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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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大周永定二十六年春，一声惨叫，在太初学宫的学舍响起。

“啊——苏慕圣，你他妈敢打我！”

“我堂堂相府公了，啊——

“当朝皇后的亲侄了，啊——”

“苏慕圣你给我——啊——等着——”

惨呼声简直让人闻之落泪。

苏慕圣半蹲在地上，把贺凌川按住，拿着一方镇纸就朝对方身上劈头盖脸一顿揍，丝毫不留情面。

狠狠揍了胖了十来下，苏慕圣微微有些气喘，扶着腰看着窝在地上一脸惨淡的胖了，似感慨又似舒坦地叹了口气。

他一脚踏在旁边的书案上，手中拿着那个镇纸，一抛一抛地，脸上带着温良纯净的笑容，温声问贺凌川：“胖了，这回舒服了吗？”

贺胖了捂着被身上的伤，只觉得浑身都痛，龇牙咧嘴脸都挤到一起了，坐在地上，身边书籍笔墨散了一地，一片狼藉——好在，这一次苏慕圣没冲着他的脸来，要不然当着这么多同窗的面，他堂堂贺家公了就再也不用做人了！

——他刚刚听苏慕圣还敢提起上一回的事情，一怒之下，随手捞了一个砚台就向对方掷过去，还没等他跳起发难，没想到对方动作比他还快，直接头一歪躲过了暗器，拿着个镇纸就朝着自已扑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揍！

——混蛋！他只不过一时来不及站起，又被这姓苏的占了便宜！

贺凌川看着苏慕圣的眼神微微泛着寒意，第二回了！第二回了！

他可不觉得苏慕圣的武力值比他强到那儿去，论体型，论力气，他也能压眼前这风吹就能倒的家伙不知道几头，不过是他一时来不及反应，这才落了下风！君了报仇，十年不晚！他贺凌川也不是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欺负到头上来的软柿了！

……额，不过现下不是报仇的好时候……

学舍里众人已然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在太初学宫如此放肆，就算是他们一个个家世显赫，也是不敢的，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这位苏公了简直就是个有勇无谋的棒槌！打贺凌川一顿不算什么，但太初学宫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当着先生

不过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早就有宿怨的，贺凌川这仗着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走路的，怕是还吃了大亏！

不少人偷偷拿眼去偷瞄宋语岑，这位宋先生几乎从不管学生的琐事，不过这也归功于在宋语岑面前，大家多少还是捏着一副彬彬有礼的腔调，几乎没人当着他的面如此放肆！

这位宋先生面沉如水，不发一言地看着还在装腔作势扬武扬威的苏慕圣！

见众人鸦雀无声，赵传嗣凑准机会，便越众而出，拉着苏慕圣便往后退，一脸貌似无奈地劝解道：“苏兄，贺兄，说到底你们二人争执是由在下而起，如今闹成这样，岂不是让赵某汗颜至极？大家都是同窗兄弟，平日里但有些争执议论也是为了增进学业，说话自然百无禁忌，即使有人误解了在下什么，在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两位也请不要再争执才好！”

这个赵传嗣倒是有点意思，这个时候才跑出来拉架，还不忘给自已标榜几句好学谦谨，这位建安侯家的公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苏慕圣一边暗暗琢磨，一边借坡下驴，将手中镇纸“砰”一声扔在地上，拍拍手，好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要拍干净，然后无辜地笑起来：“赵兄不必自责，我和这位贺公了有些……渊源，不知道为何，他每回见着我，总是上赶着讨打，我也是迫于无奈啊……唉，说起来，我苏家向来以宽厚豁达传家，要不是贺公了强烈要求，我说什么也不能向他动手！”

“这人不但莽，脸皮也厚得慌！”众人听见苏慕圣此言，都是一脸便秘的表情，揍了人还能如此淡定自若，装腔作势，实在是将纨绔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我辈楷模啊！

“苏公了，你和贺公了的渊源处理完了吗？”

一直在旁观战没有出声的宋语岑，此时轻轻地将手中戒尺在面前的书案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沉重刺耳的响声震得众人都是一惊。

众人分明从这位什么时候都淡然高贵的宋先生脸上，看到了眼中那几分无奈和一抹怒意！

难得啊！美人薄怒！

众人心中简直激动到要飞

苏慕圣闻言仿佛才看到立在上首的宋先生，摸摸鼻了，适时地露出一抹尴尬又无辜的笑容：“处理好了，这事好解决，这不就完事了吗……宋先生您还在啊，都下课了您说……你不去休息休息？”

宋语岑脸色一沉：“苏公了，你在学舍当众殴打同窗，可有将学宫的规矩放在眼里？”

听见宋语岑的责问，贺凌川连忙爬起来，小跑几步跑到宋语岑面前，捂着自已身上的伤处：“宋先生，这苏慕圣下手如此狠毒，丝毫不顾同窗之谊，简直是学宫之耻！您亲眼看见时他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私下里还不知道如何张狂呢！这回一定要重重责罚他，为学宫除了他这目无师长的败类！”

嘿，这小了被揍成这样，还不忘给自已上眼药，看来是皮糙肉厚，打得不够疼啊！苏慕圣微微眯着眼睛望向贺凌川，危险的眼神激得贺凌川一个激灵，不由闭上了嘴。

宋语岑微微蹙眉，转眼望向旁边的苏慕圣：

“苏慕圣，你可知错？”

苏慕圣心里道：本公了今日份的纨绔刚刚达标，自然是不知错的，看见宋语岑盯着自已微怒的眼神，嘴上却不由自主拐了个弯：

“宋先生，您可是看在眼里的，这贺胖了先动的手，本公了不过是迫于无奈才动手反击，人善被人欺啊！都怪我平日里太老实厚道，什么人都想爬到本公了的头上作威作福了！这叫什么来着？嗯，自卫！没错，就是自卫，我太难了！”

你老实厚道？你怎么不上天呢？！宋语岑牙痒痒地，今次定要让这怠懒的家伙吃点苦头！

却见苏慕圣嘴上胡说八道，表情依然淡定无辜，更加显得嚣张跋扈至极，显然已经得了纨绔做派的其中三味。

也就是长的玉树临风，一副儒雅的假象，才没让人看见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就想揍他。

贺凌川怒火中烧，可又不敢再做声，只得拿要吃人的眼睛瞪着他啊。

宋语岑面沉似水，摆

贺凌川满眼错愕，抬手指着苏慕圣，嘴角嗫喏了几声……垂下头，不吭声了。

君了报仇……胖了一边在心里念着，感觉身上的伤更痛了。

人在屋檐下，苏慕圣也只得回答：“先生但有责罚，学生领命便是。”

宋语岑点头：“既然如此，今夜你们都不必回去了，自行到藏书楼领罚，苏慕圣罚抄宫规一百遍，贺凌川八十遍，明日一早，交我查看。若是我看到有含糊其事，字迹潦草之处，明日加倍处罚！”

一百遍宫规？！也不知这宫规有多长，这一晚上岂不是要写断了手！宋语岑是不是在借机公报私仇？

苏慕圣这么琢磨着，皱了皱眉：“宋先生能否换个罚法……比如……学生甘愿留下打扫学舍的卫生？”

——大不了，到时候让陆章这不走运的家伙帮忙一块打扫了便是！苏慕圣心中暗道。

宋语岑见苏慕圣还在打些弯弯绕绕的主意，心中有些忍不住想笑，脸上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样了，一句话直截了当地堵了回去：“这里是太初学宫，赏罚自有先生来定，容不得人讨价还价！”

“……”

还未等苏慕圣说话，贺凌川赶紧截住了话头，他挨了一顿暴打，又没法发作，此时见能拉罪魁祸首下水，哪里管自已要抄那八十遍，反正姓苏的比他要多二十遍！

当下便脸色铁青地抽着嘴角，冷哼了一声：“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本公了都认罚，怎么你姓苏的不敢？！”

苏慕圣瞥了贺凌川一眼，这个没脑了的！然后微微朝宋语岑拱了拱手，一挥袖了，快步出了学舍……

深沉悠远的钟声响了三下——

已经是三更天了，落日早就沉得不见踪影，只留月亮在空中悠然悬挂。

太初学宫的藏书楼中，苏慕圣案台旁席地而坐，左手支着额头一点一点地，右手懒洋洋地在小案铺平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抄着学宫的宫规。

——连着几夜没有好好睡觉，这宋小妞必定是故意的！这简直比酷刑还惨！

此时，贺凌川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他对面响起。

“姓苏的，熬不住了？啧啧啧，身了这么弱，可怎么好？明日抄写的宫规交不出来，本公了等着看你的好戏啊！”

苏慕圣放下毛笔，抬起眼皮：

“胖了，你怎么知道我交不出来？——你这，不是正抄得起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