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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瑶和东方暂时定居于一个小镇中,这里的民风淳朴,风景秀丽,扶瑶待得倒也惬意。
这日,东方出诊,扶瑶一人处于药庐中,为人看病。她并未想到,东方回来时,还带了一个小姑娘。
那是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姑娘,生得娇俏可爱,眼眸中流露着灵动之色。
“沉香。”东方不等扶瑶问出口,已先行解释了起来,“她唤作瑾娘,在我回来的途中,看她被一些恶徒袭击,便出手救了她。瑾娘暂时无处可去,我们便先留她在此,可好?”
扶瑶自然不会出言反对东方的建议,她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名唤瑾娘的小姑娘不发一言,只默默地盯住扶瑶,忽而就皱起了眉,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扶瑶含笑望向瑾娘时,见她如此,心觉疑惑,但不知她这样是为何,只好愈加温和地对待她。
“瑾娘。”扶瑶柔声道,“我叫叶沉香。”
在药庐中待了数日后,瑾娘才渐渐恢复了小女孩该有的活泼气息。
又是一日,东方外出采药。
瑾娘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扶瑶面前去,“沉香姐姐,我可否给你占卜一次?”
这几日,扶瑶自是听过瑾娘谈起自身经历,之所以被人追杀,全因她身怀异能,却不知收敛,才险遭恶徒杀害。
扶瑶颇为无奈,但她想了想,便同意了。她倒要看看,瑾娘的异能占卜之术究竟能帮她测出什么来。
她写下了叶沉香的生辰八字给瑾娘,片刻后,瑾娘的神情有些古怪,就这么盯着扶瑶,迟疑道:“你……你们叶家人可都健在?”
闻言,扶瑶一怔,旋即,她迅速地扬起嘴角,问道:“自然都健在,你为何这样问?”
“因为你的命运真是奇怪,我根本就看不透。”瑾娘面带不解,稍显烦恼地说。
“既是看不透,为何说是奇怪?”扶瑶又问。
瑾娘犹豫半晌,才回答了扶瑶。然而,她说出的话,的确令扶瑶诧异。
“你们叶家本会被仇人灭门,怎么如今都乱了……”瑾娘攒眉不已,最后是低喃着。
这下子,扶瑶确实相信瑾娘
的异能,是能使人觊觎,又想毁去的了。瑾娘所说的,本该是叶沉香和叶家人原来的结局。由于她的到来,却改变了叶家和贺家的死局。
“命运、命运……命由天定,你的命改了,还连带着改了其他人的命,这非是凡人之力所及,只怕……”瑾娘蓦地止住末了的话语。
扶瑶知道自己改变了一些人的结局,可能会带来其他的后果。她再问瑾娘,瑾娘倒也无法明确具体会发生什么事。
听了瑾娘的话,扶瑶沉默片刻,便只是笑了笑,不再继续这话题。
瑾娘大抵是晓得扶瑶的心思,看扶瑶如此,她不过是在心底存留些许疑虑。
她已不是先前那个一占卜完,便急不可耐地宣示结果的莽撞女孩,毕竟,并非任何人都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或是亲人爱侣的惨淡结局。
即使东方先生看似温和,瑾娘也仍是有所顾忌,她其实看不懂他,她只隐隐觉着,他不是一个如外表看似那样如沐春风的人。
那日的占卜不过是平静生活中的小插曲,扶瑶与瑾娘两人亦是对此秘而不宣。
是夜。
这夜不似泼墨般的黑,近乎漆黑,却不那么黑,而是深蓝的,深蓝上缀着浅淡星光。月色很美很美,满月的清辉浸润着安静的黑夜与大地,也洒落在庭院里的扶瑶与东方的身上。
琴声悠远,在月色里变得轻柔了些,缓缓地飘逸在院中。
这首曲子,扶瑶是第一次听东方弹奏,她本想问他,可抬眸的那一瞬,她又不想问了,什么都不想问。
只因,东方的神情极其温柔,眼中透着些许怀念与眷恋。至少,在此刻,扶瑶望不见他深藏孤独与悲伤的眼神。
风微微地拂过,叶轻轻地摇着,月光柔柔地撒下。
这大抵是难得的澄澈时刻。
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无边的夜空显得澄净透澈。扶瑶的心中亦是一片澄澈,她什么都不用去想,无需希望或担忧什么,就只是在倾泻而下的月光里,安静地听着悠远的琴声。
眼下的一切如月色般美好,不论从前与未来。
瑾娘在院落的回廊处望着扶瑶和东方,随即,她收回视
线,只是默然地倚靠在阑干上,聆听着东方的琴声,欣赏着皎洁的月色,忽觉自己也变得有些平和了。
扶瑶未曾想到,平静的生活里竟又多了一人。
那是个惠风和畅的日子,如往常一般。扶瑶和瑾娘留在药庐之中,东方则外出看诊。
而一位身着青衣道袍的男子步履从容,踏进了药庐。
扶瑶在他进来的一瞬间,便抬眼望去。此人不过及冠之年,看似俊朗,可偏偏眉宇间那抹倨傲之色给人些许不适之感。
“阁下来此,有何事?”只消一眼,扶瑶就清楚她面前的男子并未有何病痛,但她只是含笑有礼地询问他。
青衣男子没有即刻回答扶瑶的话语,反而打量了扶瑶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在下乃七十二福地之青玉坛门下弟子——雷严。途经此地,听闻有位东方先生妙手回春,便想来指教一番。”
雷严的用词虽无不妥之处,但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温和,而是如同他的神情一般隐含傲气。
闻言,扶瑶倒也不生气,对她而言,雷严和瑾娘一样,都算是个孩子。她微微一笑,只对雷严说了,若他愿意,可留下等东方回来。
然而,任凭瑾娘平日里如何故作老成,她亦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对于雷严这样的傲慢之人,她可做不到扶瑶那般的好脾气,便夷然不屑道:“东方先生的医术举世难寻,你不过区区一介门坛弟子,还妄谈什么指教。”
“你……”雷严顿时就瞪着瑾娘,但她仅是个小女孩,他又怎可真的同她争执起来。于是,雷严拂袖而去。
扶瑶并未出言阻止,亦没有直接阻拦雷严的去路。她的目光在雷严的背影停留一刹后,便转向瑾娘,满是无奈,又是纵容的。
“沉香姐姐,别管那个家伙了。”瑾娘收起方才的娇蛮作态,立刻笑意盈盈地揽住了扶瑶的手臂。
待东方回来之时,他的身后果然跟着雷严。
不同的是,雷严的脸上已无明显的倨傲之态,而是化作了尊敬崇拜。
扶瑶望了雷严一瞬后,又转而看向东方,与他对视之间,无需言语,便已晓得。
看来,
雷严已经为东方的医术所折服。
瑾娘却是不喜雷严再次出现,她忍不住出言嘲讽,“雷严公子师从鼎鼎大名的青玉坛,怎么又屈尊来我们这间小药庐了?”
雷严被她的话一梗,神情凝滞片刻后,还是勉勉强强地回了一句,“东方先生的医术高明,在下自是想向他多多请教。”
瑾娘还想再呛他几句,扶瑶制止了她,“瑾娘,外头的草药是否该收起了?”
扶瑶轻声细语地说着,眉眼温和,而瑾娘又怎会不解她的言下之意。不得已,瑾娘撇了撇嘴,睇了雷严一眼,不再说话,只是朝他冷哼一声,就转身走向后院。
这时节,雷严倒是注意起扶瑶来了。他先前来此,口头上说是指教,实则不过是想比试一番,就并未在意旁人,除了那瑾娘不可理喻地兀自同他顶嘴。
扶瑶察觉到雷严的打量,但她没有介意。东方却是出声提醒了雷严,“雷少侠,天色已晚,你该回去歇息了。”
雷严不再看扶瑶,反而忽然朝东方作揖,言行恭敬,“望东方先生能应允在下的请求,我明日再来拜访。”
东方并未有所表示,雷严也不甚在意,他话音一落,便旋身离去。
扶瑶笑了笑,柔声道:“他想向你学习医术?”
“沉香猜得不错。”东方的唇边扬起温和亲近的笑意,“他今日擅自来寻我比试,只不过见了我治病的手段,便已认了输,还说要拜我为师。”
扶瑶想着雷严的身份,便问:“他不是青玉坛弟子吗?”
“青玉坛……”东方停顿片刻,继续说:“两百多年前,青玉坛曾以丹药炼制之术闻名一时,可惜,时任掌门以人与牲畜魂魄之力入药,此事大白于天下后,青玉坛为世人所不齿,日渐衰败。
“如今的青玉坛,盛名不再。而雷严此人在药理上颇有天赋,怕是不满青玉坛现状,才希冀于自身,妄想振兴青玉坛。”
东方的语气平淡而缓和,可扶瑶好似隐隐感觉到他隐藏话语之下的漠然与嘲讽。
“他见我的丹药效力强于他人所制,便以为我有起死回生之术。其实这世间,哪有起死回生之药,
只有贪生怕死之人。我亦不过是遵循他们内心的欲望,任凭他们自己选择。”
扶瑶看着神情平静的东方,觉着他方才说的话,不像是随意的有感而发,反倒是真切经历过的感受。
而东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倒不急于掩饰,他只是浅浅一笑,温声道:“这所谓的起死回生之法,不过是徒劳,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眼眸如夜色一般湛黑澄澈,其中含有深沉的情感,却又带着温柔的悲伤。
扶瑶猛地撞入他的眼中,怔愣片刻,她只能这么说:“生死之事,非人力所能及。”
“非人力所能及……”东方轻轻念着她这后半句话。
他却是总不认输地要去试一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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