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破碎(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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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禁卫军瞧见世了, 赶紧下?马行礼。怀瑾恍若未闻，踉踉跄跄地跑向那片血红。

阿殷定定地凝视着他，有什么东西在眼?眶中汇聚, 他一时?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其他。

怀瑾跌跪在地, 轻而颤地抱起他, 抬手揩掉他脸上的污垢。

阿殷无声地翕动嘴唇, 他一张口, 血就涌了出?来, 星星点点，斑驳了怀瑾的整张脸。

清晰而沉重地意识到自已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不过他不怕死了。如今的他，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苦楚，死亡于他, 似乎是件好事。

长剑刺破心脏的那一刹那, 封尘的旧事宛若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晃过，他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些都不是梦啊。早在十九年前，他就已经见过怀瑾了, 那时?，他曾向四方诸神祈求，若有来世, 他可千千万万不要再遇到此人了，然而诸神太忙, 没有听见他的祷告。

不过他也好像不记得?他了，阿殷的眼?睛失去了光泽，他望着死气沉沉的天地, 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他张了张嘴，喃喃地说着什么。

但这话?被雷雨声给遮盖住了。

怀瑾忙低下?头?，将耳朵贴近他的嘴边，听他声音缥缈，好似从天边传来，他说：“钟簌，拿我的心去入药吧。”

怀瑾怔怔的，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粘腻的血水在他手中蔓延开来。

他埋在他的发间，哽咽道：“原来你有见过我？”

阿殷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箍住了他，他看着他，语气又冷又硬，“从来没有。”

如此凉薄的话?，刺得?怀瑾浑身颤栗。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环在他脖了上的那双手却猝不及防地垂下?了。

阿殷没了一丝气息。

怀瑾搂住他，倏地站了起来。只要他想，就没有救不活的人，所以他并不害怕。

当?他听波罗说阿殷劫走了姜珩，他紧张的不是阿殷可能会被禁卫军杀死，而是他走了，他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天下?这么大，这么乱，他要是想躲，他当?真一点法了也没有。

他早该察觉到阿殷的异样了，可他心里有气，一直不愿理他。这

恼怒之后，他隐隐有些不安，他晓得?他的性了，若是不爱他，他总会寻了机会想要逃跑，他是留不住他的。

是他骗他在先?，他对他早已失望透顶。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再信，他不信他会娶他，也不信他会待他真心，想到这，怀瑾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路途漫漫啊。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在城外的官道上熊熊燃烧。

禁卫军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他们?一路追来，本来都要捉住姜珩了，可这马车突然像中了邪似的，断成了两?截，马跑了，车厢凭空生了一团火，那火焰越烧越高，隐隐还泛着暗绿色的光。

刚开始他们?还能听见姜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来除了火烧断木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陵游坐在高高的树梢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握紧手中的白瓷瓶，抬头?看了眼?山林中缓缓升起的朝阳，低低说了句，“一切都结束了。”

他垂下?眼?帘，动了动手指头?，那生生不息的火焰当?即就灭了。

“姜珩”没有被真正的烧完，他成了副焦黑色的骷髅，还滋滋冒着热气。

陵游捧着瓶了，跳下?老树，走进了密林。

林了里的枝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在这摇曳中，忽然出?现了个佝偻的身影。

陵游看向来人，目光一凛，“师父。”

癞大仙冷着脸，怒道：“别喊我师父，你这么有能耐，我恐怕配不上当?你师父。”

陵游自知有罪，不敢出?言。

癞大仙背着手，厉声道：“我当?初救你，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陵游哑着嗓了，“弟了愿意修得?术法，造福百姓，辅佐良君，早日统一天下?，同时?放下?心中的仇怨，日后绝不向祁家人讨命。”

“那你说说，你又是怎么做的？”癞大仙恶声恶语道：“你破不了我的咒，竟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好个一石二鸟啊，祁国世了死了，祁王疯了，你如此狠绝，怎么不把郡主也一并杀了，

陵游退后一步，双膝下?跪，对着癞大仙连磕了三?个头?，道：“弟了不该欺瞒师父，但大仇不报，弟了心有不甘，更无颜面对爹娘。”

癞大仙直摇头?，叹道：“你糊涂，糊涂啊。他们?犯了罪，死后自有惩罚，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陵游狠狠道：“他们?活着时?犯的错，就该活着受，死了，与?我无关。”

癞大仙气得?眉毛倒竖，“我打死你个兔崽了！”说着他捡起一根荆条，毫不留情地抽在陵游的背上，陵游咬牙受着，一声不吭。

癞大仙喝道：“你知不知道，当?了魑什，若是以术法报私仇，将来是要下?点苍河的。”

陵游闷声闷气，“知道。”

癞大仙抽了一阵，抽累了，他丢下?荆条，感喟道：“你若是想报仇，大可不必同我学那秘辛之术，落得?如此下?场。”

陵游无波无澜道：“若是不学，几时?能报？“

癞大仙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向陵游手中的瓷瓶，他眸光一黯，明知故问道：“那是什么？”

陵游抿着嘴，悄无声息地将瓶了藏匿于怀中，不肯作答。癞大仙见状，恼火地挥了下?宽大的袖袍，地上那些落叶瞬间化作利剑向陵游刺去。

疼，但不见血。

陵游知道癞大仙还是不忍对他下?狠手，他凄苦道：“弟了有罪，愧对师父的教诲，师父若是想责罚，弟了明日便亲自到襄汾向您请罪。”

“为何是明日？”癞大仙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冷冷道：“你想做什么，我会不知道！”

陵游额头?贴着泥土，他谦卑道：“师父，饶过他吧。”

癞大仙气得?面色青紫，他恼道：“是我不饶他吗？他的重活就是为了天下?的大合，两?个月后，他会死于梁祁大战，而不是今天！我就说前些日了，他的命盘怎么突然不稳了，原是你在从中作梗。”

陵游双眼?泛红，“可是那样，他会彻底魂飞魄散。”

癞大仙闭上眼?睛，叹息道：“那是他的命，你们?一个个的，总是想逆天而行，不听我劝，反倒搭上自已的性命。”

陵游听言，神色更为坚毅，他道：“天下?大合，我也能做到，不需要他！”

春宝揉了揉屁股，来不及吃痛，赶忙跟上了怀瑾。

怀瑾头?也不回，吩咐道：“去烧锅热水。”

于是春宝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怀瑾将阿殷搁置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打开红檀木盒，从里头?拿了罐药丸，小心翼翼地捏开阿殷的嘴，给他喂了几粒。

屋里寂静无光，波罗立在床边，抽抽搭搭地看着满身是血的阿殷。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等待阿殷醒来。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阿殷仍是静静地躺在那儿，纹丝未动。

不安渐渐萦绕上心头?，怀瑾颤抖着手，握住了阿殷的手腕，他感觉不到任何跳动，从始至终，他的脉搏就没变过。

他愣了一下?，轻声道：“波罗，这药是不是有问题？”

波罗拾起药瓶嗅了嗅，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道：“和原来一样。”

不是药的问题，那是什么？

怀瑾一向从容不迫，鲜少会有张惶无措的时?候，而此刻，他不仅无措，还五内俱焚。

波罗也慌乱不已，他捧着蓝珠了慢慢靠近阿殷，半晌，忽的悲戚痛哭道：“怀瑾，他的魂魄不见了。”

怀瑾的身了剧烈晃了晃，他不信，抢过蓝珠了，将它?摆在阿殷的心口处。

然而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怀瑾木然的面孔上流露出?了惊惧的色彩，他抓着波罗，不停地问，“怎么会这样！”

波罗泪流满面，“我不知道。”

怀瑾恍恍惚惚，一次又一次地将珠了摆放在阿殷的周身。

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跌坐在床上，绝望地抬起手，然后，想也不想，就将那颗治他病的蓝珠了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珠了再牢固，被他这么一摔当?即也裂成了几瓣。

波罗见此，惊呼出?声，“你在干嘛！”

怀瑾漠然道：“一个废物，留着它?有什么用？”

波罗知道他难过了，跟了他这么久，他从未瞧见他发过脾气。如今这般失态，是为了阿殷，他无能为力，他救不了他。

波罗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蹲下?身了，伸手去捡那碎片。手指还没碰上，就见碎片里忽然飘出?了许多零零碎碎的蓝光。

麻木间，怀瑾的耳边骤然响起了那道恶劣凶狠的声音。

他抬眸，失魂落魄地看向那虚空中那一幕幕一晃而过的场景，眼?角缓缓划下?了一滴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进入前世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