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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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你还活着。”

安静的房间里,奥斯蒙和麦克面对面的坐着。

“我以为你已经和坎贝尔家族的巨无霸星舰一起，泯灭在了茫茫的宇宙里，欧恩·坎贝尔。”

麦克,不,是欧恩·坎贝尔,露出了个轻蔑的笑容,“死的只是个克隆人罢了,我们贵族阶级统治了这个文明数千年,总得留点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吧。”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共享身体？”

“严格来说,是意识附体。”欧恩摇了摇手指,露出明晃晃的黑石戒指,“你知道意识永生理论吗？就是将人的自主意识从身体里剥离，上传到虚拟世界里,以延长寿命，摆脱生老病死，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你的意思是，你永生了？”

“很可惜,永生对我而言还是个美好的幻想。这场实验研究了近百年,目前真正成功实现意识剥离只有两人，我只是其中一个，还是不完全成功的那个。我的意识活跃度不算高,很难融入非生命体，必须得借助新鲜的宿主才能继续存活下去。而且还有后遗症,只要换成我的意识掌控身体，我的气息就很难掩藏掉。”

奥斯蒙想起了那股香味，了然道,“我记得那是你特意让人为你调配的，世上独一无二的香水。”

“也是雅各最讨厌的，我的这个好弟弟啊，总说最厌烦我的装腔作势，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几眼，要不是有你这个好朋友偶尔帮忙从中斡旋，恐怕他早就跟我断绝关系了。”

奥斯蒙的脸顿时沉了下去，“别误会，当年我不是帮你，而是帮雅各，他日子过得太苦了，更不习惯底层人一日三餐营养剂的生活，我是不忍心看他瘦的跟竹竿一样，所以才会劝他接受你的资助。”

“都没差，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只是单纯的讨厌顶着坎贝尔这个尊贵姓氏的人落魄至此，有损我家族的格调。“欧恩两手交叉，坐姿优雅，“只是我没想到，你还这么在乎他这个朋友。我记得你俩明明都闹翻了，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好像他连你的通讯号都拉黑了吧。呵，怎么，重归于好了？”

“闭嘴。”奥斯蒙低吼。

欧恩依旧在笑，丝毫不为奥斯蒙的愤怒所动摇，“原来还没和好呀。失去了你这么好的朋友，我真为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感到可惜啊。”

“你话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可以走了！”奥斯蒙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当然没有，你难道不对我从机械人手里死里逃生的经历感到好奇吗？”

“不好奇。”奥斯蒙斩钉截铁。

欧恩起身，缓步走到奥斯蒙面前，双手撑住他的椅背，与他四目相对，然后微笑道，“那我也要讲给你听，气死你。”

奥斯蒙：……这人果然还是那么贱！

“你那时候还在战场大后方，肯定不知道这些机械人打起仗来有多粗鲁，简直是见一个贵族就杀一个，半点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害我吃了好多苦头，想尽办法才从这地界逃了出去。”

“逃了出去？”奥斯蒙心念一动，“你没留在赤色帝国，那你后来去了哪儿？”

“目前已知的宇宙文明也就两个，你说我去哪儿呢？”欧恩玩着自己的头发。

奥斯蒙脸色一变，“黑岩文明！你去了黑岩帝国！”

黑岩帝国就是当年入侵蔚蓝星球的太空外敌，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倒逼星球上所有的国家组成同盟，共同发展，从此形成统一民族——亞玛人，并因祸得福，迈入了星际时代。

其实说是同盟一举打败了黑岩帝国，还是有些抬举它了，要知道双方当时的文明差距可谓是霄壤之别，绝不可能光靠几十年改进生产力就能轻松追上来的。

真正导致黑岩帝国失败的□□，其实是内讧。

“黑岩帝国是个很有意思的文明，它的统治基础不是靠血脉，也不是靠身份，更不是靠制度，而是靠实力。在那里，实力为王，只要你足够强大，足够智慧，就算只是奴隶出身，也能在一夕之间，当上领主，甚至是皇帝。”

奥斯蒙缓缓道，“我记得，几千年前，因为老皇帝突然暴毙，有两个实力相当的领主想要争夺皇位，引发内讧，进而是分裂，导致跟我们亞玛人作战失利，不得不暂时退让，回到了母国。”

“没错，他们的分裂还给我们留下了大把的时间发展科技，后来等他们回过神来想要弄死我们的时候，我们亞玛人的实力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欧恩道。

“怎么，他们终于分出胜负来了？”奥斯蒙用手点了点桌子，“没道理啊，虽然间隔着亿万光年，但陛下还是十分警惕这个老邻居，半点都不曾松懈过，我们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黑岩帝国的内讧造成了更严重的分裂，越来越多的大小领主们加入了争夺皇位的战争，吞并，分裂，再吞并，再分裂，千年以来，周而复始，从没有实现过真正意义的统一。

战争也为黑岩帝国带来了军事科技的快速进步，无形间给了旧文明极大的压力，所以旧贵族们全然没想过趁着黑岩帝国分裂时去对方那儿占便宜，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传到新时代后，狄塞德更是懒得去黑岩帝国那儿搅混水，他自己这里还有一堆烂摊子呢，哪有心情对外侵略，何况对方还是个劲敌。所以只是加强防备，打算井水不犯河水。

“放心吧，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不过也快了，毕竟连意识分离都成功了，我觉得黑莎领主统一黑岩帝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黑莎？你投靠了黑莎？”奥斯蒙满脸不可思议，“这完全不像你啊，你从来都不是仰人鼻息的性子。”

“如今我都国破家亡了，还有什么不能变的。”欧恩眸色渐渐深沉，“为了复仇，我甘愿牺牲一切。哪怕是拿命去赌，成为躺在手术台上的实验体，我也在所不惜。”

奥斯蒙皱紧眉头，“你没必要这样的。如果永生真的可以实现，黑岩帝国的那些领主们为什么不自己上？这足以证明这个实验的危险性，你何必为了那么点可能，冒这么大风险呢？”

“你以为这是我能选择的吗？”欧恩的表情终于变得愤怒，“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开出了条件，想要得到黑莎领主的帮助，我只能去冒险！”

发泄完了情绪，欧恩渐渐恢复了冷静，他淡淡道，“好在结果是好的，虽然永生没可能，但至少我的寿命延长了十倍，如果现居身体死去，我还能随时更换另一具身体，直到我的意识消亡，彻底死去。”

“所以那天的侍卫官真的是你，挺厉害的，你都能潜伏到陛下身边去了。”

“侥幸而已。我能选用的宿主是有局限性的，前提是意志力薄弱，能被我的意识强势侵入。我选来选去，也只有狄塞德身边的那个侍卫官让我钻到了空子，不然我早就直接寄生狄塞德了，也不用绕这么大圈子。”

“可你现在离开了侍卫官的身体，你就不怕他通过身体记忆查出你的蛛丝马迹，然后将这一切告发给陛下吗？”

“当然不会了，我有这个。”欧恩举起左手，露出他的黑石戒指，“只要用戒指口对准宿主的眼睛轻轻这么一喷，能量光束就会瞬间模糊掉他们被寄生的全部记忆，甚至会对部分不合理的情节自动合理化，根本就不会暴露我的任何踪迹。”

奥斯蒙越听心越沉，“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么多？”

“因为我确信，你是我可以信任的盟友。”欧恩回到原位，叠腿坐好，“从你当初闻出了我的味道，却仍然选择装聋作哑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你已经开始对机械人所统治的这个帝国产生不满了，不是吗？”

奥斯蒙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却证明了一切。

“诚如麦克……不，是我所说，同样作为奋起反抗的一方，凭什么狄塞德能当皇帝，你却不能？明明这个文明的主体是由我们亞玛人支撑起来的，凭什么要让这帮卑贱的机械人压在我们的头上。要知道，他们只是我们制造出来的工具而已，一件趁手的工具，居然敢胆大包天的压制它的主人，你难道不觉得很荒唐吗？”

奥斯蒙闭了闭眼睛，“不可能的，机械人如此强大，单单凭我们这些人手，根本无法战胜他们。”

“我说过，机械人只是我们制造出来的工具，既然是工具，自然会有它的弱点。”欧恩一脸高深莫测。

奥斯蒙嗤笑，“别开玩笑了，如果机械人真的有弱点，那你们这些旧贵族又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怪也只怪这场战争过于匆忙，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不然我们早就……”欧恩的话戛然而止，然后生硬的转换话题，“总之，我选中了你做我们的合作伙伴，只要你承诺日后帮助我们贵族阶级恢复地位，重塑荣光，我保证，皇位一定是你的。”

奥斯蒙挑眉，“可为什么是我？当初我也是背叛旧贵族的一员，你们难道就不恨我吗？”

欧恩眸光闪了闪，然后道，“凡事是靠对比出来的，相较于有血海深仇的机械人，我们自然更倾向于你，毕竟，我们可是同胞啊。”

奥斯蒙双眼微敛，良久后才继续问道，“那你是现在选中的我，还是早就选中了我？”

欧恩笑了，“这重要吗？反正结果都一样。”

奥斯蒙蓦然捏紧椅子扶手，然后倏地松开，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欧恩朝他伸手，“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奥斯蒙握紧他的手，“合作愉快！”

两人目光交接，各怀鬼胎，随即欧恩猛地将奥斯蒙扯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注意活血星，那个地方可藏着宝贝呢。”

奥斯蒙瞪大眼睛，他刚想要多问些什么，就觉那股浓郁的香味突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麦克市侩的眼。

他立直身子，恭敬的向奥斯蒙行了一礼，然后默默退下了。

期间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可见他对于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住客早就心知肚明。

直到房门关上，麦克的眼神才再次变得冰冷，又是欧恩上线了。

欧恩掏出手帕，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满是不屑道，“可惜你的皇位也只能看看，等你要坐上的那一刻，你就知道我的刀有多快了，奥斯蒙。”

登时，欧恩从空间钮里掏出一瓶香水，往自己的脉动处喷了喷，等到那股馥郁的芬芳萦绕全身后，他才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这款和自己的气息一模一样的香水是欧恩常备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住宿主意识转换的事实。要不是为了试探奥斯蒙，他今天也不会什么都不喷。

唯一遗憾的是不能亲自去趟活血星，只能任由那个黑岩帝国出身的意识体代替他行动。若非雅各也认得他的味道，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好在他已经把消息都放给奥斯蒙了，只要这人够聪明，肯定就会确保这次行动进展更顺利，那他距离复国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欧恩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帕扔掉，在转身时，他又是那个星系长麦克了。

与此同时，奥斯蒙正站在窗台边喃喃自语：“结果都一样？果然，这帮旧贵族早就选中我了。既然麦克也是旧贵族的人，那其他人呢？这些包围着我，成天给我洗脑的官员们，又有多少是旧文明的余孽呢？”

奥斯蒙的身影渐渐隐入黑夜中，然后发出低低的笑声，“哈哈，回不了头了，原来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他的笑声猛然止住，随即是一字一句的切齿声，“既然我回不了头了，那就谁都别回头，一起为我的野心送葬吧。欧恩，你且看着，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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