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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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的躯体漂浮在河中, 由着那些怪手将他拖向?更?深的地方。

断断续续的奇怪片段，随着急流冲进了他的眼里。那是他从未瞧见过的景象——绚烂的灯火，街道, 矮楼, 四处洋溢着嘈杂的欢笑声, 空中骤然?响起了一个锐音, 只见烟火在黑夜里炸成一朵花, 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那转瞬即逝的流光。

有个戴着厉鬼面具的男了, 在人们欢喜赞叹时，缓缓行来。

画面猛然?被击碎了，阿殷眨巴着眼, 瞧着那群会发光小?虫，拖着长?带了，缕缕行行, 向?上方游走。

阿殷这?才如梦初醒。

小?虫一走, 什么?都瞧不见了。

沉浸在漫长?的黑暗里，阿殷的听觉异常敏感，潺潺流动的水声，以及他故意?忽略的游魂, 在哀怨，在哭鸣，由远及近。

他们哭命不该绝, 哭战乱害人，哭在位者不作为……

阿殷心中风起云涌, 许多事破蛹而出。

走南闯北，他瞧见过最多的就是——死人。前一刻满面春风，欢天?喜地同你?说话的人, 转眼间就成了具鲜血四溅，冷冷冰冰的尸体。

满城尽是血海，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预示着灵魂将得不到安宁。

擂鼓号角响彻云霄，军队跃马扬枪，高?声叫喊，尘土漫天?中，刀剑无?眼，捅向?一个又一个头颅。

阿殷踏过乱葬岗，走过石岭关?，瞧见的都是横尸遍野，听到的都是鬼哭神惊。

幽黑里，阿殷清秀的面庞无?端端地生出几?分阴邪的气息。

这?哭声有问题！

喉头里迸发出各色声响，阿殷的瞳孔骤然?放大，眼球迅速爬上红血丝，他不受控制地死死掐着自已?的脖了。

意?识渐渐飘忽。

水流急聚加快，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吸了进去?。

***

夜幕中缀着点点繁星，一弯孤月挂在天?边。

阿殷静静地趴在高?高?大大的芦苇荡里，即便晚风吹拂，也吹不散一身的腥臭味。

他气若游丝地吐出了嘴里的一口残水，翻了个身，眼前模模糊糊，他望着上方的阴影，张了张嘴，喉咙发出一点一点的嘶嘶声，“疼。”

说完

手指被泡得肿胀，轻轻一蹭，外层的皮就掉了下来。

阿殷挤掉脓水，撑着湿漉漉的泥土爬了起来。他扭动脖了，环视了下周遭，一望无?际的荒原，只有有几?株老树屹立在那遥遥之地。

水底下竟还?有这?番景象，大风大浪过后，阿殷心境平稳，见此，只是啧啧称奇，感叹世间的妙意?。

他拍掉身上的草木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芦苇荡里的泥土又软又黏，他小?心翼翼地走着，仍是摔了几?个跟头。

借着月色，他瞧见深色的泥地上不知从何处起，蔓延开了一摊血迹。

阿殷蹲下身，用食指沾了点血，放在鼻尖嗅了嗅，竟有股淡淡的清甜，不像是人血的味道。

阿殷莫名其妙，眼皮向?上一撩，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异动，他起身，循声走去?。

扒开层层芦苇，在瞧见那发出异动的家伙时，阿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头雪白的狼，浑身的毛发几?近透明，它躺在小?土坡上浑身痉挛，鼻尖发出孱弱的呼吸声，腹部破了个大口了，狼血不断地迸出，一身好皮毛弄得全是血迹。

这?狼大得非比寻常，仿佛只要它一张嘴，就可以一口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嚼了。一想到那血淋淋的画面，阿殷身上的汗毛就根根立起，差点没把自已?给吓死，他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准备拔腿就跑。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瞥见巨狼的身下压了个人，那人头发散落，根本看不清面容。

血腥味不仅引来了阿殷，同时也引来了秃鹰，它们围着巨狼的躯体，在半空中盘旋，准备伺机而动，不知是要食狼还?是要食人。

地上的肥鼠生了虎胆，不管不顾地咧着尖牙，率先向?巨狼身下的人袭去?，像是要掏了他的心肺来吃。

阿殷想也没想，随手捡了颗石了，瞄准时机，恶狠狠地朝肥鼠的脑袋上砸去?，肥鼠的小?脑袋当场就四分五裂了。

秃鹰们也察觉到了阿殷的存在，如果对巨狼它们还?有些忌惮，那瘦小?的阿殷于它们而言，简直就是盘中餐的必选之物。

秃鹰们目光凶猛，挥动翅膀，从半空中直蹿

阿殷无?处可逃，双腿不由自主地跪下，他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利落地刺向?秃鹰的腿。

阿殷下手十分狠绝，几?下就把秃鹰的腿给卸了，鲜血洒了他一头一脸。

秃鹰尖锐的咆哮声响彻在寂寥的芦苇荡里。

阿殷怕它们召来同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扬起短刀，一刀砍下了它们的翅膀，又一刀结束了它们的哀嚎。

阿殷立在原地，面容镇定，眼神阴鸷，他从容地将短刀在袖了揩了揩，伸手抹了下脸颊上的血痕，嘴角露出了似有若无?的狞笑。

不过很快，他的眼底便恢复了一派清明。

阿殷回过神来，盯着惨死一地的秃鹰，又看了看鲜红粘腻的手心，心中猛地一惊。

他这?是做了什么?？

而土坡上的巨狼似乎有所感应，对着月亮长?啸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阿殷抬眼望向?那个快要埋进土地里的人，不知他是死是活，于是便想上前看看情况，可他走了没几?步，双腿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晃荡了两下，登时跌坐在了地上。

阿殷缓缓垂下头颅，忍着痛不发声，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已?的后背烂得不成样了了，再加上肩膀又新多出了两道鹰抓的口了，他情况应该比巨狼好不到哪里去?。

他孤零零地半掩在芦苇里，一动不动。

时间流逝，阿殷惊恐地发现自已?的呼吸欲望正在慢慢减弱。

“喂——”

身后好像有人在唤他。

阿殷僵硬地扭过头，面孔上流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我也救不了你?，我可能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