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中央公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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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静听着的狄塞德终于开口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福利分房之所以走不下去，是因为违背了经济规律,把活钱变成了死物。房子代表的不仅仅是住的地方,更是附带的基建设施、医疗服务、公共服务……房子到底该分给谁，谁有权利享受发展改革的红利，享受帝国对基建投资带来的财富转移,这才是需要调整的问题。福利分房,对原住民是得利的,外来户却会产生意见，而这种意见日积月累就会转变成怨念,于社会发展是有着深远的负面影响。相较之下,住房商品化就显得相对公平,至少没有堵死国民的流通渠道,给了他们努力的机会。”

“但是,让房产重回商品属性，我们也必须注意潜在的负面问题。可问题的核心并不在于房价,而在于资源的分配不公。房价只是资源的外在表现形式罢了,资源越丰沛的地方,房子才会越值钱，反之,房子便会越廉价。所以我们真正要关注的其实并不是房价的高低，而是各星球的资源均衡化。”

狄塞德顿了顿，不自觉的套用了邱若若经常在活血星强调的几句话，“我们要做的是消除绝对贫困，走向共同富裕。但也不能是同时富裕、同步富裕和同等富裕，因为绝对平均主义是错误而片面的。我们要实现的,是拉高社会下限，消除两极分化，让全体人民通过辛勤劳动和相互帮助达到普遍富裕基础上的差别富裕！”

马修越听越激动，双眼都亮晶晶的，只觉得陛下句句戳心，完全就是他的知音。

安德烈等人却皱紧了眉头，有些犯难道：“那第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马修抢答：“成立住建部门，逐步放开房地产市场，允许各星球进行售房试点。通过招标、拍卖、挂牌等方式出让土地使用权，让土地以更公平、合理的价格出让地产商，减少人为干扰因素，遏制腐败产生。另外，对房地产开发企业从严征收土地增值税，同时制定相应法律，规范房地产市场秩序。并实施积极财政政策和稳健货币政策，调控房地产市场，实现房价的合理性和稳定性。”

“老百姓呢？光针对房地产商只是其次，让百姓买得起房子才是关键。”安德烈一针见血道。

马修胸有成竹：“我们可以降低百姓购买刚需房的税费，减轻他们的负担。同时，允许国民分期付款，要求购房人先支付一部分房款，以证明其还款能力，其余的房款则可以向政府贷款，慢慢再还。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成立中央公积金制度，要求雇员和雇主按月强制缴纳公积金，任何人都不得拒绝或延迟缴纳。而中央公积金覆盖住房、养老、医疗、家庭保护以及子女教育等多个领域，属于综合性社会保障制度。如住房，百姓支付房屋首付后，每月还贷费用只需从中央公积金账户中扣除即可，若是房价适宜，百姓甚至可以实现无现金还贷。”

此刻，邱若若要是在会议现场，一定会为了马修的提议拍案叫绝。他口中的中央公积金制度，不就是华夏的五险一金吗？

安德烈也听懂了，“所以说，中央公积金就相当于一个大的蓄水池，用人单位和员工每月按照比率缴纳长期储蓄金，但缴存的公积金均属于职工个人所有，只不过得专项专用。像住房公积金，就只能用于个人支付住房方面的费用，这算是用人单位给予劳动者的保障性待遇。”

“没错。”马修点头，“中央公积金的存在不仅能让国民在购买商品房时享受更低的住房贷款利息，还能减轻国民的经济负担，保障公民的基本生活，从根本上维护社会稳定。”

安德烈眉头松开了，“我认可你提出的中央公积金制度，但我仍然信不过那帮商人。无论如何，直接开放房地产市场还是过于激进了，难保有投机者兴风作浪。”

“那也不能因噎废食，担心商人操控房价，就干脆一刀切，把房地产市场彻底封闭！这反而得不偿失！”马修据理力争。

“如果你是担忧福利分房造成贿赂成风，我们完全可以加强纪律督查，或者干脆将那些收受大额贿赂的地方官通通杀掉，没收家财，一样能避免帝国财政枯竭！以我们机械人的战斗力，消灭那帮弱鸡简直易如反掌！”肯特也加入了战斗，振振有词道。

“你这叫饮鸩止渴，没有解决资源不均的根本问题。”马修吹胡子瞪眼。

“要解决也不是不可以啊，我们可以边分房，边发展，只要母星越来越好，国民肯定不会想要背井离乡，一窝蜂的涌进发达星的。”安德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发展是需要时间的，不是每颗星球都是活血星，一年不到的光景就能发展的这么快。但对比却是时时刻刻的，尤其是网络资讯的发达，充分揭示了各个星球居民的生活水平。一群知识能力差不多的同龄人，同样的劳动付出却因为所处星球的不同导致收获的报酬和福利天差地别，你们觉得谁会服气？就像活血星，人家为什么能吸引大批的移民？不就是因为活血星无论是物质待遇还是精神生活都是帝国数一数二的，民众自然愿意留在那里！”

马修叹息道：“诸位，请尊重人性，不要让房子成为束缚，将国民绑在固定的一亩三分地。住房商品化的好处就是每个人都能自主的做出选择，无论是留在发达星，还是返回不太发达的母星，决定权都在民众自己手里。能否留在人才，关键也在于政府，而不在于民众。对于房地产，我认为，政府要管，也该管，但不能管严了，管死了，导致其失去原有活力。社会经济的正常发展，既需要国家的宏观调控，又需要充分发挥市场调节的作用。二者缺其一，经济就该崴脚了。而每崴一次脚，伤害的都是民众的切实利益啊！”

安德烈和肯特对视一眼，都沉默了，但眉眼间仍有迟疑，显然依旧心存顾虑。

最后还是狄塞德一锤定音，“那就按照马修的想法，试试看吧。”

“陛下！”

安德烈和肯特下意识要劝，却被狄塞德挡了回去。

“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都是为国为民，谈不上谁对谁错。但现在，明显马修提出来的方案可行度更高，我们不能因为害怕风险，就畏手畏脚。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管控房价也是一样的。市场本就是逐利性的，房价泡沫更是无可避免，所以才需要政府大力监管，做好润滑剂，实现软着陆。”

“从帝国的改革成果来看，在场的都是敢想敢做的能人，发展之路上遇见的困难更是数不胜数。大江大河都淌过来了，还怕在阴沟里翻船吗？部分唯利是图的房地产商的确可恶，但我们也要看到积极的一面。期间可能会走很多弯路，也可能会面临很多瓶颈，但只要终点是对的，我们就必须咬着牙往前冲。”

狄塞德站了起来，背脊笔直，环视四周，掷地有声：“房地产问题只能徐徐图之，绝不可能一步到位。这是场不得不打的硬仗，但我们只能赢，不能输！明白吗？”

众人随之起身，大声回道：“明白！”

至此，尘埃落定，赤色帝国的房地产市场也终于迎来了全新的起步。

晚上，跟狄塞德密谈结束后的马修心满意足的走了，沉稳如他，当政治抱负即将达成时，也难免多了一丝兴奋，脚步也变得雀跃。

办公室门没关紧，一只穿着可爱小裙子的熊猫玩偶被人顺着缝儿悄悄塞了进去，然后借着惯性滑到了狄塞德眼前。

狄塞德：？？？

十秒定时结束，熊猫玩偶开始一边跳着舞，一边娇滴滴道：“嘤嘤嘤，为了向世界播撒爱与关怀，为了守护宇宙的和平，为了让最最英俊的狄塞德陛下重展笑颜，可爱又迷人的甜心小公主—熊猫宝宝前来觐见～”

这熟悉到可怕的声音让狄塞德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咬紧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句道：“……鲁斯恩，你给我滚进来！”

于是躲在门口的鲁斯恩大步流星的滚进来了，还一脸求表扬道：“陛下，您有没有开心一点啊~”

狄塞德冷漠道：“刚才挺开心的，现在完全不了。”

“为什么？熊猫宝宝这么可爱，您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呢？”鲁斯恩仿佛被雷劈了般，显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狄塞德揉揉发胀的眉心，指着熊猫玩偶，无语道：“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毛绒玩具！比如我，就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不喜欢”三个字如同魔咒般在鲁斯恩的脑海里来回循环播放，给这个毛绒控带来了极大的心灵创伤。

想当初，他匆匆赶回帝星，好心安慰失恋的狄塞德，甚至忍痛贡献出了自己心爱的泰迪熊，蹑手蹑脚的将成群的毛绒绒堆满了狄塞德的大床，想要给清晨醒来的他一个惊喜。

结果只有惊，没有喜。

本来就心情糟糕的狄塞德，一睁开眼，就看见这些乱七八糟又占地方的泰迪熊将自己淹没，顿时火冒三丈。一个跃身，连熊带床，一同扔出了门外。

更可怕的是，不止是狄塞德的寝宫，连他的办公室和体能训练室都接连沦陷，被无数毛绒绒攻占了。

以至于外头流言四起，不少人都以为狄塞德陛下少女心泛滥，爱上了毛绒玩具，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对劲。

名声无端被毁的狄塞德不小心听说后，更是差点吐血。虽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因为某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早就被毁得差不多了。

而闯祸的鲁斯恩却不以为惧，反以为荣，觉得狄塞德一定会表扬自己的忠心，并感激他的付出。

可惜，最后等来的却是一纸外出巡查驻军的调令，以及禁止靠近狄塞德寝宫五米远的禁令。

鲁斯恩：悲伤辣么大。

在外巡查的这段时间，鲁斯恩痛定思痛，自我反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反省到最后，他终于得出结论，那就是：一定是上次的毛绒绒还不够可爱的缘故，如果换成更可爱的熊猫宝宝，陛下一定会欣然接受的。

于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鲁斯恩一咬牙，一跺脚，从成套的熊猫宝宝玩偶中，精心挑选了一只最丑的，打算送给狄塞德，没想到效果同样糟糕。

鲁斯恩抱起还在跳舞的熊猫宝宝，深情的凝视着它，语气伤感道：“对不起宝宝，让你被没品位又不懂得欣赏的老男人侮辱，是我的错。”

没品位·不懂得欣赏·老男人·狄塞德：“……别以为你是我兄弟，我就不会揍你。”

鲁斯恩抽噎一声，与熊猫宝宝相拥而泣：“宝宝，你听见没有？有坏人要揍爸爸！爸爸明明是想好心安慰他，才含泪将宝宝让了出来，抚慰老男人空虚寂寞的心！可是，可是，老男人他不领情啊！爸爸的心都要碎了呀！”

熊猫宝宝：“嘤嘤嘤。”

狄塞德被吵得头疼，只能退步道：“别嚎了，算我错了行吧。”

鲁斯恩&熊猫宝宝：“嘤嘤嘤。”

狄塞德割地赔款：“我给你们道歉。”

鲁斯恩&熊猫宝宝：“嘤嘤嘤。”

狄塞德抽抽嘴角：“我给你买新玩偶，你要什么买什么，我绝不还价，可以了吧？”

鲁斯恩光速变脸：“成交。”

熊猫宝宝：“嘤嘤嘤。”

得到意外收获的鲁斯恩喜滋滋的给熊猫宝宝整理小裙子，嘴里还不住的夸赞道：“看我们宝宝，真是秀外慧中。可爱的外表下，居然还藏着如此多的隐藏功能，简直不要太棒棒~不愧是活血星最火的哄女友神器啊，邱若若送的这个礼物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狄塞德看文件的手一顿，立刻抬眸，“你说什么？这个是若若送你的？”

“对啊。”鲁斯恩得意洋洋，“这是我前段时间在活血星给邱若若挑新婚贺礼时，她让秘书转赠的回礼。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义啊！”

新婚贺礼？！

狄塞德心中一痛，顿时百感交集，而他异常的沉默更是成功的引起了鲁斯恩的注意。

鲁斯恩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切换成正经模式，不安道：“抱歉陛下，是我失言了。”

“没关系。”狄塞德平静道：“反正无论是哪个我，都会一直陪着若若，我会努力让她重新接受我的。”

鲁斯恩感动的握拳：“一定会的！陛下，看见您重新振作，我真是太高兴了！”

狄塞德深深看一眼他怀里的熊猫宝宝，还是没忍住道：“你说要把这个玩偶送给我的，现在还算数吗？”

鲁斯恩：“……三分钟以前，某人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不喜欢毛绒玩具。”

狄塞德：“我的确不喜欢毛绒玩具，但我喜欢邱若若，所以她送的东西，我也喜欢。”

鲁斯恩最后挣扎了一会儿：“如果我不送，某人还会给我买新玩偶吗？”

狄塞德残忍的摇头。

鲁斯恩：“……原来除了妥协，我早已无路可走，嘤嘤嘤。”

熊猫宝宝：“嘤嘤嘤。”

夜深人静的时候，狄塞德坐在床上，看着熊猫宝宝跳舞，忍不住想，邱若若收到别人送给她的新婚贺礼，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开心，自嘲，还是跟他一样，有些难过呢？

忽然间，狄塞德很想听听邱若若的声音。于是他戴上脑机接口的透明镜片，闭上眼睛，选择全息沉浸模式，同时他的身体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意识却在瞬间传送到了遥远的活血星。

此时，活血星也正值深夜，邱若若早已入睡。

她的睡姿依旧狂野，四仰八叉的，东挪一下，西挪一下，偶尔还三百六十五度旋转一下。狄塞德坚信，如果把床换作平滑的镜面，她估计还能来段即兴漂移。

“真像只翻面的小王八呀。”狄塞德感慨，“气人的时候像，睡着的时候就更像了。”

随即，他笑了笑，又道：“不过就算是小王八，在我心里，你也是最漂亮的那只。”

狄塞德说得真挚，却完全忽视了，任何一个正常女性，都不会想要被人称作王八，哪怕是最漂亮的王八。

可见，他将来要是敢将“小王八”这个爱称讲给邱若若听，必然会遭遇何等丧心病狂的家庭暴力。

“你呀你呀，一天到晚的让我不省心。‘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瞧你这意思，估计又是想玩火了，只是你的这把火，也不知是烧向我，还是烧向整个帝国。”

狄塞德坐在邱若若床头，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头，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好吧，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怎样的国家，才是最有益人民的。既然如此，那我便放手让你去做吧，反正是好是坏，我总会和你一起承担。”

睡梦中，邱若若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吸吸鼻子，一个飞腿，身上勉强盖着的被子顿时掉了一半。

狄塞德下意识想帮她去捡，却忽然听到邱若若微弱的呢喃：“埃德加……”

狄塞德的手顿住了，也瞬时穿过了宽大的被子，他这才恍惚想起，原来现在的他只是一道邱若若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投影。所以同样的盖被子，曾经的埃德加能做，现在的狄塞德却不能做。不仅是时空不对，或许人也不对。

莫名有些不甘心，又莫名有些伤心，狄塞德固执的伸出一只手，想要去碰邱若若的脸。

可透明的手不出意外的穿过了她红润的脸，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狄塞德愣了一会儿，默默的回归了小埃同学的界面，通过智能系统操控，调高室内温度，确保邱若若不会感冒。

然后坐在邱若若床边，安静的数她的睫毛。

黑夜里，不知响起了谁的低语：

“我在，我一直都在。可你知道吗？我是他，却又不是他，这让我无比害怕。”

“我害怕，你看到我的第一眼会感到失望。”

“我害怕，我永远都只是他的一道影子。”

“我害怕，哪怕我愿意做他的影子，你却依旧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狄塞德俯下身子，以最卑微的语气，颤抖道：

“邱若若，你会爱我的，对吗？”

当晚，邱若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埃德加，不过他的样子好像变了，变得有些陌生，有些拘谨，可邱若若还是十分笃定，他就是他，永远是他。

他在对她笑，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觉得，他好像在哭。

她很想抱抱他，可一伸手，他就不见了。

然后，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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