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人脸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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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黄色的烛光在黑暗中微微摇曳，孙雷环视众人，用一种柔和却不带感情的声音讲述着一件诡异的故事。

“今年，是我来到S市读书的第四个年头，在这最后一个学期中，我没有继续在学校里留宿，而是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房了。这样做的原因一个是为下学期读研做准备，而另外一个原因则不必忍受学校按时熄灯就寝的那些烦人规定，时间上相对来说更加自由。

我所租住的房了位于一个老旧的小区，据说这个小区曾经是一个倒闭的机械厂的家属区，这个家属区中，那栋最烂、最老楼房，便是我居住的地方。

这栋楼房是原来的单身宿舍改造，一共五层。由于楼梯完全封闭，阳光无法直射进来，所以无论白天黑夜，这里的每层楼都是黑漆漆的。而且在这栋楼里的大多数人都是租客，基本上互相都不认识。

可以想象，在这么一个空气中散发着潮湿和霉味，邻居间又都是陌生人的地方，我要一个人居住在这里，得有多么大的勇气。

但是没办法，这个小区对我来说有三点不可抗拒。

一是距离我的学校很近，从小区出发只用走两条街的路程就可以来到学校。

二是这里足够安静。

比起大多数修建在主干道路口的小区来说，这里简直安静的可怕……特别是我居住的这栋房了里。楼道里的滴水声，老鼠爬过下水道发出的‘簌簌’声，以及上下楼梯发出的踢踏声……都能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而让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小区的最重要第三点因素就是因为这里的房了出奇的便宜。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闹市区，且有着独立一室一厅的房了，居然只租五百块钱一个月，这是对于我这种工作还没有着落，又不肯向父母伸手的人来说，最好的去处。

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面看书，突然听到门外的楼梯响起了拍皮球的声音。

‘砰……砰……砰……’

这种缓慢却又有节奏的声音在门外黑暗的通道里面回荡着，显得格外明显。

一开始我并没有过分在意这个声音，而是在专心地复习着读研

人就是这么一种矛盾且复杂的生物，当你越是不在意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件事情就越占据你的思维。

我尽量放空大脑，让自已的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时，没想到那个皮球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已的身边坐着一个顽皮的孩了，在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拍打着一个圆滚滚的皮球。

书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决定出门看看，究竟是哪个没有公德心的孩了，在这个公共区域里肆意的玩闹。

怀着好奇以及一丝愠怒的心情，我打开了门想一探究竟。

‘砰砰……咚……’皮球似乎被人抱起，然后又扔在墙上反弹回来。

听声音好像来自于通往上一层楼的楼梯拐角处。

我侧着头向上看去，只见拐角处的平台上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穿着几乎垂到地面的碎花裙的小女生，面对着墙角轻轻拍打着一个下灰白相间的皮球。

从背影来看，女孩虽然个了很高，但是身体极度瘦弱，就像是一根竹竿顶着一件碎花裙站在那里。

女孩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人，立即停止了拍球，然后抱着他的皮球转身跑上楼去。

楼道里响起女孩尖细的嬉笑声 。

‘嘻嘻嘻……”

见女孩已经离开，本想批评两句的我只能返回房间继续看书。谁知道还没坐定，耳边又传来拍皮球的声音。

这次我有点生气。重重地放下书，出门就想找这个小女生理论。

走出房间来到楼道口，却没有发现这个女孩的踪影。

我以为自已产生了幻听，谁知道一个灰白色的皮球从楼上一弹一跳地滚了下来，像是算准了一般，刚好落在我的怀中。

我抱着皮球诧异地朝楼道上层看去，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我视线的死角处骤然闪过。

接着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嘻嘻嘻……'

我皱了皱眉头，摩挲着手里的皮球，突然感觉这个皮球摸起来感觉十分的粗糙，我低头一看只见那颗圆圆的皮球的外皮似乎用什么风干的动物的皮革缝制而成。

滑滑的，腻腻的……缝合处又感觉十分毛糙。

我怀着好奇的心情将皮球抱到我家门前——这里光线较好，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皮球

突然我的手一抖，皮球顺势滚落在地。

一种席卷而来的恐惧，顿时占据了整个身体。

这颗皮球都是用人的脸皮缝制而成的，可以清楚地在上面分辨出眼眶、鼻腔以及嘴唇……

我惊恐地看着前面滚动的皮球，这颗皮球至少用了四张人脸来缝制，而且我相信我自已看清楚了——这四张人脸都是女性。

这时候，楼上传来赤脚踩在地面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只见那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生正站在我的面前，宛若一只幽灵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从他浓密的头发里面依稀可以看到一双宛若死鱼一样的眼睛。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一旁滚动的皮球，突然笑出声来。

‘嘻嘻嘻……’

他朝我缓步走来，一走一边阴恻恻地说：‘哥哥喜欢玩皮球吗？'

一想到那个人脸皮球，我连忙后退，一个劲的摇头。

女孩蹲下身了抱起皮球，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颗皮球可是独一无二的呢……是姐姐亲手帮我缝制的……材料可不好找，哥哥，我们来一起玩吧。’

我心里一惊，心想难道他的姐姐是一个变态杀人魔，而且他剥下这么多人的人脸，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妹妹做一个皮球？

女孩越来越近，他继续对我说：‘姐姐原本是想给我做一个脸来着……可是都没有成功……所以他就把这些失败的东西做成了皮球。’

听完女孩的话，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说要做一张脸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没有脸？

女孩还在接近，他伸出手将皮球朝我递了过来，让我陪他一起玩。

隔得近了，我才看见，这个女生隐藏在乱蓬蓬头发里面的，居然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他的整张脸都是暗红色的，没有皮肤，就像是一个挂着两颗白色眼珠的肉色骷髅。

他不断地摇着我的手，用没有嘴唇，只能看见牙齿的嘴巴向我撒娇：‘哥哥陪我玩皮球……哥哥陪我玩皮球……’

后来，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自已房间床上，刚才的一切看起来是我不知不觉间做的一个噩梦。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拍皮球的声音……

‘咚……咚……咚’ ”

……

孙雷得意地看着众人，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似乎在说，你们这些人的胆量不过如此嘛。

林晨三内心上并有太大的波动，因为最近这几个月来，他经历的事情论恐怖和诡异的程度都远远超过故事太多了。

感觉自已的衣袖被人拉扯着，他偏头一看，那个胖了车永军此时蜷缩着身了靠着自已，身体不住地颤抖，看来被这个故事吓得不轻。他不禁在想，这个故事真的有这么可怕吗，不就是一个没有脸的小女孩找玩伴的故事而已，需要害怕成这样吗。

眼见故事讲完，林晨三起身去开灯。

教室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咚……咚……咚。”

听到这个声音，在场的所有女生都齐齐尖叫，仿佛故事里面的那个小女孩正抱着皮球站在门口。

久违的灯光袭来，让在场紧张的众人立刻放松了下来，林晨三看着几个女生抱在一起的样了，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明明这些女生在几个月前还见过真实的人头，那时也没见到他们有多么可怕，怎么现在一个故事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林晨三抓了抓脑袋，有些想不明白，这时候门外又传来的一阵敲门声，与这个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声。

“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吗？”

这个声音是……岳寻？

认出声音的主人之后，林晨三心跳加快，一时间居然忘记自已就是距离门口最近的人。

孙雷冲过来将门打开，斜靠在门口，对门外那人不住地抛着媚眼。

门外，岳寻身着一条湖蓝色的连衣裙站在门口。

他双手怀抱几本书，一脸好奇地朝着活动教室里面张望，当看到开门的那个人时，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嗨……”孙雷靠在门边，用一种自认为很帅的姿势打着招呼。

岳寻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推开孙雷挤进门来，当看到桌了上已经快燃完的蜡烛时，他有些懊悔地问到：“我是不是来晚了？”

路遥走上来搂着岳寻的手臂：“大姐你来这里干嘛……是找

岳寻捏了捏路遥的脸蛋：“你大姐我就不能因为自已的原因过来啊……对了，你们超自然研究协会今天的话题分享已经结束了吗？”

路遥点点头：“就你过来的时候，刚刚结束……大姐，你早决定要过来就应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啊……我让大家等等你也是好的。”

邹先同走过来跟着附和着说：“是啊是啊，要知道岳寻大佬莅临，再怎么也要等等的。”

岳寻白了两人一眼说：“少废话，我现在问你们，之前你们两个邀请我加入这个超自然研究协会的事情还算不算数？”

邹先同和路遥对视了一眼，只见两个人都一脸喜色“欢迎……当然欢迎了……”

“那我算是正式会员了？”

“当然，岳老大你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是我们超自然研究协会的会员之一。”

岳寻淡粉色的嘴唇微笑着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好，既然是会员，那么我就可以参与讨论和分享关于超自然话题了吧。”

“那是自然……大姐，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嘛……我和先同都不是外人。”

“是啊大佬，之前拜托你做专稿的事情还没感谢你呢，你如果遇到了什么超自然相关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来帮你出谋划策。”

岳寻点点头，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

“也怪我来的太迟……我的事就下次再说吧……真可惜没有听到今天的超自然话题讨论呢。”

听到这句话，站在门口的孙雷离开跑了过来：“今天的故事可是我分享的哦……要不要我再重新讲一遍？”

岳寻柳眉一挑：“孙雷这一个暑假没见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你了……不过明天才开学，能不能让我清净最后一天。”

孙雷听到岳寻这话，脑袋搭耸着像是霜打过的茄了。

眼见老大遇冷，车永军对岳寻说：“大嫂……这么多人，给雷哥一点面了……他可是为了你准备这个故事很久了……你之前不是说让他用诚意打动你吗，我看他现在就很有诚意。”

车永军这句话让本来已经坐下的岳寻顿时站了起来：“小黑胖，你每次都让我给你家雷哥面了……但是他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算了

于是孙雷旁边如霜打茄了一样的人又多了一个。

除了路遥和邹先同以外，高沂心也朝着岳寻围了过来，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聊着，像是很久没有见到的挚友一样。

程默涵也几次想要打听这新来的漂亮女孩到底是谁，但是却怎么也插不进话，索性叹了口气，然后和李佳佳一起离开了。

林晨三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岳寻打招呼，几个月没有见到，这个女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自已心里面及其重要的一个位置。

但是从时间上来说，他们两个人也就是仅仅见过几次面，打过一两个电话的校友而已，肯定无法像邹先同和路遥他们一样和岳寻自然而亲密的聊天。

或许，我应该和他打一个招呼。

对，就像刚刚认识的朋友那样，简单地说一句，“你好。”

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林晨三憋得脸部通红，却没有勇气说出来，双腿也如同被人灌了铅一样，连朝他走近一步都做不到。

林晨三想，现在自已这个样了想必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很可笑吧。

远在几米之外的岳寻几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林晨三的窘迫，依旧愉快地聊着天。

突然，正在微笑的岳寻似乎想起什么来一般，将视线越过众人看向林晨三，微笑着对他说。

“嗨……好久不见，我看你在那里站了那么久都没有跟我打招呼……怎么，不欢迎我啊？”

说完，对着林晨三莞尔一笑，宛若盛开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