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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是吃了什么拿来治蛇鼠的药!
姜嬷嬷略有些紧张地想着,嘴上便说了出来:“娘娘,这闻着像是药味儿……”
药味儿?
皇后微一皱眉,连忙道:“给本宫看看。”
姜嬷嬷便将帕子递了过去。
而后就见自家娘娘将帕子凑在鼻间用力地嗅了嗅。
“……”姜嬷嬷默默地想——这也就是天福了。
“闻着倒不像是什么毒药……”皇后略略松了口气。
拿来毒蛇鼠类的药,气味往往是刺鼻的。
而她闻着这帕子上的气味,却相对而言温和得多,且看着黏糊糊的,倒像是被人拿来熬煮过的药汁……
是天福在哪里偷吃来的,还是说……有人喂了它?
可是什么人会给天福喂药?
毕竟是半个野孩子出身,也是凭借自身实力在宫中一众野猫里摸打滚爬出来的佼佼者,大约是经历得多了,故而在分辨危险这一点上,天福一贯颇算敏锐,且瞧着这模样也并不像是被人强灌过的……
“还是找个太医来给瞧瞧才能放心……”皇后向姜嬷嬷交待道:“以往都是罗太医看,还请罗太医吧。”
姜嬷嬷应声“是”,遂使了一名宫娥去请罗太医。
罗太医原本倒不是什么兽医,奈何治人的医术不怎么样,反倒将各宫里养着的鸟啊猫儿啊给照料得颇为妥当,一来二去,虽无兽医之名,却已有兽医之实。
罗太医很快便过来了。
看起来不到四十的罗太医体形略圆润,且生着一张团脸,是看起来颇有福气的长相,或长期与毛孩子们打交道的缘故,衣袍上总是沾着摘不干净的软毛。
“昨夜不慎叫它偷吃了半罐子黄鱼干,今早瞧着是积食了,特请罗太医给看一看。”皇后坐在椅中说道。
“积食这种事可大可小啊……”罗太医从姜嬷嬷手中将天福接过,手指轻按了按毛茸茸的肚子,又察看了猫儿的精神状况,“瞧着应是没有大碍……但平日里必须要少吃些了,瞧瞧这肉多厚。”
天福闻言喵喵噜噜地叫了几声,眼神看起来有些不善。
罗太医一抬眉毛:“怎么还骂人呢……”
他同猫猫狗狗打交道十多年了,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皇后无奈失笑。
每回罗太医提醒要天福少吃些时,总会挨一顿骂——她琢磨着,天福大概是觉得同样圆溜溜的罗太医管着它的饭量,多多少少有些缺乏说服力……
罗太医正要将猫儿放下,从药箱中取些药出来时,鼻子却轻轻动了动。
而后突然将猫儿凑近到面前。
天福伸出爪子抵在他脸上,每一层叠起的下巴似乎都在叫嚣着抗拒之意。
但作为个中老手的罗太医还是得手了,并动作巧妙地掰开了猫儿的嘴,仔细察看着其内残留的药物。
“这是……”有了答案的罗太医略有些意外:“不知娘娘给天福所服之药,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间隙,天福伺机从他怀中逃脱,飞快地跑走了,边跑口中边骂着。
见他似乎知道些什么,皇后面色如常,不答反问:“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此药拿来消积再妥当好用不过,人畜皆适宜……只不过这味药颇不易种成,需得养在避光之处,且还得拿药汁浇灌,以药养药,药汁的配量也大有讲究,多了不成,少了也不成……”
罗太医说道:“微臣试着养过几回,没一回能养到开花过……如今太医署里这些人,也都嫌麻烦,不爱摆弄这个,上一回我见人养出来,还是在我那位师父手下,这以药养药的法子,当初也是他想出来的。”
这本是随口几句闲谈。
皇后却听得极认真,然面上始终只做出顺口问一问的神态:“不知罗太医师承哪位高人?”
“皇后娘娘应当不识得。”说到昔日的师父,罗太医的心情有些复杂:“我那位师父姓乔,先前也是在太医署中的……只是早在十八年前就过世了。”
皇后心中微震。
十八年前过世的乔姓太医……
除了乔必应还有谁?!
“倒确实未曾听过,十八年前,本宫还在宁阳。”皇后不动声色地道。
罗太医一笑点头,未有多提旧事,只又忍不住重复问了一遍:“天福所服之药,不知是哪位太医所开?”
他倒还从未在太医署的药圃中见过。
“是本宫家中的嫂嫂先前使人送来的,王府中也养了只猫儿,嫂嫂一贯上心,这药说是可治积食,方才便叫人给喂了些。”
罗太医了然点头。
哦,定南王府啊……
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既已服了此药,那微臣也就不必再多配其它了,娘娘只管放心便是。”
皇后微一点头,“有罗太医这句话,本宫才算真正能安下心来,有劳太医跑这一趟了。”
“娘娘言重了。”
罗太医施礼:“既如此,微臣便告退了。”
“嬷嬷,送罗太医。”
听着脚步声消失,殿中逐渐恢复了安静,皇后的眼神复才缓缓有了变化。
天福曾不止一次去过暗庭……
而罗太医称,天福今日所服之药,可养成者少之又少,而其师父乔太医便是其中的一个……
这当真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暗庭之内,的的确确就藏着她要找的人?
“使人去问一问小晨子,之前本宫交待他办的事情,可已打点妥当了——”
“是。”
皇后望着半支开的窗棂外若隐若现的那盆松景,静立良久。
她势必是要让人去暗庭内探一探的……
只是为保妥当,注定不可冒险行事,而如此一来,便注定只能见机行事,而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暗庭上下真正查探清楚。
但现下略有些不同了……
若天福当真同她要找的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连,那小晨子在查探的过程中,便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可方便入手之处,也就相对更多了些。
……
正午时分,似火骄阳高悬。
“待会儿去了里头,切莫久待,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暗庭外不远处的窄巷里,几名内监在一处悄声说着话。
“放心,咱们兄弟,你还不知道我么?是天生就没长惹麻烦的胆儿!我就是想去看看小杰子……银子不多,晚些给兄弟几个拿去换些酒吃……”
先前说话的那内监拿着了钱袋子,掂了掂,这才露出笑意:“成,快去快回,别耽搁了时辰。”
“诶!”小晨子忙不迭点头。
而后,便同那名内监互换了衣帽,随其他几位内监,提着食桶和篮子往暗庭的方向去了。
这是小晨子第一次踏进暗庭这个地方。
正值晌午,四下如炎炎火炉一般,青砖路两旁无人打理修剪的杂草被晒得卷着叶子耷拉下来,放眼四下,处处皆是破败之象。
“娘娘,奴冤枉啊!奴当真是被冤枉的!”
一道哭声忽然从前方那一排矮屋中传出,小晨子作出好奇的模样看去,他身边的内监不以为意地道:“没什么可看的,疯子罢了,这里头多得是。”
小晨子“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多问。
“你要见的人就在东边那座院子里。”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其余几名内监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指了一个方向给小晨子:“你去吧,记得别耽误太久。”
小晨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头应下。
提着食桶正要过去时,却忽听身旁的内监交待道:“若遇到那等不守规矩想闹事的,就把鞭子取下来,一瞧见鞭子,保管他们比狗还老实。”
听着这语气里透着趾高气扬之感的话,小晨子看向食桶把手旁缠着的鞭子,即便心中略有些不适,面上却露出会意的笑来:“行,都明白了。”
见那几名内监都各自往各处而去,他适才提步朝那座破旧的老院子走了过去。
“有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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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蹲在院中的井口旁,拿一片碎瓷碗取了凉水大口喝着的太监见着了送饭的人,立即喜声喊道。
这声音一出,院中四处很快有人影涌动而出。
“快……”
这些太监多是披头散发,衣衫破旧,大多快步奔上前来,亦有看起来老弱之人拄着长棍满眼急切。
而无论老幼,这些人皆有着同一个特点——皆是身形削瘦。
据说他们每日只这一顿饭,且不见得能够吃得饱。
“快给我!”
“我今日得拿两个人的!我同屋的那个老太监起身不得,托我帮他捎着!”
“呸!别蒙人了!那日我分明瞧见你自己将两碗饭都吃了!”
“行了别吵了……当心惹恼了公公,咱们今日谁也吃不着……”
听得这句提醒,众人皆是心中一怕,悄悄拿忐忑不安的目光看向小晨子。
小晨子的视线依次扫过众人,纵然看不出是喜是怒,却依旧叫这些平日里吃了不知多少教训的太监们不安之极。
其中一名发髻杂乱的年轻太监在触及到小晨子的视线时,却是登时目露错愕之色,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时,只见小晨子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有制止之意。
或是此时此刻的身份悬殊过大,昔日里并不曾将小晨子放在眼中的太监此时赶忙点头,眼底的殷切与示好之意几乎是要溢出来。
他是最后一个上前领饭的。
他还是第一次这般耐着性子,而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在。
除了可以同故人说说话之外,或许还能凭着这份旧相识的情谊多拿一两个馒头。
在相识之人当中,小晨子一贯是出了名儿的好脾气。
而果不其然,待其上前时,石桌上的馒头篮子里还余着两三个馒头,馒头又干又硬,却也让他咽了咽口水,今日送的是菜汤,这样的馒头掰碎了往汤里一泡,最是管饱了!
“都是给你留的。”
小晨子低声道:“先随我过来。”
太监点着头,跟在小晨子身后去了一间无人的杂物间里。
众人皆在埋头吃东西,无人留意到二人的动作。
“小晨子……前些时日不是听说你被调拨去了御前伺候吗?怎现下竟做起了这等差事?”一进得屋内,太监便忍不住低声问道。
莫非也是和他一样犯了错被罚了吗?
往前他就觉得小晨子不怎么聪明,果然,再好的差事也抓不住,这样的好机会若是给了他……
想到这儿,太监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如今这光景,还是别吹牛皮了。
“倒也不是。”小晨子笑着道:“就是特意来看看你。”
不是啊……
小太监心底涌出落差来,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小晨子后面那半句话上——特意来看他?
“咱们当初都是一同进的宫,这份情谊是旁人比不了的,其它忙我也帮不上,便来看看你。”小晨子眼神同情地道:“小杰子,这些时日你想必过得很不容易吧?”
太监勉强露出一丝苦笑:“你也都看到了……”
说着,眼睛已是微微红了:“也就你还惦记着我,你此番能来看我,我很感激。”
这句话并不是假话。
普通人在处于艰难的逆境中时,总会格外看重别人所给予的善意。
“先不说这些,你先吃东西。”小晨子将满满一舀子菜汤递了过去。
太监点头接过来,就着馒头几乎是狼吞虎咽。
即便这一顿已是比得上寻常两顿了,但依旧没能让他有吃饱的感觉。
这时,小晨子忽然摸向怀中:“对了,我还给你带了这个。”
他将那层层油纸包着的东西揭开,太监看得两眼放光——是鸡腿!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肉了!
泛着油光的鸡腿上似乎沾了芝麻香油,单是闻着,便香的能要人命。
太监几乎是一把夺了过来,一口咬下去,肉嫩皮烂,香气霎时间溢满了唇齿。
这间隙,小晨子留意到他的左手小臂上有着一大块儿红肿的抓伤,遂问道:“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个啊……不知是什么虫子咬的……”太监几乎要将骨头都嚼碎咽下,随着咀嚼的动作,口中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看着咬得不轻,夏日天炎,回头可别再化了脓……你们这里,可有懂医术的人没有?若是有,赶紧让人给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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