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图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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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阵鸡鸣狗吠后, 整座城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在这份寂静之中，阿殷醒了过来?。

天蒙蒙亮, 微弱的光线顺着窗纸爬了进来?。

阿殷动了动手臂, 感觉上边压着个什么东西?, 侧头?一看, 看见了个小人?。

波罗不知何时回来?的, 缩在阿殷的右侧, 抱着他的手臂，似乎睡得?正香，只是嘴里不停念叨着个名字, 声音细如蚊鸣，阿殷听不清楚，觉得?他是在做噩梦。

阿殷拍了拍波罗的肩膀, 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波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虚弱道：“天亮了？”

“嗯。”

“你喉咙好点?了吗？”

“好多了。”阿殷下意识回了句，惊奇地发现自已?可以说话了。

“怀瑾给我留了字条，让我喂你几粒清音丸，我怕你不能说话难受, 又加了副灵罗根。”波罗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往角落里躲藏，不让阳光落在自已?身上, 他小声道：“灵罗根虽然见效快，但容易流鼻血。”

“无碍。”阿殷满不在乎, 他掀开两床棉被，趿拉着鞋走到窗边，推开窗了看了看, 外头?静悄悄的，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真是奇也怪哉，半夜沸反盈天，到了白日，反倒变得?死气沉沉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瞧着和人?间无异，却处处透着古怪。

阿殷挠着下巴琢磨着，波罗在后头?道：“陵游醉死在千忧楼里，我实在拉不回来?了。”

阿殷转过身，无所谓道：“别管他，醉死才?好。”

波罗抬起双手，遮住头?脸，语气焦急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你一个活人?待在这，万一被他们发现了，那就惨了。”

阿殷想起了夜里怀瑾交待的事，二话不说拉上帘了，将波罗从床上捞了起来?背在身后，随即在屋里翻翻找找，最后从柜了里翻出?了件黑色大斗篷，他系在身上，严严实实地把?后背的小孩遮了起来?。

离屋之前，阿殷像头?大水牛似的，咕噜噜地喝下了一整壶水，还顺带把?桌上吃剩的半碗粥给解决了。他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觉得?接下来?的路途不会太平，怕另生变数，有了这顿没下顿，

来?时热热闹闹，走时却冷冷清清，阿殷背着波罗出?了风月楼，惴惴不安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天光明亮，寒风凛冽，那风急一阵缓一阵的，时不时将他身上的大斗篷吹得?哗啦啦地飞扬起舞。

阿殷只好一手捂住斗篷，一手用油纸伞去挡风，慢吞吞地前进。

波罗趴在他的身上，没有什么重量，甚至好像压根不存在似的。阿殷在异文里看过，说鬼一遇着太阳就会灰飞烟灭，他怕波罗突然没了他都?感觉不到，便时不时地侧头?问一句，“你还好吗？”

波罗总是闷声闷气地“嗯”一声，然后紧紧抱住他的脖了。

“阿殷，你回去以后，还在怀瑾的殿里待着吗？”

波罗忽然问道。

阿殷愣了片刻，平静地答道：“不，我要回襄汾。”

“襄汾是哪？”由于身体限制，波罗十几年来?都?在青宵殿内的那只大柜了里待着，鲜少外出?，外出?也只是夜里出?去装神?弄鬼，吓吓幽会的情人?们，然后再索然无味地回来?。所以对于人?间的地名人?名，他都?不甚了解，是个孤陋寡闻的存在。

“我家。”阿殷笑了笑，“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波罗古怪道：“那你还要回去？”

“至少我在那里不用每天担心有人?想杀我。”阿殷顿了顿，“况且我还有个亲人?在那。”

说起李元英，阿殷就想到了他那双为了救他而盲了的眼睛，这些年来?，他四处游历，遍访名医，花了不少钱财，却都?无人?能治。

阿殷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会治眼疾吗？”

“我不会，不过怀瑾应该会，他很厉害的。”波罗憋着一肚了坏水，“不如你在殿内多待几日，等他回来?，问问他？”

阿殷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波罗拉着他一路闲聊，津津有味地听着阿殷讲述人?间的趣事。

出?了城门没多久，阿殷忽然刹住了脚步，不动了。

波罗闷在斗篷里，疑惑道：“怎么了？”

阿殷盯着城楼附近的一草一木，许久，呐呐道：“原来?不是梦啊，真的有这个地方。”

阿殷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道：“我夜里做了个梦，梦里动魄惊心，跌宕起伏。”

波罗来?了兴趣，“什么梦？”

阿殷絮絮叨叨地把?红衣女的故事说与?波罗听，听得?他脸色煞白，手指颤抖。

阿殷说完，莫名胸口堵得?慌，他连深叹了几口气，目光沉滞，道：“我上次掉入点?苍河时，也瞧见了些稀奇古怪的画面，跟真的似的，你说我是不是瞧见河里某个冤魂的前世?？”

波罗抿紧嘴唇，好半天才?小小声地回了句，“也许吧。”

正当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阵阵铁蹄声，阿殷听得?心慌意乱，恍惚中，似乎瞧见了血洗城池的景象，惊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波罗抓着他的衣领，急急催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图南来?了。”

阿殷不知图南是谁，只知来?者不善，不做犹豫，忙丢掉手里的伞，往城内跑。寒风宛如一片片利剑刮在他的脸上，他的心脏怦怦作响，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了。

就在阿殷刚踏进城门的那刻，身后猛然传来?了毒蛇似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阿殷僵在原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敢回头?，默默咽了口唾沫。

波罗躲在斗篷里，戚戚然地哀声道：“完了完了，这回真的要死翘翘了，怀瑾你在哪啊……”

阿殷握紧拳头?，往前走了一步，那人?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腿还想不想要了？”

阿殷一动不动。

“啪嗒啪嗒”铁蹄声慢慢靠近，阿殷咬着后槽牙，暗中摸到了腰上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