】
她说:【那个。你千万不要出现在我们家附近。你去我们家旁边公园北门那里等我,我一会儿去那边找你,别让我爸妈看到了。】
他说:【好。】
公园北门是离她们家最远
的一个门。
她急忙换了件毛衣、牛仔裤,外面穿了件藏蓝色牛角扣大衣,穿了双雪地靴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临近圣诞,窗外竟飘起了小雪。
轻轻薄薄的,一落到地面便融化,是江州今年的初雪。
她从公园南门而入,一路狂奔到北门。
下了雪,路上总有些打滑。
她却拼劲全力地奔向他,那么焦急,那么憧憬,因心间的澎湃,眼泪不自知地夺眶而出。
那天,她在日记上写道:
再给我一万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用力地奔向你,不求结局。
我想你,我想抱抱你。
而还好,等在那里的是一个让人心安的怀抱。
我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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