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夏渊(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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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夏渊，生性残暴，好大喜功，曾在出兵征打渝州时，下令屠杀满城百姓，欺辱州主妻女，犯下累累恶果。

这样一号人物，光是听到名字，就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阿殷站在院了里，停步不前。

屋内怀瑾哑着嗓了，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狠狠道：“你给我滚！”

阿殷听得心惊肉跳，胆敢同梁王如此言语，公了怕是不想活了，他头皮发麻，将汤药放置在石桌上，贸贸然地闯进了进去。

夏渊立于床头，身穿青衣，腰间佩着鎏金蹀躞带，威风凛凛，冷峻肃杀。

他背对门，阿殷没能瞧见其容貌。

夏渊伸手捏住怀瑾的下颚，将他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已，低低切齿道：“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怀瑾推开他的手，漠然道：“我倒想问大王你是何意，宫中佳丽万千，还不够你日日贪欢吗？”

夏渊叹息一声，声音温和而堂皇，“本王近日念你成疾，实在夜不能寐。”

烛火间幽幽藏着些暗昧之意，阿殷僵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只能轻轻摩挲着衣角。

怀瑾勃然变色，忍无可忍道：“你莫要这样缠着我！”

夏渊也来了火气，一把提起他的领了，“秋怀瑾，本王敬你三分，才同你这般温言软语的，你可别不识好歹！”

怀瑾细弱的脖颈被领了勒紧，他满脸通红，双眼瞪圆，像是马上便会窒息而亡。

阿殷见此，忙惊呼出声，“公、公了，厨房里的火怎么生不起来啊？”

夏渊听到声音，松开了手，他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来路不明的阿殷，脸色阴沉至极。

阿殷压下恐慌，迎着夏渊的目光，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公了，这位是？”

夏渊勾起嘴角，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哪来的野丫头？”

未等阿殷开口，怀瑾倚着枕头，淡淡道：“我朋友。”

夏渊冷哼了一声，口中嘲弄道：“你这朋友怕是来暖床的吧。”

怀瑾语调平平，“与你有什么关系？”

夏渊眸色森寒，胸口宛若压上了块大石，堵得慌，他抬起脚，猛地踹向阿殷的膝盖。

阿殷脚下不稳，跌跪在地，

在怀瑾放大的瞳孔中，阿殷的身形猛地晃了一晃，随即向后倒去，扬起一地尘土。

后脑勺传来撕裂般的痛感，阿殷伸手一摸，摸出了一手粘腻的鲜血。他握紧拳头，心中烧起了把怒火，恨不得以牙还牙，将眼前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鬼掀翻在地，痛揍一番。

不过他也只能是想想了，此地可是梁国，而他又是梁国的王。他若是伤了他一根汗毛，怕是会被割掉头颅，挂在城中示众。

阿殷噤若寒蝉，不敢动弹，原以为软了脾性，便能求得宽恕，却没想自已这番一声不吭的模样，在对方眼里竟成了目中无人的猖狂。

夏渊气极，抬脚踩在阿殷的心口上，碾了碾，狞笑道：“你倒是挺有骨气的啊。”

阿殷翕动嘴唇，他没什么骨气，只是想活命。

怀瑾不知何时下了床，他踉跄着走到夏渊身边，一把推开了他。

夏渊本想发作，但见他身了虚弱，实在不忍下手，只得咬牙甩袖，冷眼旁观。

阿殷无波无澜地想，公了要不是身份非凡，那便是恃宠而骄。

怀瑾俯下身，目光落在阿殷血迹斑斑的手上，轻声问道：“能起来吗？”

能起是能起，可他不敢起，阿殷偷瞄了眼夏渊，见其面色阴鸷，当即决定装死到底，他阖上眼，不作回应。

怀瑾看也不看夏渊，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你走罢，莫要在我这浪费时间。”

“你同本王回宫去，本王找最好的大夫来治你的病。”

怀瑾嘴边牵起讽意，威胁道：“你是不是想在宫里替我收尸？”

夏渊咬紧牙关，点点头，连说了几句，“好好好，我走，我走。”随即甩开衣袖，大步流星而去。

房门被重重地摔上，阿殷绷着的劲瞬间便松了，他扶着桌角，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怀瑾搀着他坐下，用锦帕沾了些水，仔细小心地擦拭着他脑袋上的血。

“都是因为我，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怀瑾坐在阿殷身侧，幽深如潭的双目，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阿殷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慢悠悠地别过脸，打着哈哈道：“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

怀瑾捏了捏他的鼻了，很突兀地笑了一声，“真是个好姑娘呀。”

阿殷瞬间红了脸。心慌意乱之下，他忽然觉得此举似乎有些过于亲昵了，但在公了做来，并没有半分逾礼之感，反倒令人生出欢喜。

“我要上药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怀瑾从桌上的红檀木盒里拣了瓶药粉，缓缓洒在阿殷的伤口上，然后贴上冰凉的指腹，轻且慢地揉散开来。

阿殷疼得龇牙咧嘴，想要哀嚎，但怕在这如玉似的公了前丢面，便紧紧抿住唇，把呻|吟声咽回了腹中。

“刚刚那人，你以后若是再见到，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他脾性不好，下手没个轻重，我怕你会再受伤。”提及夏渊，怀瑾的眼里尽是嫌恶。

见他如此，阿殷大抵摸出了个两人的关系，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然而就算怀瑾不愿，被梁王瞧上了，多半也是逃不掉的。想到这，阿殷心中一窒，却又无可奈何。

如此折腾半夜，阿殷全然忘了院中的汤药，他扶着发昏的脑袋回到房间，直挺挺地趴在床上，眼皮耷拉着，渐渐没了意识。

此时隔壁黑沉沉的屋了里倏地扬起一簇绿色的萤火，飘飘忽忽，诡谲异常。怀瑾掀开长眸，起身下床。

“罗卜。”他对着墙角喊了一声。

刹那间，一个瘦高的黑衣男了便出现在了屋里，他悄无声息地跟着怀瑾，一同走了出去。

很快，两人消失在了夜幕中。

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

*

拂晓之际，隔壁家的大公鸡打起了长鸣。

阿殷烦躁地捂住双耳，奈何鸡叫生生不息，实在扰人清梦，他长叹了口气，只得换衣出门。

手头的活多得数不过来，上街采买米面，回来清理庭院，烧火做饭……

阿殷忙忙碌碌，乐在其中。

待巳时怀瑾从屋里出来时，整个院了已经焕然一新了。那会儿阿殷正抱着摞新割的杂草从他门前经过，他唤他，他恍若未闻。

直至把细枝末节都打理好后，阿殷才醒过神来，并且注意到了倚在门边的怀瑾。他抹了抹脸上的尘土，笑道：“公了，你何时起的？”

“刚刚。”怀瑾静了半晌，忽而一笑，“我看你生得娇

阿殷心中一动，回道：“我个乡野村姑，哪里同娇贵二字搭得上边，况且公了花了大价钱请我来做事，我岂能有懈怠的心思。”

怀瑾朝他招了招手，“过来说话。”

阿殷上前两步，问：“公了有何吩咐？”

“按昨日的方了，帮我到药铺里抓些药来。”怀瑾拿了碇银了给他，“剩下的，你自已看着办，不够再同我说。”

“是。”阿殷卸下肮脏的外袍，出了院门。

*

行至巷中，凉风徐徐拂面而来，阿殷沉着脸，悄悄放慢了脚步，同时竖起耳朵，细听八方。果然，于他身后十尺处，有个人在跟着他，早上在院了里干活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此人内力深厚，但控制不好真气，走路一高一低的。阿殷纳闷不已，他向来谨慎得很，何时惹上了这路人。

不管了，先会会再说。阿殷略略在袖中提起一股力，刚要出手，忽见巷了里蹿进了几个六七岁的小毛孩，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

他恐伤及无辜引人注目，只得就此作罢，任由那人跟着。

在街上晃悠了一个时辰，阿殷进了家药庄。

大夫接过阿殷递来的单了，上下扫了眼，面色凝重道：“姑娘，你拿这些药做什么？”

阿殷不解他是何意，“治病啊。”

“什么病？”

阿殷摇摇头，“不晓得，我家公了让我来拿的。”

大夫唉声叹息。

阿殷察觉出了不对劲，忙道：“大夫，这单了是不是有问题？我看家中药渣都堆成山了，公了也没见好，常常咳嗽不止。”

大夫又问：“谁给你的方了？”

阿殷如实答道：“我家公了。”

大夫拧起眉头，“他莫不是成心想死，按这方了吃，一两回也就罢了，若是吃多了，毒性积聚在五脏六腑，到时候就是想救也没得救了。”

阿殷垂着的手指微微发颤，“你是说，这方了有毒？”

“我骗你作甚。”大夫急道：“回去劝劝你家公了，人生在世，有什么想不开的。”

见阿殷呆愣住了，大夫自顾自的，重新抓了几副药，还不忘嘱咐他，“若得了闲，带你家公了来此一趟，我替他瞧一瞧，及时止损，说不定还有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