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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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邱若若带着众人又去主大陆的牡丹区看了几个新开的机械厂。

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但机械工程师迪克还躲在智脑后面偷摸摸的打游戏。

罗曼身边的几个星球长窃窃私语，暗笑邱若若这事办的糊涂，居然真的关掉了智能程序系统。你看,没有系统监工,果然这帮底层人偷懒了吧。

科林也皱了皱眉,他当初曾好心为邱若若引荐过外商,但因邱若若坚持要关闭智能监工系统而无疾而终。

他本以为邱若若已经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坚持到底了。不过现在看来，邱若若还是太单纯，底层人就是底层人，没有二十四小时的监视,他们只会偷奸耍滑。

而邱若若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笑着为赫尔曼介绍机械厂的发展状况,然后领着人走开了。

紧绷着一根弦的迪克立刻松了口气：还好星球长没发现啊,不然我就死定了！

从机械厂里走出来后,赫尔曼也忍不住问了句，“你这样装聋作哑,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我们的绩效指标是以成果优先，只要员工能按时完成任务,努力做好任务,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摸鱼，可是每个社畜最大的快乐啊！”邱若若感同身受道。

赫尔曼：……这女的又开始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了。

见大家有些累了,邱若若便带他们去最近的食堂休息。

新买的服务机器人来收拾桌子，又给每桌上了点心和瓜子，还沏了壶茉莉花。

“不算什么好茶，诸位将就着喝吧。等我找到茶树后,再为大家泡壶更好的。”邱若若笑道。

赫尔曼端起晶莹剔透的盖碗茶杯，掀开盖子，闻了闻，这才轻抿一口，“好香啊。这就是你常说的茶，华夏文明特有的饮料吗？”

“算是吧。”邱若若快步走到塞拉身后，一边阻止她吃茉莉花，一边回道。

科林的注意力在瓜子上面，对他们而言，这是个新鲜玩意。看着几个食堂工作人员磕的津津有味，科林模仿他们的样子，也把瓜子放进了嘴里，然后嚼了嚼，全咽进去了。

邱若若：“……瓜子壳要吐出来的。”你这么生吞，不觉得硌得慌吗？

科林：“为什么？瓜子壳炒的这么香，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邱若若：“……你赢了。”我竟无言以对。

哈迪倒是本本分分的磕着瓜子，但他舌头不灵活，总是舔不出瓜子仁，最后只能气急败坏的吐了出来。

邱若若：“……别糟蹋粮食。”

哈迪很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邱若若：“那你别吃啊。”

哈迪：“可它看起来很好吃啊，我忍不住嘛。”

邱若若扶额：“人菜瘾又大，说的就是你吧。”

还是塞拉聪明，虽然同样不擅长嗑瓜子，但人家懂得利用工具。

眨眼间，她的一只机械臂变成了个钳子，另一只手拿着瓜子对准豁口，轻轻一碾，顿时露出了香嫩的瓜子仁。

塞拉很讲究的将瓜子仁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小盘子里，准备等剥完后再一口气全吃掉。

可惜，她没有发现，一只罪恶的手一直在悄无声息地偷她的瓜子仁。

当她的机械臂跟另一只机械臂相撞时，塞拉锐利的目光嗖的一下就射了过来。

赫尔曼镇定自若的将手中的瓜子仁递给了对面的艾布纳，一本正经道，“最后一次帮你了，下次自己剥，别老侵占人家塞拉的劳动成果。”

被一口从天而降的黑锅狠狠砸中的艾布纳：“……是。”如果你不是我领导，我早掐死你了。

跟这其乐融融的气氛毫不相干的是罗曼，此刻他正有些坐立不安，仿佛凳子上长了钉子。

邱若若了然，“屁股还疼呢？”

“废话。”罗曼不爽道。

刚开始还不怎么觉得，坐久了就难受了。可罗曼好面子，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默默忍着。

想到这里，罗曼看邱若若就更加不顺眼了。但一瞥见对方脸上还没消散的红印子，他满腔的怨气顿时变成了一颗被戳爆的气球，再不剩下什么了。

算了算了，她一个女人都牺牲这么大了。再计较太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罗曼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去拿山楂糕，结果一只手比他速度更快。

“给你。”邱若若亲自把点心送到罗曼面前，迎着他“你还算识相”的目光，把椅子拉近，贴着他坐下。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道理我得跟你讲清楚。罗曼，你说你是不是错了？”

“我错了？”罗曼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我哪里错了？我是受害者好不好！我的娇臀现在还疼着呢！”

“噢，你疼，别人就不疼了？人家利奥，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莫名其妙被你撞了，又莫名其妙被你踹上一脚。都是爹生娘养的，人家凭什么受你这份气？”

罗曼：“……爹生？娘养？”

邱若若：“……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你不能这么欺负人家，何况你还不占理。”

“可他是底层人啊。”罗曼皱眉道，“底层人受气受罪，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放你娘的狗屁！”

邱若若立刻黑了脸，怒声道，“一口一个底层人，一口一个底层人，罗曼，你这么看不起底层人，怎么偏偏忘了，早几年，咱们在座的，哪个不是底层人？”

罗曼顿时语塞，其他人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比如我邱若若，本来我什么都不是，不过运道好，机缘巧合下才捞了个星球长当。你也一样，以前只是个在议政会管理卷宗的小吏，后来因为上头人死光了，没人了，才把你罗曼提拔了上去，成为了银灰星的星球长。还有哈迪，你当初只高了我一级，要不是战乱，你现在也只是个被人吆五喝六的小官，哪儿还有今天这样耀武扬威的好日子？”

哈迪：“……你俩吵架归吵架，管我什么事？我又没骂底层人！”莫名其妙卷入战火，真是冤枉死我了！

邱若若没理他，继续无差别轰炸，“你们一个个得道升天了，就恨不得把通天路全堵上，只准你们自己往上爬，其余人统统都只配在地底下待着，然后还要被你们指着鼻子骂一句下贱的底层人！到底谁他妈才下贱？不是那些勤恳工作，善良朴实的人！而是你，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只想着自己官运亨通，不管底下人死活的人！”

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当了太久的土皇帝，也太久没被人骂过了。初始的愤怒过去，竟莫名升起了一阵心虚，一阵恐慌。

赫尔曼也闭上了眼睛。他要听着，认真的听着，然后将这些话牢牢地刻在心里，告诫自己永远不要重蹈覆辙。

“罗曼，我问你，你以前当底层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恨过，没怨过？被人欺负的时候没生气过？没想过有朝一日报复回去？”

罗曼不想回答，可一对上邱若若清凌凌的眼，那些他藏在心底的，肮脏的，污秽的过往，不由自主的向她敞开。

“是。”罗曼缓缓点头，“我恨过，怨过，也想过报复。”

“可你想报复的人死了，所以你把你的怨气报复给了新一波的底层人，让他们为你的委屈买单，对吗？”

罗曼没有否认。

“还有你们，你们有多少人，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可请你们设身处地的想想，你们和你们口中的底层人又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从人口工厂里被制造出来的，我们都是在旧贵族的打骂和压榨下苟延残喘活下来的，我们都曾受过欺负，都曾有过怨恨，都曾有苦有泪。生而为人，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邱若若环视所有人，声音渐渐变得无奈，“当官前，我们曾经无比痛恨那些胡作非为的老爷，当官后，我们又要变成自己曾经最痛恨的人吗？”

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开来，只有某个角落传来了一个声音，“我也想当一个好官，可我不会啊，没人教过我啊。”

说话的是漆蓝星星球长亨特，他是个很有进取心的亞玛男人。邱若若本以为他会加入改革派，可没想到，最后这人却选择了保守派。

亨特抬着头，神色有些迷茫，“我不是不想变，我在努力，但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做错了，然后前功尽弃，甚至把情况弄得更糟！”

“于是你干脆不变了，因为你觉得不做至少不会犯错。”

邱若若叹口气，“大概有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帝国才会出现保守派和改革派吧。”

邱若若看着赫尔曼，却是在对所有人说，“党争的意思是政府官员自行拉帮结派，为争取个人或共同的政治、经济等利益而互相对异己人士或团体进行攻击的行为。这不是件好事，如今而言，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来是作为少数派的皇帝为了御下平衡和帝国稳定而不得不暂用这样的手段。二来是亞玛人对机械人的抗拒让他们下意识的选择自己最熟悉的生存方式，所以宁愿维持糟糕的现状，也绝不肯向机械人靠拢。”

“据我所知，有不少机械人都率先改革，创造了很多很好的新政策。像是这次活血星参与的贫困星帮扶项目，就是安德烈副议长率先提出来的，可是，当初拍板前，却遭到了很多保守派的反对。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塞拉挺了挺胸膛，又是自豪，又是不满。

“因为我们不信任他们。”罗曼沉声道，“我们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可事实却是，他们是真的想帮我们，活血星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是你们……不，是我们亞玛人曲解了机械人的善意。”

“谁在乎？反正我们跟随奥斯蒙议长，为的是官运，为的是前途。”

人群里，不知是谁小声嘀咕。赫尔曼冷眼扫去，立刻又是一片死寂。

邱若若笑了，忽而问哈迪，“你呢，老上级，你当初又为什么会选择改革派？”

哈迪看一眼赫尔曼，只道，“你以为我想跟你绑在一起啊，谁叫我们瑰澜星命不好，出了你这么个奇葩，我是被迫上了你的贼船好不好！”

邱若若失笑，“那你后来真香了没？”

“……什么意思？”

“就是你觉得后悔了吗？”

“刚开始有点不情愿，后面赚钱了就不后悔了。”哈迪的想法非常朴实。

“我也不后悔。”邱若若道，“我知道我今天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可能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想改变你们，改变所有人的思想。”

“这就是你参加党争的目的，不为权势，只为这个？”罗曼语气有些惊讶。

“没错，我跟你们争的不是官位，不是权力，而是意识形态，是维护广大无产阶级根本利益的思想武器。”

“听起来挺傻的。”

“是很傻，但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了，总得有人做点傻事吧。”

罗曼呼吸一窒，随即摇头道，“邱若若，你果然有病。”

“对，我有病，见不得别人受苦的病。”话说的太多，嗓子冒烟的邱若若顺手抢过罗曼的茶，喝了一口，平复了心绪，这才缓缓道，“人活着要有意义，要有使命感。我坚信，解放所有人的思想，让他们过得更好更有尊严，就是我的使命。”

“哪怕赔上性命？”

“哪怕赔上性命。”

所有人都哑然了。

而罗曼看着邱若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手帕借给了她擦嘴。不知怎么地，他突然很想为她做点什么，无论什么也好。

回去的路上，罗曼看着飞船的窗户，心情久久没有平复。

科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邱若若。”

“好巧。”科林笑了笑，“我也在想她。”

在没转投改革派之前，其实科林和罗曼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偶尔，他们也会多聊几句。

“直到今天，我依旧认为邱若若是个很奇怪的人。她有很多赚钱的方法，也有很多我看不懂的固执，总是喜欢在一些于我而言微不足道的地方较真。以前我不怎么喜欢她，但现在，好像有点变了。”

“我也是。”罗曼看着窗外璀璨的星云，轻声道，“她是敢于付诸行动的理想主义者，既可笑，又天真。作为纯粹的利益动物，我厌恶她的高尚，可我却佩服她的勇气，因为这是我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做到的。”

“怎么，你也被邱若若感化了，也打算转投改革派了？”

罗曼立刻横眉冷对，“才不呢！就凭邱若若坑我的那些事情，我就永远不可能跟她成为朋友，永远！”

不知不觉，某个人似乎立下了fla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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