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周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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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祖坐在床边，一直静静地凝视着扶瑶，良久，他才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

然后，他起身离去，仿佛他从未来过。

次日，当关祖看见如往常一样来到别墅的扶瑶时，他亦没有对他昨日见到的场景提出任何疑问。

他同样一如既往地与扶瑶去挑战极限游戏，又或者是和她搏击。

“阿祖。”扶瑶仍是感觉到关祖的情绪有些微变化，尤其是他今天下手更重了。在关祖为她身上的淤青擦药时，他的动作是与搏击时截然相反的轻缓。扶瑶蓦地就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你怎么了？”

她的语气很是温和，隐着纵容。关祖知道她已经渐渐接受他走进她的世界，可他不喜欢她仿佛对待调皮孩童一般的态度。

他想要的是，女人对男人的温柔亲昵。

关祖沉默了一瞬，便抬眸望向扶瑶，对她扬唇一笑，颇具邪气与魅惑气质的。

“苏，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他漆黑的眼眸，极为深沉而晦涩。“你要知道，男人是很危险的。”

扶瑶稍稍一怔，很快又笑了，“我知道。”尤其是他这样的男人，他刚刚的眼神才叫做危险，若不是扶瑶经历过这么多世界，她想她应该看不懂那样的眼神，只能隐隐感觉到不安，那抹不安也很容易因他的俊美与诱惑而消逝。

关祖脸上的笑意更深，他也不继续给她抹药了。就着自己的心思，他放纵地同扶瑶亲密起来。

这一次，他发现她没有制止他将这亲密深入的意图。然而，关祖只是慢慢地松开了扶瑶，看着她微红的面容，他心情极好。同时，他依然恶劣地捏住了扶瑶的脸颊，“这么多次，还不习惯。”

扶瑶的脸蛋被关祖轻捏着，她的眼中流溢出些许无奈之色，只好抬手移开了他的手，并道：“你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她可从来没捏过他的脸，或者摸过他的头。

“今天带你去听演唱会。”关祖不直接回应扶瑶的话，他的眸中含着笑，然后一边站起身，一边对扶瑶说。见扶瑶没有立即反应，他便拉住了她的手。

扶瑶上了车之后，才问关祖，

“是什么演唱会？”

“我很喜欢的摇滚乐队。”关祖这么回她。

扶瑶微微颔首，没再问得更清楚。关祖的开车技术显然是很好的，就是太狂野奔放了，让扶瑶如同置身于过山车之中，刺激得很。

而她没想到，关祖所说的演唱会是迷幻摇滚乐队举办的。先前，关祖和tintin他们教她乐器时，她了解过摇滚乐，并将各类摇滚乐的代表曲都听了一遍。

她比较喜欢的是蓝调摇滚，而迷幻摇滚在早期虽然以蓝调为基础，但其所追求的梦幻迷醉状态显然是扶瑶所抗拒的。

既然已经来到了现场，扶瑶就不好再临时反对。她的精神倒是不自觉地戒备了起来，连带着她的身体都露出了紧绷的状态。

关祖自进了场，就一直拥着她的肩。而她陡然绷紧了的身体，他当然立即察觉到了。

他知晓，这大概是她保护自我的一种防御姿态。

大量模糊的电吉他声以及高分贝的噪音，令扶瑶有些头疼，她本就高度集中的精神慢慢地涣散。

“怎么样？”

这时，扶瑶忽然感觉到关祖贴近她的耳畔，似乎说了什么。他贴得很近很近，在嘈杂的音乐声，扶瑶根本听不清他的话。她扭头看向关祖，他的眼眸如同深夜中的星辰，又印着明显的笑意。

直到音乐渐渐沉寂，关祖再说了一遍先前扶瑶听不清的话。

“我还是比较喜欢蓝调摇滚。”扶瑶笑了笑，道。

关祖却对她说：“你不是不喜欢迷幻摇滚，而是害怕喜欢。”

他的话语好似带着丝丝蛊惑，他站在扶瑶的身后，却紧紧地贴近她。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同时低下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相信我，你会感到快乐的，这才是真正的乐趣，人生是需要刺激与放纵的，苏……”

扶瑶怔了怔，片刻后，音乐再次响起，但她好像怎么都无法集中起精神了。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一个她隐隐晓得，却放任不管的问题。

扶瑶没有和关祖打一声招呼，径自转身，想要离开。在她转身提步的一瞬，关祖便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关祖

盯着她，眼中的含义很明显，她得陪他听完这场演唱会。

扶瑶略一挣扎，他的手抓得更紧，于是，她不反抗了。

他们周围的大多数人已然陷入迷幻，他们的脸上是飘飘欲仙的神态，而关祖脸上也隐隐透着恍惚迷醉的笑容。

直至演唱会结束，扶瑶都没再表示出抗拒的意思，但亦是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的。关祖好似和她赌气一般，她不说话，他同样不出声，两人一路沉默。

踏入他们的秘密基地后，tintin三人已经在屋里，一看见扶瑶与关祖，他们纷纷停下手头上的动作，朝二人打了招呼。

关祖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上了二楼。而扶瑶倒是对fire他们笑了笑，也跟着上了楼。

留下那三人面面相觑，fire是最想开口询问的，可他瞧关祖的脸色，便忍住了。等fire瞥不见扶瑶和关祖的身影后，他才出了声，然而，tintin与max似乎对此兴致缺缺，直接低头又继续方才暂停的游戏。

二楼关祖的房间里，自进了房间，关祖一直静默地背对着扶瑶。他以为两人会持续僵持下去，不料，正当他准备放弃这幼稚的赌气游戏时，他便感到扶瑶从背后抱住了他。

与此同时，他竟然听见她温软的话语。

“阿祖，谢谢你。”

扶瑶大抵知晓关祖到底是什么想法了，昨日来过她别墅的人果然是他。她清醒过来后，就已经察觉到有人悄然到来的痕迹，即便那人十分小心谨慎，也让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他想让她如同他们那样放纵肆意，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要享受快乐便好。

她体会到了他的用心，可是，她不能完全地接受这样快乐的方式。那实际上，并非真正的无忧无虑。关祖他们所谓的快乐，是建立在他们逃避家庭现实的基础上。

扶瑶一开始就知道，但她直至刚刚，才意识到她其实也在逃避。所以她才会失眠，才会害怕关祖那些能使人感到极致乐趣的方法。

所以，此时的她才要感谢他。

在扶瑶抱住他的那一刻，关祖就将赌气的念头抛诸脑后。他

清楚她拥抱与道谢的含义，他的心瞬间变得柔软，眼神亦是温和无比。然而，他又不禁感到无奈，她怎么总是那么明明白白，偏偏不肯留一丝脆弱给他。

扶瑶接受了关祖的亲吻与爱意，不同于他如狂风般席卷的吻，他出乎意料的很是轻柔缓慢，不愿让她有半点委屈。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这样的细腻温柔，扶瑶难以抗拒。

之后，关祖觉着他与她的距离近了些，她的心墙有一条微小的裂缝，他很欢喜。只要和扶瑶在一起，关祖就仿佛找到了比所有游戏和毒品还要有趣的无上快乐，他可以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心防，总会有他意想不到的惊喜等着他。

惬意的日子维持了将近一年，终究还是有打破的一天。

那是一个静谧的清晨，扶瑶从自己的别墅里出来后，准备漫步去校园。她倒没想过，会遇上银行抢劫犯。

扶瑶只是经过银行门口，却意外地协助了警方抓获嫌疑人。

当然，她还得去警局录口供。

而关祖给扶瑶打电话时，她正在警局准备做笔录。一听闻她在警局，关祖有一瞬的怔愣，他的声音顿时变得很低，隐含着某些浓重的情绪。他只对扶瑶说“等我”，就挂了电话。

扶瑶不由得想起他的父亲给他带来的阴影，关祖从未在她面前谈论过他的父亲，也并没有表示出对警察的恨意。她刚才本可以隐瞒他，但她还是直接说出她在警局的事。

只因她到目前为止，的确过于被动，她需要一个了解他内心深处的契机。

关祖来得很快，扶瑶刚一做完笔录，和一名警员走出房间时，就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他的步伐带着急切的意味，当他发现扶瑶后，便快步朝她走去。

很明显，关祖刻意地忽略了扶瑶身旁的警员，只关怀地询问起她来。

而那名警员却热情地和关祖说了几句，表明扶瑶协助他们的事实，以及赞赏了她的勇敢与身手。当然，他建议扶瑶下次尽量避免直面匪徒，毕竟这是警方的职责。

不等扶瑶回应，关祖听了警员的话，先是面无表情地睇了他一眼，这一眼充

满压抑不住的仇恨，可在下一瞬，关祖就移开了目光，警员只得在心中对关祖方才的眼神感到困惑不已。

扶瑶一直观察着关祖，自是瞧见了他望向警员时那流溢出来的恨意。她没有立即表示出来，只是同警员道别，随即，她牵起关祖的手，赶紧出了警局。

只要一瞥见警察，关祖的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地显露了。

即使他的父亲不在这边，他也已无法阻止自己内心对警察的深刻恨意。

扶瑶不得不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回忆起屈辱的过去。毕竟，有些伤口不去理会，是会伤身伤心，乃至危及性命的。

她希望，关祖能成为一个敢于面对悲惨过去的勇士，而不是只会在别人身上发泄恨意，却不敢反抗父亲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