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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兵们摆出了最典型的盾墙阵势。
亨利注意到他们装备的盾牌是清一色的圆盾,这种盾牌与斯京海盗的样式如出一辙。逾越半米宽的木制盾面由一条条的木条拼接而成之后使用兽皮或者钢铁包边,向外的一面再涂上掩饰纹路的盾饰以防止对手透过攻击木板间缝隙的方式迅破坏盾牌。
曾经斯京人肆虐的年代里头这些来自北方四岛的战士们乘坐两侧挂满这种盾牌的龙头木船自天际线缓缓驶来的模样早已成为千古的绝景,而之后伴随着无数人几百年噩梦般的掠夺和杀戮,他们也与其他许多北方文化一并深深地刻入了西海岸居民的心灵。
掠夺和征战是一种传达文化的极佳的方式,但斯京式的盾墙实际上并非创。
早在海盗肆虐的数百年前不可一世的拉曼帝国便拥有了防御力远比它更强的方盾阵型,借由以那为名的可以掩护大半个身体的大型方盾拉曼人的重步兵军团在防御力上几乎无人能敌——但它在现如今变得不这么常见,除了因为拉曼帝国没有能够征服整个世界就衰落了以外,还因为方盾的体积过于庞大,只适合用于集团步兵作战。
更小的斯京式圆盾虽然在防御面积上远远不能和它相比,但在机动性和灵活上则反过来要强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它们会成为现代佣兵和冒险者们的普遍选择。在经验丰富的人手中防御面积更小的圆盾使用起来实际上并不比拉曼方盾弱。
使用者永远要比武器更重要,尽管有无数试图篡改历史的史学家们都在声称北方四岛的战士能够征服西海岸是因为他们的武器更加先进,但明眼人都知道事实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概括的。
亨利看着他们。
许多经验不足的新手佣兵甚至是正规军士兵们经常犯的一个错误便是在需要作出盾墙阵列的时候只是简单地把盾牌举了起来和同伴站在一起——这是相当愚蠢的。因为这样做形成盾墙的士兵和士兵依然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非常容易就会被击溃又如何能谈得上是“墙”呢。
而伯尼他们示范的则是绝对正确的做法,佣兵们在此时此刻显示出来的互相之间的配合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一面面的盾牌就好像经过排练一样先后立了起来,然后一群人站得相当靠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把自己盾牌的边缘扣在队友的盾牌上方。盾牌和盾牌有边缘重叠之后被用力往前顶住,一面面的盾牌在这股力道的作用下确确实实地形成了一面真正的“墙”。
“推。”手臂受伤的比约恩和蒂尔两人没有拿着武器而是手持火把给队伍提供照明,其他人手中闪亮的金属武器反射着橘色的光芒。亨利、杰里科还有伊文以及几名女性待在了后头,一行人开始缓缓地朝着这件卧室的门口推去。
这间面积极为广阔的卧室理所当然地有着一个配得上它的大门,尽管门的本体已经在漫长的岁月当中腐朽殆尽,但布满脏污的巨大大理石门框却依然保留着。
盾墙缓慢移动着推了出去,卧室出去正对着的便是通往三楼的楼梯,刚刚一出门“喇——”地一声伊文就张弓射出了一箭。
“噗咻——夺呜呜——吱!!——”老斥候手中短小的猎弓那短粗的箭矢准确地命中了那头鬼鬼祟祟爬下楼梯的鼠龙的肩膀将它打得一声惨叫就从楼梯上滑落了下来,但这还没完,在它滑落的同时伊文再次张弓搭箭又是射出了一。
“噗咻——夺!”这一箭从鼠龙的左脸射了进去击穿了它的头颅,让它彻底地没了生息。
“好反应!”亨利对着伊文不吝赞美之词,而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弓手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从腰间的箭袋又抽出了两支短箭用手指夹住。
“罗德尼!”右侧是高耸的楼梯,而往左望去,只有些许月光的黯淡阴冷的通道则是更多的一些房间,它们曾是佣人卧室,厨房,书房和杂物间等等——亨利他们一行人挑了最大的城主卧室,而现在不见踪影的罗德尼和莱莎很有可能正在余下的那些之一做着一些什么事情。
“罗德尼!!”情况紧急,伯尼也不管是否会吸引到鼠龙,大声高喊着矮胖佣兵的名字。
鼠龙喜欢以数量取胜的特点他自然已经得知,在这种情况下罗德尼二人落单会险上加险,但小队领导人接连喊了几次,他们却始终没有回应。
“顾不了了,盾墙分开,两人一组往下推,我们得去保护马匹。”伯尼果断地做出了决策,得到命令的佣兵们立马以极高的素养解开了盾墙然后小跑着下了楼梯。墙壁之中四处回荡着咚隆咚隆的声响,这种无从判定鼠龙数量的未知搭配空荡荡的巨大屋子令所有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亨利把剑插回了背带之中,楼道的环境并不适合他挥,贤者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护着米拉一行人迅地来到了楼下的地方。
几缕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没堵上的缝隙投射进来,黯淡的光辉下马匹安然无恙的模样让众人都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们现马儿都有些紧张兮兮地往里头挤。
“小心!——啪——噗咻——”呼喊声和松开弓弦的声音几乎重叠着响起,粗短而有力的箭矢如闪电般击中了那只扑向第一个到达一楼的蒂尔的鼠龙,它摔倒在地,抽搐着口鼻流血立马就没了生息。
“真神与圣女在上……”蒂尔似乎是一位白色圣教的信徒,他做了一个祈祷姿势,而后面的亨利不知为何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米拉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往上看着亨利这样说道。“没什么”贤者摇了摇头甩掉了心底里回想起来的影子,然后迅地就拉着女孩加入了大部队之中。
“吱吱吱——”
一行人迅地冲下了楼梯横在大厅中央,他们身后是挤作一团的马匹,而前面的黑暗之中则是窸窸窣窣的鼠龙。“呼啦——”伯尼用他手中的火把在面前照了一圈,过三十头鼠龙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在了一楼的一角。
“把堵着窗户的那些石头打掉。”亨利转过头对着伯尼这样说道,小队领导者愣了一愣然后瞬间就同意了他的想法——鼠龙已经进来了,昏暗的环境对于它们有利但对己方却是不利,所以倒不如拼一把敲掉石头让月光洒进来提高可见度。
“准备好,盾墙!”两名佣兵手脚麻利地拆掉了那些石头让银白色的月光洒进一楼,亨利和伊文还有杰里科三人来到了盾墙的左右侧翼拔出了武器。
“杀!”没有任何的铺垫,伯尼简简单单地喊出了一句话,整个盾墙就以整齐有序的姿态朝着对面推了过去。
“吱吱吱——”鼠龙们乱作一通,佣兵们有意出的巨大声响和骇人的气魄使得这些智力低下的生物变得十分紧张,它们四处乱窜,但随着盾墙的推进慢慢地被逼到了墙角。
所谓老鼠急了会咬人,和老鼠基本上没什么不同的鼠龙自然也是如此。在意识到无路可退以后这些有着惨白肤色的脏兮兮大狗一样的生物乱糟糟但相当迅地朝着众人扑来,但比它们更快的是伊文和杰里科的箭。
“咻咻咻咻——嚓——”年轻的弓手有着不输给老伊文的准头,但在判断局势上面显然还是老人更加优秀,几头冲得最快的鼠龙被伊文一箭爆头令它们本就乱糟糟的冲势为之一滞,而熟悉自己老部下的伯尼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凹型阵,包抄!”野兽低下的智力在人类的战术面前被玩弄得体无完肤,训练有素的佣兵们在伯尼的指挥下迅地分成三个部分形成了左右翼向前突出的包围阵型,被逼到了一起的鼠龙们混乱而无序地四处乱窜着,紧接着伯尼下达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指令。
“盾墙,开!”
“啪嗒——”佣兵们的起手式如出一辙,散开的盾墙第一时间就由那只持盾手连带着整个肩膀的力量向前撞了出去以一记沉重的盾击令鼠龙们更加地混乱,而紧随其后早已拔出的各式武器则给予了被打了个晕头转向的鼠龙们予以致命补刀。
鲜血四溅,亨利和伊文还有杰里科最后需要做的仅仅是将一些从包围圈逃出来的鼠龙给就地格杀罢了。
稳步重复斩杀,防御,推进,被逼到角落里头的这些鼠龙就随着整个包围圈的一步步缩小而变成了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
“呸,恶心的东西。”盾牌和衣服上全是鲜血的蒂尔耷拉着那只伤还没好就再度用力过度的手,对着地上还在抽搐的一头鼠龙吐了一口唾沫。
“锵——咻——”伯尼一剑封喉把另一只还没死透的鼠龙给捅死,紧接着他抬起了头,左右环视了一眼。
“不要放松警惕,可能还有更多。我,受伤的比约恩和蒂尔还有亨利留下,其余两人一组,我们要对整栋建筑进行搜索,如果有碰上这些该死的东西,第一时间大声喊附近的同伴,只要有数量优势,我们可以轻易地杀掉这些无脑的野兽。”佣兵领导者如是说着,而手下的那些人立马就掉过头朝着楼梯走了过去。
“呼——”伯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旁边的蒂尔接过了那名二十几岁的女性递过的软皮水壶——那里头装的是酒,金的佣兵咬紧了牙关让对方帮忙拆开了伤口上的绷带,然后仰脖子喝了一大口酒,接着将它淋了在伤口处。
“滋呃——”单手剑士紧皱眉头出了一声冷哼,他受伤的手臂肌肉鼓起青筋爆现,而那名女性将绷带拆下丢掉以后又从马匹上的行囊中取出了崭新的绷带,细心地为蒂尔绑好,然后走向了伤势更轻一些的比约恩。
亨利和米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上头走动的声音不断回响,等了好几分钟才有几声鼠龙的惨叫,而又过了一会儿一阵硕大的嘈杂声伴随怒骂和讪笑的声音从上面清楚地穿了过来。
紧接着头和衣服都乱糟糟的罗德尼和莱莎走了过来,看着伯尼不善的颜色矮胖佣兵也识相地连连道歉,但终归两人都没出什么问题算是万幸。
这一夜就再无话可说,堵上了所有通风口在亨利亲自确认没有问题以后众人再度返回了那间卧室,就着秋日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度过了还算舒坦的一夜。
而待到早晨醒来时,便又必须是新的一天了。
已经决定好目的地是亚文内拉西部的瓦瓦西卡的话出自然事不宜迟,耗费了好大的劲把那些堵门的石头扳开以后众人再次往外跑了出去。
白天的时候鼠龙大多数都会躲藏在阴暗的下水道之类的地方,但即便再在此度过一晚,亨利也并不觉得他们会再次遭受攻击了。
一行人不受打扰地缓慢走回到了城堡的入口处,经验丰富的老斥候当先一步出去调查确认没有西瓦利耶人来过的踪迹以后点了点头,而在众人缓缓走出这度过了漫长一夜的城堡时,亨利站在最后,远远地自清晨也依旧漆黑的大门望了进去。
原先应当在这出口处生活着的那些青年鼠龙们已经没有了踪影,而至于它们是往哪里去,贤者心里很有个底。
鼠龙这种生物是极其具有领地意识的,昨日夜里之所以最后来的只有那么三十来头的鼠龙,便是因为余下的那些盘踞了城堡中心安全区域的成年鼠龙,陷入了和青年鼠龙的领地争夺战之中。
这一切都在亨利的预料之中。青年鼠龙想要争夺地盘的想法是一直存在的,但因为成年鼠龙更加强大所以它们无法做到这一切。但亨利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出现令这些胆小谨慎的生物看到了一丝机会。
其实外围区域的那些青年鼠龙从一开始就一直远远地跟着亨利一行人,贤者不清楚它们是想要猎食自己一行人还是如何,但他十分明白当这一批鼠龙碰上那些盘踞在此的成年鼠龙时,双方肯定免不了生流血冲突。
因此他即便知道它们跟着也并未通报伯尼他们前去攻击,仅仅是将有矛盾的双方引到了一起,坐山观虎斗。
亨利在没有言明的情况下化解了原本会生的被一百来头鼠龙包围的情况,令他们昨日夜里承受的压力多少小了一些。但在今日之后,这座被遗弃的城堡的主人又会是谁呢——站在入口处呼吸着清晨凉爽的空气,他不由自主地这样想着。
曾经由人类所建立,被赋予了名字和意义的城堡,在主人消亡之后沦为野兽的巢穴,而这些野兽维持了漫长时光的领地阶级又在昨夜因为自己一行人的闯入而被打乱。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万物有时。”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亨利轻声细语地如是念道。
“?”
衣角被某人拉了拉,亨利回过了头,看到米拉用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仰望着自己。
“还在想什么呢,快走吧。”女孩这样说着,而贤者笑了一笑,转过身,与她一并重新迈上了旅途。
自莫比加斯内海吹来的海风依然穿过普洛塔西亚森林,而在古老的遗弃城堡中生过的权力更替的事情,正如这风最终会吹向何方一样。
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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