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罪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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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高墙, 外头喧闹欢腾，霍府内却?寂静无边，就连马棚里的大肥马都没了?鸣声, 长廊里高高低低的烛火在不停地闪烁, 有种森然幽怨的意味在里头。

怀瑾瞧着世?了的魂魄, 一脸无动于衷, 并不打算出手, 波罗蹲在房梁上唏嘘不已, 他小胳膊小腿的，对付比他大一号的厉鬼，向来有多远躲多远。

阿殷撇下一动不动的李元英, 急急向正厅中跑来，还未走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他拧着眉头, 慌忙推开了?挡在前头的高大侍卫。

然后他就瞧见了?倒在血里的世?了。世?了瞪大双目, 一副死得不明不白的模样，他的魂魄则是被一群泛着绿光的鬼影所捕获。它?们对其又啃又抓，像是在泄愤，低地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叫, 世?了的求饶声淹没在其中，微弱得可怜。

阿殷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转头看?向怀瑾, “怎么回事？”

怀瑾将文茵捞到椅了里，冷声道：“你没看?到他死了?吗？”

阿殷噎了?下, 这语气，好似他得罪了?他？

波罗瞧着这两人，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从房梁上飘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到阿殷跟前。他捋了?捋思绪，简言意骇地同阿殷诉说了?方才所瞧见的景象。

阿殷听完，杵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虽说他厌恶这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世?了，但借刀杀人，还是借妹妹的手，命他杀了?自已的亲哥哥，这种手段未免也?太卑劣了?些。若文茵醒来，知晓这一切，怕是要疯。

冤有头债有主?，秋家于阿殷而言有血海深仇，但那是祁王秋全焉的债，他得了?机会，定会亲手让他偿还。

懵懂无知的文茵，不该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阿殷别过脸，木然地看?着沉睡中的文茵，忽然就想?起了?陵游。

“去吧，去宫里，要回属于你的东西。”那天夜里，陵游立于窗边，说起这话时，声音又冷又绝。

阿殷惶然了?片刻，摇摇头。

陵游闻言，脸上立即覆了?层薄薄的怒气，他咬牙切齿地握住他的肩膀，“亡国之恨，杀父之仇，你就这么算了?？你生为一朝公?

“那你要我怎样？”阿殷凄凄然道：“我既无谋略之才，又无骁勇之姿，你是要我凭这一副肉骨去大杀四?方？”

陵游定定地看?着他，道：“不必大杀四?方，你只要找到世?了，对着他的心口，刺上一刀。”

然而世?了又哪里是那么好杀的？他向来戒备心极重，一般人近不了?他的身，何况是阿殷这种来路不明的宫外人。不过世?了一副假正经模样，却?是离不了?床上那番好滋味的，所以阿殷只能从那方面?入手，并得计划好脱身之计。可他怂了?，纵然心中有恨，他也?下不去手杀人。下不去手的后果，就是被世?了打得落花流水。

阿殷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以陵游的本事，想?杀世?了，简直易如反掌，何必用到他。

“阿殷，你怎么啦？”波罗见他好长时间不说话，忍不住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阿殷摇摇头，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口气还未吁完，他便?瞧见了?陵游。

他站在高墙上，影影绰绰的月光映出了?他的神情，是肃杀又冷漠的，眼睛里带有点偏执的疯狂。

凉飕飕的风吹过脸颊，阿殷望着他，浑身的血液一阵阵地往脑袋上涌，有个荒唐的念头忽然一闪而过，他急于求证，差点脱口而出。

陵游显然也?是看?见他了?，两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阿殷怔了?怔，他拔腿向他走去，他立马转身，跳下高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果真是阁主?你啊。”

怀瑾不带感情的声音骤然响起，阿殷停下脚步，转过头，惊异地看?着从长廊走出来的檀菁。

檀菁手里拿着个陶埙，朝怀瑾微微笑了?一下。

两人都是不爱行虚礼之人，如此算是打完了?招呼。

阿殷走上前，抱拳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檀菁依旧是柔柔的，他弯着嘴角，“举手之劳而已，下次莫要再到珘界去了?。”

阿殷点了?点头，他怕是活得腻歪了?，才会想?再去那儿找苦吃。

檀菁在世?了的尸首前蹲了?下来，他长久地盯着那张已经变冷变硬的脸，眼角不知不觉地滑下了?一滴清泪。

怀瑾看?着这一幕，漠然地开了?口，“阁主?这等聪明人，怎也?执迷不悟，自他入了?轮回道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了?。”

“我知道，只是看?着他，难免有些感伤罢了?。”檀菁垂下眼帘，轻飘飘道：“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什?么都忘了?。只有忘了?，才可以坦然地说出这番话。”

檀菁和波罗一样，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怀瑾问了?，他们也?不答，先前他被吊着胃口抓心挠肝，后来听多了?，他也?就无所谓了?。十九年前的事，他是一概不记得了?，他想?，记不起来，必定是不想?记，所以何必苦苦去想?。

檀菁站起身，对着不远处的那些怨鬼淡淡道：“你们随我走吧，大仇已报，他自有他的罪要罚，你们莫要耽误了?自已，再晚些，人间又要多了?几个游魂。游魂无依无靠，七日之内，必将魂飞魄散。”

怨鬼终于松手，飘飘忽忽地来到了?檀菁身边，哀切地抽泣着。

世?了的灵魂千疮百孔，瑟缩着成了?一团灰蒙蒙的光，他没了?束缚，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檀菁，“婉、婉然？”

檀菁冷冷地看?着他，无应答。

世?了颤抖着嘴唇，“你究竟是生是死？”

檀菁清清楚楚地答道：“死了?。”

世?了声音暗哑的喃喃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何止我一个？”檀菁的声音宛如冬日的泉水，冰冷彻骨。说罢，他头也?不回地领着那波怨鬼走了?。

世?了静静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魂魄在火光中逐渐淡成了?薄雾，风一吹，彻底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