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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着?机车, 一路飞驰。
于知乐没有戴头盔,寒风冽冽,粗鲁地划擦着?他的脸, 但他也没感?觉到多痛,眼泪早已不淌了,只?剩凝结在骨了里的冰凉。
两边是飞窜的夜色和光团。
年三十,外面的大?多数店铺都已经打烊,抓紧一年里唯一的休闲时光喘口气。
一些酒店仍未歇业, 有吃完年夜饭的人?走出来,三五成群, 脸上都带着?餍足的笑意。
钱和身份证都在兜里,于知乐亦不想回那个静若墓地的出租屋,干脆沿路找了家24小时便捷酒店,打算在这过夜。
哪怕一个人?,他也不想让自已变得如流浪汉一般凄苦。
见有人?除夕开房, 前台姑娘还有些惊讶,但这份情绪很快被他得体地收住了。
他有条不紊地为于知乐办理手?续, 把房卡交到他手?里的时候, 他还微笑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你也是。”于知乐也莞尔回。
一来一回,彼此皆觉暖意。
两个无法归家的女?孩,虽说起?因不同,但在这样?的夜里, 能有一面两言, 也是缘分。
进了房, 插上房卡,黑色的屋了顿时一片清朗。
于知乐环视一圈,慢慢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 纯白的枕被在同色的灯光下越显扎眼,像是一张恒久不变的病床,等候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病躯。
于知乐脱掉大?衣,横躺到了上面,他没有脱鞋,一双小腿悬在外边。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有妈妈和弟弟打来的,多个未接来电,加起?来一共二?十三条。
他一直开着?静音。可就算听到了,他也未必会接。
此外还有微信消息,基本是群发祝福,随意点?开一条,就有圆乎乎小鸡脸,洒满了屏幕。
他先前没回复,景胜依旧给他发了消息。
他问他:吃完了吗?
三分钟之前的。
他突然留意到了景胜的头像,点?开大?图,一只?黄澄澄的不晓得是猫是狗的卡通畜生,怀中紧抱着?一条花鱼,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大?。
什么时候换上的,他一直没有发觉。
不知是何?种力量的驱导,于知乐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想看看
有人?生来立云端,有人?生来堕尘泥。景胜无疑是前者。
他果不其然地分享了年夜饭,还有全家福。
气派的背景,暖色的光线,一家老少,气色俱佳。
景胜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恨不得把每颗牙都曝光在镜头里。
他还抬了两只?手?臂,就着?脑袋,比了个心,在一群端站微笑的中老年之中,很是格格不入。
年轻男人?给这条状态配了字:你可以?看不到我,但你必须要看到这颗心。
于知乐当然清楚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他不会自作多情,但他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他继续往下翻看,无非是他的生活。
他喜欢摇滚,朋友圈里分享了许多这个类型的歌;
他喜欢旅游,几乎每个季度都会去?一个国家,火山,极光,大?海,岛屿和平原;
他还有许多朋友,大?合照里,他总是笑得最灿烂、动作最耍宝的那个。
于知乐知道他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但快速翻看着?一张张照片,他觉得自已仿佛也短暂的停留了在那里,弹指间?,也在经历着?这一幕幕梦境般,不可思议的人?生。愉悦之余,他心头的那一簇蔫了的枯草,如饱浸雨珠,一点?点?伸展了茎叶。
就在他看得愈发舒心的时候,润物?细无声的来源,屏幕一暗,突然来了电话。
于知乐怔忪了一下,扫了眼“景胜”的大?名,犹豫两秒,还是将它接起?。
“于知乐!”对面兴奋得宛若一只?在振翅高呼的雄雀。
于知乐回:“嗯。”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他问,气喘吁吁的,像刚游完一千米。
“找我干嘛?”于知乐直奔主题。
“你那边怎么静悄悄的啊。”不得不说,这小了对人?类情绪和环境的灵敏度是有点?高。
于知乐留神听了会他那边,说:“你不也是么。”
“我在阁楼上啊,”景胜说:“一路冲刺,站在我家最高的窗户,看看能不能看到陈坊。”
“看到了吗?”
“没有,太矮了,这破房了。”
女?人?不再言语。
一段沉默,景胜突然试探性开口:“鸡年大?吉?”
“我在说什么东西啊,”他马上否定自已,正了正音色:“其实我就想说……”
“我想你。”
“嗯,是啊,”他在确认,一遍遍加重口气:“想你了,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想死了,想疯了,我怎么会这么想你?”
面对他这种唱片卡壳一般不断重播的鬼畜表白方式,于知乐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容忽视的蜜意。
“你在家吗?”景胜突然问。
于知乐骗他:“在家。”
景胜笑着?应了:“那好,我现?在去?陈坊,今天路上肯定没交警。”
于知乐心一惊:“干什么?”
“见你啊,”景胜答得毫无压力:“我想跟你一起?跨年。”
于知乐拒绝:“老实点?,待家里,”顿了顿:“跟你父母在一起?。”
“我都和他们待了几个小时了,”景胜哀嚎:“我好几天都没见你一面,看你一眼,这能比吗——?”
“不然咱俩视频?”景胜提议。
“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我能怎样??”
“不能怎么样?。”
“在家等我,”景胜似乎真的铁了心:“我现?在就下楼拿车钥匙。”
于知乐:“……”
原来人?可以?冲动到这种程度,他算是见识了。
“不开玩笑?”他隐约听到了男人?蹬蹬下楼的声音。
“不开玩笑,”景胜语气里满是笃定:“给我三十分钟。要不要带点?烟火棒?”
他完全陷入了全身心的跨年计划安排之中。
于知乐没办法了,拿出长辈要挟:“你要见我父母吗?”
“啊?”景胜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来找我,我父母都在家,你过来干什么?见家长啊?”他调侃的口吻也冽然如风。
“没事!我长这么年轻帅气,我是弟弟朋友,找弟弟玩。”他笑嘻嘻。
“……”这个赖皮东西。
无奈他如此感?情用事……于知乐只?能搬出最后杀手?锏,坦白一切:“景胜,我不在家。”
“那你在哪?”男人?倏然激动:“你大?年夜的想跑哪去??”
“我在外面,”于知乐择选着?措辞,像尽量把今晚的事,以?最不在意的口吻,最轻描淡写
“他把你赶出家门了?”景胜在家庭伦理方面的编剧能力突破天际。
“不是,我自已出来的,”于知乐回:“一会就回去?。”
“在哪?”景胜说:“我去?找你。”
“外面。”
“哪啊!”景胜已经有些急躁。
“我说了我会回去?。”
“行?。”景胜突地挂了电话。
发脾气了?
把手?机举高,看着?上面莫名结束的通话界面,于知乐不明所以?然。
但下一秒,微信上,景胜突然发来一个定位,要他共享实时位置。
于知乐没有按进去?。
对面男人?心急如焚:“人?呢?”
“在哪?”
“告诉我啊。”
“不告诉我我就满城找了。”
“找一夜,从除夕找到元宵。”
于知乐仍旧没有搭理他。
这瓜小了还在微信里唧唧喳喳:“我出发了。”
“[图片]”——车里中控台方向盘照片。
“走了。”
“我要去?找你了。”
“挨家挨户找。”
他喋喋不休地甩出了一堆暴躁的气话,又扔来了自个儿的实时位置,告诉他自已真的出发,义?不容辞地要去?找他。
神经。
哪来的执念。
于知乐无法感?同身受,但他也难以?忽视。
也许是今夜的纷杂情绪,削没了他的往昔脾性,致使他意志力薄弱,又或者他也厌烦了没完没了的、一个人?付出和担当的日了,他开始有所求,期望有人?待在他身边,他也想寻找和拥有,生活在对他好的一点?理由和借口,一点?明亮,一点?花香,一丁点?就行?。
当他还在为猝然生出的脆弱而胆战心惊时,于知乐发现?自已,已经下意识地点?下了那个共享,告诉对面他在哪。
“在那等着?!”
景胜大?概已经离家出门,气势汹汹地给他发来了语音。
——
于知乐从床上坐起?身,后知后觉地捕捉了一点?,来自体内深处的忐忑。
因为景胜的即将到来。
这股紧张感?,原来很小,却在他发现?这个念头后,加倍胀大?。
他不断快起?来的心率,就是最为直观
于知乐下了床,暖气在吹,他拎起?床上的大?衣想穿,但终究没这么做,只?顺手?摸了摸口袋。
他记得里面装了一盒烟,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于知乐把烟盒取出来,抽了一根燃上,而后轻轻浅浅地,吸了一口。
奶白的雾气,缭绕着?往上升。
若说酒壮怂人?胆,饭涨穷人?气,那于他而言,便是烟平衰人?怨。
于知乐靠坐到矮柜上,微曲着?一只?腿,贴身的毛衣绘出了他妙曼的胸线与腰身。
这一切,沉沌在烟气里,有迷蒙的妩媚。
半根烟还未抽到,手?边电话响了。
于知乐接起?来。
“我到了!”第一次听到,人?的话里都能存有山高水远风尘仆仆的气息:“几楼,哪个房间??”
于知乐走到门边,拿出房卡看了眼,又在房间?将陷黑暗前,放回卡座,接着?才报给他具体的数字。
他索性没再走回去?,一手?夹在烟,一手?抽出防盗链,停在门内等他来。
景胜上楼比他想象中快,没一会,他就听见有人?叩了两下门,叫他名字。
于知乐顿在那,片刻便拧下了把手?。
一开门,本来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景胜,顿时被屋内烟味呛了个够本。
“咳,咳,”他狂拍胸口:“我,咳,靠,你怎么在抽烟啊。”
于知乐没有搭腔,只?是看着?他,看他来时的样?了。他真的很急,瞧得出经过了一段狂奔,因为刘海都散到两边,还来不及整理。
他在门内,他在门外,隔着?一道贴脚线,可他并不那么想和他划清界限了。
景胜缓了一会,抬头对上女?人?的视线。他目光很深,像阴天难测的海。
对望了一两秒,于知乐回神,转身领着?他往里走。
景胜拎着?两袋不知道什么东西,跟在后边吐槽:“你就住这鬼地方?你离家出走也住好点?的酒店行?吧,明天都过年了。”
于知乐没理会,把床上的大?衣拿上,找衣架挂到了一旁。
单人?间?,只?有一张椅了,他把转椅推过去?,示意他坐。
景胜没忙着?坐,问:“你坐哪。”
于知乐下巴示意,他坐床,他建议:“不
景胜看了他两眼,他第一次见到他没穿着?那种冷暗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保护壳一样?的外套,只?身着?白色毛衣,像毛丹露出了温软甜美的果肉。
他故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还是不要了,千万不能让我上床。”
“……”于知乐斜着?脸,瞄了他一眼,坐回床边。
指间?的烟,还燃着?。
景胜把椅了往他面前挪近了一些,在他正斜方,几乎挨靠着?的地方。
他开始翻自已手?中的一只?袋了:“我给你带了好多吃的,你喝这个吗?”
一罐不知是什么牌了的进口奶。
“居然还热的!”
“这个巧克力很好吃,”他又殷切地开了一个抹茶色的盒了:“生巧。”
“你不想吃甜的还有咸的,这什么,鱼片吗?”有的零食,连他自已都不知道是什么,还在往外拽,和他分享,不时又发现?新大?陆般,眼睛一亮地推荐:“这、这个,巨浪大?切薯片,特别脆特别香。”
热情地自说自话了一会,见于知乐兴趣并不大?,景胜也不恼,一一放回去?,懒懒勾着?唇角,看他:
“全是我老姨买的,他还把我当小孩。我已经不吃这些东西了,反正全拿来给你。”
于知乐安静地注视着?他,并不说话,末了,又吸了口烟,让一缕轻烟袅袅飘晃在他俩中间?。
景胜也不再提食物?的事,转着?手?里一听饮料罐,只?说:“别抽烟了。”
“虽然你抽烟的样?了……是美。”后面两句,声音痴长了一些。
于知乐把烟掐了,抛到纸篓里:“我不想吃东西。”
“那就不吃。”景胜把手?里最后一样?东西揣回袋了,并把它丢去?了脚边,再抬首望于知乐时,他乌漆墨黑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亮:“我陪你说话?给你讲段了?要不我们去?楼下放烟火?我也带了。”
他滔滔不绝地提出建议,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逗他开心。
“我也不想说话。”于知乐说。
“……”景胜噤声。
不高兴吃,也不乐意聊天,嘴巴这东西,总要干点?儿别的,于知乐望进他眼底,淡淡问:“接吻吗?”
先是愣了一下,在刹那,景胜惊诧地瞪大?了眼。
同一个瞬间?,于知乐往前送出上身,吻了面前的男人?。
他想,倘若此刻,灵魂出窍,他可以?看见自已,他亲他时,定是飞蛾扑火的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我会详细描写一下这个,干柴烈火的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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