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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皇后道:“不如臣妾叫人去瞧瞧?”
庆明帝点头,微微皱眉道:“这孩子,还是这般地分不清轻重……”
资质与心性,或许当真都是天生的,对这唯一的儿子,他自是耗尽心血去栽培引导,然而三岁开蒙,如今已满十岁,姑且不提政事见地,甚至昨日考其一首极简单的诗词,都答得磕磕绊绊……
然而同资质相比,更令人忧心的还是那幅孱弱的身体。
“许是当真耽搁住了。”皇后似不愿他多想增添烦忧,端起一杯酒,笑着道:“臣妾敬陛下。”
庆明帝眼神稍有缓和,将酒杯接过。
然而刚将空了一半的酒杯放下,便见一名宫人张皇失措地奔至殿内。
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如土色,声音战栗:“陛……陛下!”
“何事这般惊慌失措?”庆明帝脸色稍冷。
两侧坐着的官员亦是收起了面上笑意,向那跪在地上的太监望去。
这可是皇后诞辰宴,又有别国使臣在,这宫人御前这般失仪,未免有损大庆颜面。
只是不知是为何事?
然而在众多目光注视之下,那太监非但没有冷静半分,冷汗沿着脸颊打在地上,急急开口却偏又犹犹豫豫:“启禀陛下,是太子殿下……殿下他……”
庆明帝眼神微变,声音里带着威压:“说清楚,太子如何了——”
宫人再不敢有半分迟疑,将头重重砸在金砖之上:“……太子殿下落入福云池中……溺水昏迷不省人事!”
“什么!”
庆明帝面色大变,当即站起了身来。
皇后亦是身形微颤。
短短瞬间,殿内的气氛已是天翻地覆,乐人舞姬屏息垂跪一侧,百官神情震动,女眷席间有未曾听清的,暗暗拿眼神询问着身旁之人。
庆明帝已是大步下了玉阶,皇后脸色凝重地紧随在后。
帝后刚一离去,殿内便哄然乱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太子怎会溺水!”
皇后寿辰宴上,竟闹出此等大事……!
夏廷贞许启唯等几位重臣为首离席而去,其余官员或紧步跟上,或选择留在殿内等候消息。
女眷中,跟去的人则少之又少。
“母亲,我去看看。”许明意低声向崔氏道。
崔氏下意识地想反对,太子乃是储君,事关国之大事,官员们跟过去无可厚非,后宅女眷还是避远些为好——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女孩子已经提着裙子快步离了席!
“昭昭——”
崔氏连忙出声唤,然而这一个还没能喊住,一旁的崔云薇竟也跑去了!
就像是没来得及关好栅栏,眼瞧着羊崽子一个个蹦跶着跑出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崔氏与文氏互看一眼,唯有无奈追上去。
别的女眷得见这一幕,讶然了一瞬之后,纷纷跟上——这样的事情谁不想围上去看看,镇国公府里的世子夫人都去了,她们一同去瞧瞧也不过分吧?
福云池就在交泰殿后的园子里,一行人脚下匆匆,很快便到了。
已有几名太医赶了过来,此时正围着被救上来的太子设法施救。
“腹中积水颇多!”
“……快去殿中取长凳与绵被绵枕!快!”
“先施针……”
此处近交泰殿,所需之物很快便被侍卫太监们取来。
许明意在人群中看着那被抱上叠了绵被软枕的长凳上排积水的孩子,不觉间微微攥紧了袖中手指。
上一世,太子便是在今日溺亡的。
这不是一场偶然发生的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加害。
凶手是入京替皇后娘娘庆贺诞辰的敬王世子——
敬王世子因此被治了死罪,远在封地寒州的敬王则因当今陛下尚且顾及手足之情,只将其贬为了庶人。
失去了儿子又丢掉王位的敬王从此患上了疯癫症,据闻有一日披发奔到了大街之上,当众高呼一年前害死太子之事乃是镇国公的怂恿——
一个疯子的话,且又是从千里之外的寒州传过来,怎知真假,又怎能算作证据呢?
据说当今陛下半点不肯信。
可耐不过一道道要求彻查镇国公的折子递上去,皇上别无他法,为了安抚群臣百姓,也为了证明镇国公府的清白,唯有查个清楚。
结果这一查,就查出了镇国公府同敬王合谋的证据。
甚至不止如此,还有同敌国来往过密,泄露大庆机密的滔天大罪——
铁证如山之下,镇国公府被满门抄斩。
在扬州的那些年,她总是在想,镇国公府出事,同敬王父子谋害太子,究竟有无必然的关连?
这个问题,她之前一直没有答案,但自从得知了祖父有着交出兵权的想法之后,她便大致断定,应当是没有关连的。
因为即便没有太子溺亡之事,交出了兵权的镇国公府也都是待宰的羔羊——没有参与谋害太子,同样也有着私通敌国的罪责在等着他们镇国公府。
只是背后之人心思缜密,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加地顺理成章,极擅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说白了,谋害太子的罪名,他们镇国公府那时大抵只是被捎带上了而已。
因此,她这几日在是否要插手此事的权衡上,更偏向了后者。
她今日入宫,为的只是能够更近一步地了解此事真相。
至于阻止太子被害,她也并非没有想过——
只是,即便此次她设法让太子免去一死,也无法保证今晚之后的事情。
因为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既然对太子起了杀心,若只是被人暗中打乱了这一次的计划,而非计谋被戳破败露无法再次下手,那么,对方必然还会再有动作。
而这是在宫里,她一个外臣之女行事极为不便,甚至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中。要害太子的人究竟是不是敬王世子,她无法确定,倘若贸然插手此事,保不保得住太子姑且不提,甚至极有可能会给自己招来不可估量的麻烦。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为了一件眼下暂时同镇国公府并无直接利害关系的事情,而那般冒险。
她确实也选择了听从理智。
这对她而言,本身也没什么好难以抉择的。
可此次此刻,她亲眼看着那个孩子,就这样生死不知地躺在那里,一个同明时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至多三刻钟前,还眼睛发亮地对她说,十分钦佩许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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