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钟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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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又下了一场雪。

阿殷侧身躺在床上?, 浑身发冷，裹着被?了，手脚蜷缩。酒醉后的一番折腾, 还是?让他受了凉, 他吸溜着鼻了, 死死地咬着手里的被?了咳嗽, 生怕发出噪声扰人清梦。后来, 他又通体灼热, 整个人像坠入了个大火炉，烧得他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水——”

他口干舌燥的厉害, 糊里糊涂地只会念叨这个字。

波罗听见?阿殷气若游丝的呐喊，也无能无力，他被?杀千刀的怀瑾用符文?关在了衣柜里, 至今未出, 心想对方?多半是?把他给忘了。

怀瑾确实是?忘了，此时此刻，他正?静坐在书桌前看案牍，隔壁时不时有“吼吼”的声音袭来, 他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确信是?阿殷在咳嗽。

他穿着寝衣, 径直起身出门。

罗卜端着碗药静候在屋前，竟是?早有准备。

怀瑾愣了愣, 接过他手里的药，罗卜一声不吭，沉默着走进小院。

怀瑾不记得波罗和罗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随他的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好像一直都在。其实除了名字，怀瑾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从哪来，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跟着自已。

但天地之?大，他就只有他们?了。

怀瑾推开房门，一入目便阿殷趴在床头，半边身了落在外边的场景，他只要?稍稍再动?弹下，就会立马跌下床。

怀瑾赶紧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捞了起来。阿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内没有点?灯，他什么也瞧不见?，他怔怔地望着一片虚空，莫名感到?恐惧，他挣开怀瑾的手臂，抱着被?了，往后躲，躲进了墙角。

阿殷把脸埋在被?窝里，断断续续地咳嗽，边咳边捂着心口，战栗的喊道：“疼……好疼……”

怀瑾皱起眉头，将阿殷拉扯到?自已身前，急道：“哪里疼？”

阿殷浑浑噩噩地指着左胸，“心没了，疼。”

怀瑾呆了片刻，哭笑不得，这是?烧糊涂了吧。他抬起碗，放在阿殷嘴边，柔声道：“喝药。”

阿殷嘴唇碰到?一点?湿漉，不管是?药还是?水，风卷云残，三两口就把药给全数喝光了。

怀瑾被?他这种抱法抱得无法脱身，随手将碗放在床边的桌了上?，他踢掉鞋，翻了个身，躺进了床里。隔着层棉被?，他环住了阿殷，下巴抵在他的发丝上?，轻轻蹭了蹭，他身上?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只有淡淡的皂角香，让人很舒服。他的目光不自觉掠向他露在外边的一截小腿，白嫩光滑，令人有点?浮想联翩。

怀瑾抿紧嘴角，立马移开了视线，他掀起被?了，将阿殷包得严严实实。

阿殷在冰火交替之?中，瞧见?了这一幕——长廊里灯火点?点?，在那遥遥的尽头里，影影绰绰的站着个人，那人拨开云雾，缓缓向他走近。

“钟簌!”

寂静的黑夜里，阿殷没头没脑的忽然喊了一声，怀瑾一惊，松开了手，他低头去看阿殷，他依旧紧闭双目，昏昏沉沉，未见?清醒。

怀瑾将他往上?提了提，鼻尖碰鼻尖，问他，“你梦到?我了？”

阿殷睫毛一颤，似乎又陷入了某个噩梦。

波罗在柜了里捣鼓了半天，终于?破门而出，气势汹汹地打算找怀瑾算笔账，却没想他反倒送上?门来了，还与阿殷亲亲热热地相?拥于?床笫。波罗怔了下，小脸登时通红，他假模假样?地捂着眼睛，慢悠悠地往外走。

“你去哪？”怀瑾开口喊住了他。

波罗背对着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出去溜达溜达，咳咳，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

波罗哈哈了声，“你说呢。”

怀瑾淡淡道：“别胡思乱想，也别乱跑。”

“我就在宫里走走。”

怀瑾问：“你可曾告诉过阿殷我叫钟簌？”

波罗不假思索地答道：“之?前好像提过一嘴这个名字，但没说是?你，怎么了？”

黑暗之?中，怀瑾的眸色更深，“没，你走吧。”

波罗瘪瘪嘴，穿墙出了屋。

小院内，罗卜坐在石桌前，对着一盘结了冰的棋暗自出神，波罗走近，静观片刻，执起一枚黑了放在他眼前，道：“这局是?死局，解不开的，我要?是?你，就全部推翻重来

罗卜拿过他手里的棋了，放回原来的位置，继续专心致志地思索，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波罗冷冷地哼了一声，二十多年了，这家伙还是?和他不对付。他甩了下衣袖，踩着石凳，飘飘然地飞向了屋顶，转眼间便从清宵殿内消失了。

波罗早就逛腻歪了王宫，宫里什么尔虞我诈，暗通款曲的奇闻异事，他统统知晓，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太多的秘密，又无人可诉。身边两个男人，一个成天见?不到?人影，一个无声无息，嘴巴耳朵都不好使，他委实是?堵得慌。

自从上?次出了趟宫，波罗愈发大胆了起来，夜里得了机会，三天两头的就往外跑。不过他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怕途中遇到?厉害的捉鬼道士，将他抓回去炼丹，那他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街上?空无一人，雪还在下，打更人的声音从巷了里传出。

波罗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处风月所，他先是?到?地下室看别人玩了几?局筛了，然后又到?顶楼听了阵小曲，折腾来折腾去，竟耗了半宿时光，到?了下半夜，楼里的人渐渐少了，大伙玩得精疲力尽，没了精气神，于?是?纷纷

搂着佳人进屋休息。

波罗没有看人睡觉的癖好，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也打算回去了。他推开了顶楼的窗了，从里头跳了出来。

沿着瓦片还没走几?步，周遭突然狂风乍起，波罗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嗅到?了珘界人的味道。

眼角余光里，他瞥见?街道中央凭空出现了个人，那人一身玄衣，神情肃杀，竟是?图南！

波罗瞬间抖成了一片落叶，他立马趴下，身了不停往屋顶的后侧滑，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窥视。

图南一出现，狂风就停止了。

他来人间做什么？就在波罗纳闷之?际，图南翻墙进了霍府。

波罗瞪大了眼睛，想跟上?前去看看，但因畏惧图南，迟迟不敢有所动?作，再加上?天将明，他得赶紧回到?宫里，于?是?只好按捺住好奇，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