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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进听到黄珊说的话,整个人顿时愣住,随即满脸通红,浑身都兴奋起来,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在某种程度上,好莱坞就代表了全世界电影艺术和工业的最高水平,全世界的每一个电影人,也都有一个好莱坞梦,
如果他真的能够拿下这个角色,并且凭借这部电影扬名美国,那么毫无疑问,他的职业生涯将彻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或者只能在幕后出力的武术指导,极有可能一跃龙门,走上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金光大道,
反派又怎样?
李莲节当年去好莱坞,不也一样是从反派开始的吗?!
只要角色能出彩,电影很精彩,这样的机会,他一点都不想放过。
至于说黄珊有没有可能吹牛?
呵呵,
她堂堂一个数千亿集团公司的掌舵人,犯得着用别人往自己脸上贴金?
以彩虹集团的体量和业界影响力,恐怕想巴结的应该是那两位导演才对吧?!
就在张进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陈阳转动座椅,喊了一声,“进来。”
方固和曾弘光两人推门而入。
本来他们两个只是负责《心花怒放》的导演和编剧,但是现在陈老板出差在外,秦雨那边找的人也还没有到位,他便抓了壮丁,让他们两人先把剧本鼓捣出来再说。
邹蓉通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是另外一部电影的事,所以方固和曾弘光两人手上都拿着那部电影的剧本。
简单介绍之后,陈阳就示意曾弘光将剧本给到张进。
张进双手接过剧本,封面上的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一个人的武林》。
他先抬起头看了陈老板一眼,
陈阳抬起右手,示意他先看剧本。
张进笑了笑,这才低头仔细翻阅,
他看得很仔细,
陈阳也不着急,一边喝着茶,一边和方固小声聊着《心花怒放》的拍摄进度,
“陈总,”
方固轻声说道,“因为您要求必须在这个月底之前到达新藏林之地区,所以我们的拍摄任务非常紧张,这一路上,我尽力挤压,也只拍摄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内容,剩下的部分,可能要等到了大理,或者回程的时候再拍。”
陈阳点点头,笑道,“没事,去是拍,回来也是拍,按拍摄计划走就行,万一有赶不及的地方,也可以先空着,回头再补,”
顿了一下,又笑着问道,“演员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
虽说整部电影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但他毕竟只是个外行,对于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肯定没有内行把握得准确,所有有空的时候,就会找方固聊一聊,
不止是演员,幕后、场务,都有可能成为关注的重点,
他那两个月的时间也不是白费的,
一个月在央台,一个月在北影,尽管没能让他成为内行,却也算是个半吊子,好歹知道些关键点,不至于被人糊弄,
而这也是他要去学习两个月的初衷。
听到陈老板的话,方固想都没想,便笑着说道,“还真别说,您这回带出来的演员,各个都是好苗子。”
陈阳挑挑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苗子?那就是还有提升空间咯!”
“哈哈哈,”
方固干笑两声,随即说道,“陈总,我可不是正话反说,就大麦文化这批人,全部都是科班出身,每一个都有非常扎实的基本功,您要说提升空间,那他们肯定还有,而且还不少,
但是,怎么说呢,”
他比划两下手势,笑道,“咱们这部戏,他也毕竟不是什么非常深刻严肃的文艺片,就是一部轻轻松松的公路喜剧,对演技的要求也确实没有那么高,
要不然,您看狼哥,连狼哥都能撑起这个男主角,就可想而知,这部戏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在哪条线上了!”
陈阳笑着指了指他,说道,“你在说狼哥坏话。”
方固又是两声干笑,陈老板跟他开玩笑可以,但他可不敢随便接,
又不是那群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可以在老板面前撒撒娇卖卖萌,他一个三四十岁的老腊肉,难不成跟老板说荤话啊?
老板娘和公司掌柜的还在边上呢!
陈阳也不在意,继续跟他聊拍摄的事情,
而张进则一直沉浸在剧本中,他这一看,就是半个小时,
看完最后的结尾,张进猛地抬起头来,对着陈老板说道,“陈总,请务必将这个角色交给我,我一定全力以赴把他演好!”
正在谈话的陈阳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笑道,“那你说说,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
“是,”
张进闭上眼睛,沉吟两秒,才又猛地睁开,正色说道,“封于修是对武林的祭奠!”
嗯?
陈阳眨眨眼,他看过两边这部电影,也看过网上对封于修的评价,要么呢,说他是个武痴,要么呢,说他是个悲剧,
说他是“祭奠”的,陈阳还真没听说过。
张进正色说道,“‘先拳后腿次擒拿,兵器内家五合一’。本来就是习武之人的修行顺序,而且这个顺序绝对不能错,否则一形不正,则形形不正,
剧本里面,将这个练武的顺序,作为封于修挑战的过程,这是一种自我超越,也是一种对武术传统的尊重,
但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武术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随即又抬起头来,
“在武术界,有一位传奇人物,叫做李仲轩,是天金宁河人,师从民国三大巅峰高手,形意拳大师唐维禄、尚云祥和薛颠,俱得三人真传,一身武学修为极高,武林名号‘二先生’,
可就是一身修为通神的‘二先生’,却在34岁就自武林退隐,晚年在北金西单的一家电器商店看门为生。
因遵守与尚云祥的誓言,一生从来没有收过徒弟,只在晚年,在《武魂》杂志上发表系列文章,提供了珍贵的史料和拳理,被誉为‘中华武学最后一个高峰期的最后一位见证者’,在海内外武术界引起了巨大反响,
二零零四年,李仲轩先生去世,之后徐皓峰先生根据他的口述,整理成一本书,叫做《逝去的武林》,”
说到这里,张进拿起《一个人的武林》的剧本,感慨地说道,“如果不是这本书还没有上市,我都会怀疑,您是不是看过了那本书,才想到了这个故事。”
这话稍微有点不太客气,说得好像是陈老板从哪里抄来的剧本一样,
不过,陈老板却不介意,因为本来就是抄来的嘛,
他对着脸色乍变的黄珊微微摇头示意没事,随即对着张进说道,“《逝去的武林》?是讲以前江湖故事的书吗?”
如果不是张进今天提起,他还真不知道这本书,话说,《一个人的武林》的创作人,该不是真是看了那本书之后,才有了这个故事想法吧?
听到陈老板的话,张进点点头,正准备说话,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便赶紧说道,“《逝去的武林》确实是根据李先生讲述,记录当年江湖史实的书,用以凭吊消失的武林江湖,
不过这本书还没有上市,知道的人也不多,您的这部《一个人的武林》,内涵却与那本书隐隐相合,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陈阳缓缓点头,抿着嘴想了想,又问道,“你说,封于修是对武林的祭奠,也是从那本书联想到的?”
张进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那本书还没有正式上市,我也不清楚里面具体内容有什么,不过我听以前一起练武的师兄和前辈们提起过,说的是‘江湖已远’,”
他又拿起剧本,叹口气说道,“以前的人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武艺再高,也不过是仗以谋生的手段罢了,
而所谓的‘天下第一’,也只是为了将一身武艺卖出一个好价钱,
等到了民国,国难当头、江山飘摇,无数武林先辈投身救国,才将‘武术’升华成了‘国术’,赋予了‘保家卫国’的内涵,
可是,”
张进说着抬起头来,苦笑着说道,“如今天下安定、国泰民安,纵然是保家卫国,也有现代化的军队和武器,一个人的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呢?”
他举起手里的剧本,感叹道,“就像封于修,纵然有了天下第一的实力,可到头来,还是败给了子弹,
所以,在我看来,不管是他对武术的痴、对妻子的爱、对爱人病重时无能为力的恨、还是对妻子下手时的痛、对挑战对手时的狠,
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都是源于,对自己习得一身武艺,却无处安放的恐惧,
‘天下第一’,却不能养家糊口,不能挽救妻子,这是何等的讽刺?!
同时,又何尝不是对永远不再回来的武林的祭奠呢!”
等他说完,陈阳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旁边的黄珊、邹蓉,还有方固和曾弘光,也都满脸惊讶地看着张进,
他们这几天没少研究这个剧本,也各有各的体悟,
可是,谁都没有张进这半个小时的研究来得深刻,至少在很多方面,连经常一起讨论的方固和曾弘光都没有想到。
沉默片刻后,黄珊突然转头看向陈阳,叹着气说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选张进来出演这个角色,恐怕也只有像他这样的职业武术运动员,才能与封于修感同身受吧。”
陈阳看着她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张进,沉声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张进精神一震,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您请说。”
陈阳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看了剧本,也分析过这个人人物,那能不能现场给我们来一段?”
张进沉吟两秒,说道,“请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陈阳笑着两手一摊,“没问题。”
十分钟后,
张进放下手里的剧本,站起来说道,“我可以了。”
在他对面,五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张进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刚才还非常明亮的双眼,此刻竟然宛如**十岁的老人一般,没了丝毫光泽,
随后,他右边的肩膀很自然地垂下,右腿像是短了一截,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抱拳,下巴高高抬起,歪着嘴说道,“今日既分高下,也分生死,请!”
陈阳眉角轻扬,转头看了看方固,
方固见陈老板看向自己,不禁满脸苦笑,说道,“陈董,这部戏我导不了,封于修这个角色,我也把控不来!”
意思就是,张进的这一段表演,他没办法评价。
没办法评价并不是说不好,而是觉得,在某个领域,已经超出了他所熟悉的范围,
方固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从张进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心无挂碍,或者说心如死灰的人的最后的疯狂。”
这时张进已经收起了表演,听到方固的话,立刻微微鞠躬致谢,
此时此刻,这个房间里的五个人,每个人的意见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
除了方固,其他三个人也都给了好评,
唯独陈老板,抿着嘴看着他默不作声。
张进一时间不禁有些忐忑,努力嘴角上翘,保持笑脸,等待陈老板的裁决。
过了一会儿,陈阳才说道,“你的这段表演,我只能给六十分。”
听到这话,张进心里不禁一凉,
而旁边坐着的四个人纷纷惊讶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邹蓉和黄珊恐怕都要对陈阳进行质问了,
要是连刚才那段表演都不算好,那什么能算好?
陈阳昂起头,先示意张进坐下,随后正色说道,“可能跟你接触剧本时间太短有关,你对这个角色理解,可以说已经基本到位,但是,在表演的时候,却没能把那种痴、狂、怨、恨,最重要的,”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是邪!这个‘邪’气还不够,这个人物很复杂,心狠手辣漠视生命,在他的眼里,人命似乎一文不值,
可他却从来没有依仗一身武艺去作恶,所以你不能表现出他很恶的样子,应该是‘邪’,甚至是一种,让人一见便记忆深刻,想忘却忘不了的那种‘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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