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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虞惶然抬头,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
吴疾给她松了绑,看到白净的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心头大怒。
多好的姑娘,被糟蹋成这样……
“你们是谁?竟然阻拦本大爷!”那富绅骂骂咧咧冲上来,还没动作,就被吴疾狠狠踹了一脚。
“不长眼的东西,活得不耐烦是不是?”
吴疾是练家子,一身武艺,一脚下去那富绅一身肥肉跌在地上,滚了几圈,嘴里哎哟惨叫,被手下七手八脚扶起来。
富绅手下的人都带了棍子,特意预备遇上横的好教训一顿,哪知一睁眼看到带刀的,登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但他是这里地头蛇,一番惊惶后便怒目圆瞪指着吴疾:“你你你们什么人……敢在本大爷地盘上撒野?”
吴疾还没被人拿手这么指过,刀鞘微动,寒光已在眼前划过:“我等奉大大理寺卿之令,来接大姑娘,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本官面前放肆!”
凛凛剑光在眼前,富绅吓得险些尿裤子,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大理寺卿,我不认识。今儿是本大爷大喜的日子……你们还不闪开?”
“大喜?你也不看看,你娶的是谁?”吴疾冷冷勾唇,剑尖直指富绅咽喉:“大理寺卿的妹妹,你也敢染指,活得不耐烦了!”
他手上一挑,惨叫声顿时响彻云霄,富绅浑身是血,痛苦哀嚎,而他脚下是一只带血的手指。
富绅疼得死去活来,捂着鲜血淋漓的手,不停磕头告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吧……”
阿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满地的鲜血叫她白了脸,却还是小心的扯了扯吴疾的袖子,声音诺诺:“大人……”
吴疾回头,看她面露迟疑,本以为她是吓着了,想要他就此收手,不想阿虞咬着下唇,怯声道:“是哥哥让您来接我的吗?”
十几岁的小姑娘没见过这等场面,恐惧也是正常,吴疾历来和犯人打交道,还没见过这么娇滴滴的女子,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吴疾说是:“姑娘放心,属下定会把姑娘全须全尾的带到大人跟
前。”
阿虞松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救星似的,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她哽咽着声音:“这人霸占了我们家的钱财,还请哥哥和大人替我做主。”
吴疾一愣,没想到她是说这个,得知这富绅无恶不作,强抢民女不说,还企图霸占容家产业,更是怒火中烧。
那富绅也是机灵人,剧痛之下脑子还能转动,忙不迭地把吞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大人饶命……小人都还回来,大人恕罪,姑娘恕罪!”
他这一号的人,只敢在锦州兴风作浪,欺软怕硬惯了,何曾见过比自己还霸道的人,他惦记容虞好久了,知道容家出了个探花郎,可这位金凤凰和家里不和,当官这么多年,愣是没回来过。
旁得人不清楚内情,可也知道他与容家长辈的恩怨,否则不至于几年不闻不问。
容老太爷病逝后,偌大个容家只有母女俩相依为命,女人家哪里会打理家产,没多少年就被他给连蒙带骗拿去大半。
容夫人死了,他看到亭亭玉立的阿虞,一时起了色心,想着抢回家做小妾,谁曾想这位多年毫无消息的容家大公子竟然派人回来了。
富绅蛮横一世,见过最大的官便是锦州知府,虽不知大理寺卿官拜几品,但好歹是探花郎,如今进了京,也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人物,眼看他们带了刀剑,更是后悔得罪了容家。
他苦声求饶,吴疾却不为所动,以大理寺办事的风格,他这会儿早该身首异处了。
但容舟向来不欲张扬,吴疾也不多作纠缠,直接绑了人丢知府面前。
一个富绅在锦州城横行霸道,连容家都敢动,背后少不了撑腰做主的人,这州府里除了知府,应该找不出别人了。
富绅被提溜到衙门,看那浑身是血的模样,知府吓得不轻,知道是大理寺卿动的手,连大气也不敢喘。
“大人……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知府一见京官,就吓得腿哆嗦,他这些年虽没见过容舟,可大理寺的盛名远播,谁不忌惮几分。
吴疾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道:“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威,如今连皇上钦点的探花郎都不放在眼里了
?”
知府为官几十年,早就练就了七窍玲珑心:“大人这话怎么说的,我锦州三十年才出位探花郎,下官崇敬容大人还来不及……”
“既崇敬容大人,那知府大人为何容忍地痞流氓作威作福,欺辱容大人血亲?”
知府大人嘴里直喊冤:“大人明查,下官不清楚这件事,我要是早知道容大姑娘受此磨难,定要千方百计护她周全啊!”
吴疾目光森冷,老奸巨猾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心头愤怒,把从富绅手上削来的断指扔到知府怀里。
“知府大人瞧瞧,这是什么?”
知府下意识的接住,没来得及细看,等吴疾开口,看清那截短粗的手指,吓得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大、大大人……”
吴疾微微躬身,看他惊吓过度,放低了声音:“断手手指这种事,我最在行了,大人想不想看看?”
知府摇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不不必了……”
一番恐吓,终于吓得知府屁滚尿流,目的达成,想来日后容家人的日子能好过些。
*
阿虞只身在颠簸的马车里惊魂未定一面彷徨,一面期待。
她多年没有见过哥哥了,他赴京赶考时,她才七八岁,半大的孩子记不住多少事,但她知道哥哥并不喜欢这个家。
应该说,并不喜欢后来居上的母亲和自己这个妹妹。
容舟生母出身显赫,当年下嫁容老太爷自是屈尊,可夫妻恩爱,容家生意越做越大,日子也很好过。
家大业大,人就难免生了野心,容老太爷曾许诺夫人永不纳妾,可看尽人间繁华,哪里有不花眼的。
容舟十岁那年,容老太爷醉了酒,睡了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还怀了孩子。
夫人自是伤心,夫妻离心,郁郁寡欢,没多久就病逝了,陪嫁丫头生下一个女儿,在夫人祭日前扶了正。
阿虞懵懂降世,并不知道哥哥不喜欢自己,年幼的孩子渴望哥哥的拥抱,可她伸酸了双手,他也不肯抱她一下。
她稍微记事起,爹爹就说哥哥将来会考取功名,容家定会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爹爹去世
不久,哥哥去了京城,再见他,已经是半年后,探花郎满身风光回乡,可惜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她们好脸色。
阿虞不敢上前,怕惊扰了这样出色的天人,眼睁睁看着他回来又离开,如此,便是整整七年。
在阿虞对自己前途渺渺心慌意乱时,哥哥忽然派人来接自己,心里欢喜之余,更多是担心他会不会还同从前一样不喜欢自己。
就这样煎熬了五天,终于在日暮流转之时,进了京城。
天边霞光万丈,给错落延绵的楼阁渡上精致的金边,万家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来,辉煌温暖。
容舟揉揉酸涩的眉眼,从卷宗里抬起头,吴疾风尘仆仆进门来,语气兴奋。
“大人,姑娘快到了,这会儿已经进城门了,您快回去吧。”
吴疾倒是高兴,先行回来禀报,容舟却显得兴意阑珊,显然对这个妹妹到来没有多少欢喜。
吴疾不清楚容家的事,对容舟的冷淡,只认为是他久不见家人,近乡情怯。
他把锦州发生的事全说了,忍不住夸赞:“大姑娘年轻虽轻,可临危不惧,路上我听大姑娘说,我们若是没到,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那个为虎作伥的富绅,哪怕从花轿跳进大江里,好歹是清白的。”
案前的容舟终于放下手里的卷宗,波澜不惊的抬起头:“一时逞能,赔上自己的性命,何必呢……”
吴疾心想女子把清白贞洁看得多重要,被那肥头大耳的富绅祸害了,才真是不见天日了。
“大姑娘如今可算见着光了,一路上就盼着见您了。”看他神色还淡淡的,吴疾又道:“大人孤身只影惯了,往后有亲人在身边,不至于这么劳累了。”
容舟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到底起了身,不疾不徐的回家去,才到大门前,就看到辆马车远远驶来。
这是他派去的马车,上面有容家的标志,里面大约就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
软纱车帘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挑起,玲珑的身影在半明半寐的天幕下朦胧不清。
容舟站在门前,神色淡漠,看着年轻的小姑娘跳下马车,匆匆瞥自己一眼,便低下头局促的
攥紧了裙摆。
这几年容家日子过得并不如意,阿虞身上的衣裙虽然是特意穿得最好的那件,但在这繁华万千的京城,还是格格不入。
她左右观望了一眼,看到石阶上站着一人,深邃的眉眼,挺拔的身姿,从发冠到袖口祥云纹,无不透着绰约风姿。
阿虞认出了他。
已经阔别整整七年的哥哥。
阿虞有好多话想说,怯怯望去,他脸上却不见几分笑意,珠玉般的人带着熟悉的疏离,似乎还是当年模样。
他看过来时,她莫名有些忐忑,但更多是见到亲人的安心。
风光霁月的人,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精细的,阿虞好多年不见哥哥,如此出色的人,若是在人海里相遇,大约是认不出了。
容舟长身而立,看她的目光充满探究,阿虞踟蹰了须臾,鼓起勇气走了两步,红着脸两指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低低唤了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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