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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灏一脸严肃的护着护膝,却是在转身之际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
无视着常怀远在身后羡慕的眼神。
陆成萱一路顺着长街向着六尚宫走去,天色渐暗,路上的行人便越发的少了,玩闹的踩在地上水洼的心情也顿时一扫而空,陆成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却是在拐角处碰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盛嘉元一身绣着雅致的竹纹的锦袍,锦履被雨水打湿,手中竹骨伞却是撑起,挡住了面前的视线。
“盛大人?”
陆成萱顺着竹骨伞上那双手望去,正好瞧见唇角荡起笑意的盛嘉元。
“您怎么在这?”
盛嘉元身为太子太师,自当以教导太子高铭为己任,为了他的方便皇上在皇宫中替他另外指了一处宫殿也算是情理之中,但是盛嘉元绝对没权利出现在后宫之中的。
还这么巧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陆成萱突然心中咯噔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去见陆成灏的一幕幕有没有被盛嘉元看见。
毕竟在外人的眼中,她和陆成灏是兄妹相称,虽然两人是没有半点关系的,报仇之后陆成萱和会个陆家脱离关系改回自己原来的名字,但是起码现在……
她们之间的关系还存在着人伦。
“等你。”
竹骨伞下的盛嘉元刀削一般的唇角轻轻抿起,漆黑的眸子似深潭一般,快要将陆成萱吞噬进去,等你这两个字更是说的毫不婉转,也没有避讳。
陆成萱微微愣神,随后便想起来了,自己在询问皇宫地下暗道图的时候,曾经答应过盛嘉元一个要求,现在怕也是要来索要那个要求的吧,想到这,陆成萱脸上的惊讶褪去,转而袭上了笑意,“盛大人可是想好了要求?”
“对。”盛嘉元又是应允。
“您尽管开口,臣婢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就算是做不到的,也会努力去做。”陆成萱躬身,笑容真挚。
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东西,它并非金钱权势地位,更无法衡量,陆成萱尤其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知晓皇宫暗道分布对她来说有着很要紧的作用,她不能抗拒,因此也欠下了盛嘉元一件事。
这件事情盛嘉元不说,便永远都让陆成萱难安,说不好什么时候便在自己的身边炸开。
如今盛嘉元想好了她要做的事情,陆成萱自然乐得同意,做完了他的要求之后,两人便可以两清了,陆成萱也不用再欠着盛嘉元了!
“如果我说,我要你做的那件事情是,你不能和方才那侍卫在一起,你当如何?”
盛嘉元撑着伞,声音很轻,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陆成萱唇角的笑意僵硬在脸上,顿时止住了声,目光骇然的盯在了盛嘉元的脸上。
果然——
果然盛嘉元是将方才她和陆成灏的见面看在眼中了,只是不知道盛嘉元站的远近,有没有将她们说的话听到。
更要紧的事情是,盛嘉元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成萱很想从盛嘉元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意味儿,可惜半分也找不到。
他的脸上没有初见那时的戏虐,玩笑,甚至半分的试探,而是深沉的看不清表情。
陆成萱垂眸,并未回答盛嘉元的要求。
盛嘉元轻笑出声,“我来,想要问你,要不要同我联手?”
“这不是我对你的要求,而是我们两个人处在平等的位置上的一个交易。”
陆成萱眉心轻蹙,“为什么?”
为什么想起要和她联手?
为什么不用要求而是在同她商量?
为什么先前要说出那样的话。
可惜盛嘉元却没有耐心回答陆成萱的问题,只是简单的薄唇启开,“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
有着同样的仇人,有着同样的仇恨。
“任家,只是个开始。”
任家,只是个开始?
陆成萱瞳孔微缩,惊讶的看着盛嘉元,也就是说……任家被重惩的事情,是盛嘉元在背后做的!
所以,任家才会倒的那么迅速!?
所以,任家才会倒的那么凄惨??!
可是……
盛嘉元和任家又有什么血海深仇,以至于要做到如此?
还有,盛嘉元又是怎么知道,任佳儿的事情是自己设计陷害的?
任家只是个开始,意味着后面还会陆续有其他的人家,盛嘉元怎知陆成萱的目标不只是有任佳儿一个?还有其他!?
雨越下越大,起初只是细雨绵绵,此刻却是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滴落在竹骨伞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陆成萱和盛嘉元两人的脚下水洼也越积越深,雨水溅失了裙摆。
陆成萱心中忐忑,不知盛嘉元的打算如何,红唇微微抿着,眉心亦是拧作一团。
像是看出来陆成萱的怀疑和犹豫一般,盛嘉元沉眸瞥着陆成萱脸上的迟疑没有多说,只是撑着竹骨伞欲转身离去。
就在盛嘉元转身的片刻,陆成萱脚步轻移,向着盛嘉元踏出了一步,“我答应。”
盛嘉元的身上总是笼罩着也一层神秘的色彩,让人捉摸不透,也无法靠近。
他似乎是有千张面孔,旁人是无法轻易窥探到真心。
初见的时候他是盛京中享有盛名的金缕阁的幕后老板,再见的时候他化身为谢家的七少爷意气风发,而后入宫,他又是太子高铭的师长,陆成萱一直都明白,盛嘉元并非看起来那般放荡不羁,可不曾想,他的身上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
难道……他是当年谋逆一罪被牵连的其他家族的人。
陆成萱记得很清楚,皇权竞争是以太子高殷落败拉下帷幕的,而当时宁家首当其冲受害,并且在宁家之后,还有几大家族因为站错了队而被牵连性命。
也有可能是盛嘉元曾经倾心于哪位女子,但那女子的家族是被牵连在了谋逆案之中,而那女子也因此丧命,盛嘉元冲冠一怒为红颜,对那些曾经陷害过那女子家族的人恨之入骨,更时刻想着要去报仇。
这么一来……
这个想法倒很是贴切,毕竟,盛嘉元年纪也不小了,按照这个年纪,早就该有妻妾了,可盛嘉元还至今未娶。
“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陆成萱试探性的问道,“又或者是……对付谁?”
盛嘉元依旧没有回头,但是身子却是微微停顿了片刻,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李家。”
陆成萱在后宫之中对付那些家族的嫔妃,而盛嘉元则是在朝堂之中对那些家族出手,里应外合,报起仇来速度要更快,除此之外,盛嘉元的心中,更是隐隐存了几分私心。
陆成萱当即会意。
李家。
正四品司空李颉,他的女儿李浩曼,下六嫔之一的李修华。
正好她原本下一个的目标,也是那李浩曼。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朝霞落幕的红光,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雨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极了美丽的珠帘。
哗哗哗——
竹骨伞的伞面被打的哗哗作响,陆成萱也不再停留,加快脚步的回到了六尚宫,向御膳房要了一碗姜汤这才回了寝殿,换洗了干净的衣裳歇下,躺在金丝海棠软枕上,看着窗外大雨出神,六尚宫初设,对于女官女史的待遇还是很好的,像这样瓢泼大雨的天气,便是不用出门再顶着雨办差,而是可以在待在房间中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打发时间,待雨停了之后再行出门。
往常陆成萱回到房间中的时候总是会不停歇的刺绣。
先是讨好司设房的这些女史,同她们打好关系,再去收买典籍房的典籍,和膳房的姑姑,又是替钱娇儿绣制争宠的衣裳,还会忙里偷闲做一些陆成灏能贴身用的上的。
今日,陆成萱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望着雕花罗汉床上粉色的纱幔发呆。
不想外面长廊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吵的陆成萱竟连发呆都成了奢侈。
陆成萱无奈的叹了口气,披上织锦披风到了门边,看着来往的女史疑惑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为何不休息?还要出门?”
走在人群末端的女史见到陆成萱出来,侧身行礼,“陆大人。”
“是李修华的重华殿出了问题,林美人所住着的偏殿竟然漏水了,司设大人便传唤臣婢们前去过去帮忙。”
宫苑完善乃是尚寝局所负责的,外面下着大雨却让堂堂美人的所住的寝殿漏雨,这便是大错了,纵然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是在司苑房,但尚寝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司苑被怪罪下来,怕是尚寝局其他的人也要跟着受牵连。
林美人……李修华……
即便重华殿的事情不牵扯到这两个人,身为暂代副典设的陆成萱也是有责任要去看看究竟的,何况……又是扯到了这么两个人的身上,那陆成萱便更加义不容辞了。
“你们先去,我随后便来!”
“是。”
问清楚了外面的动向,陆成萱跨步回到了房间,将褪下的衣衫又重新穿了回来,撑着竹骨伞跟在人群之后,此时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长街远远望去有些诡异莫测,隔着厚重的朱漆红墙能瞧见各处宫殿都已经挂上了灯笼,点燃了宫灯,尤其是……重华殿。
陆成萱等人赶到的时候尚寝局已经派遣了不少的女史女官前来,偏殿内屋檐漏出了缝隙,雨水正顺着缝隙滴落在寝殿中。
因为许久不曾下雨,林美人便疏忽了检查寝殿,加上雨水来势汹汹,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积累不少水滩在地上,甚至连一些桌柜都被雨水浸泡,让堂堂的美人雨天无处避雨也就罢了,那些被浸泡过的桌椅板凳也是不能再用了,这笔损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曹静书伫立在人群之中冷着脸指挥,而司苑燕北双则是在一旁面色惶恐不安。
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她们两个都是要被皇后娘娘所斥责的。
陆成萱跟在蔡青玉的身边,帮忙挪动花梨木小几,低声开口,“司设大人,为了选秀,后宫这些寝殿皇上都是刻意命人修葺过的,如何会刚住了几个月的时间便漏雨?”
皇宫中的寝殿说是这天下最为繁华富丽的地方也不为过,何况是嫔妃们所住着的寝殿,除却每年固定的时间修葺,今年还着重的命人整修过。
别的地方或许有匠人会偷工减料,但是在宫中是绝对没人不老实的,稍一不慎便是掉脑袋的大事,何况这还是新宠嫔妃的寝殿。
林月齐额头发髻水迹未干,湿哒哒的滴着水,肩上披着绣着花鸟的蜀锦披风,瑟瑟发抖在了身旁宫女的身边,明显是被雨水从头淋到脚,此刻正冷的发抖。
所有人都忙着该如何搬走桌椅板凳,避免被浸泡的时间太久了而修补起来更加费力,一些内侍则是奉命冒雨前去屋檐上修补漏洞,可唯独……陆成萱却是疑惑的想要追探究竟。
听闻陆成萱的疑惑之后,蔡青玉也是面色一紧,脸上的担忧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疑惑。
方才情况发生的有些突然,几乎是所有人都被重华殿漏雨给吓到了,也是一心思都在补救上面,却没有人思虑究竟,陆成萱这么一问,便是给蔡青玉提了醒。
蔡青玉似想起什么一般,眸光锐利的盯着曹静书身边的燕北双。
“怎么了?”陆成萱不解的顺着蔡青玉的眼神望去,“司苑大人怎么了?”
自打入宫之后,陆成萱被分配到了司设房,蔡青玉便一直都像是良师益友一般的在陆成萱的身边,教导她如何在做好分内之事的同时,管理好司设房的事务,做好成为真正典设的准备。
无论陆成萱请教什么问题,蔡青玉都是知无不答。
可是这次,蔡青玉没有向从前那样直接回答陆成萱,更是冷下来脸低声呵斥,“不该你过问的事情不要管。”
“更不要乱说话!小心引火烧身,知道了吗?!”
陆成萱心头一紧,随后目光从胆战心惊的燕北双的身上收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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