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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而要说这一路上最为美好的,也莫过于这沿途的风景了。
只是很可惜的是,这越是往西边走,越是靠近明都郡,这沿途两岸所能看到的,除了那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外,就只剩下很远处那早已模糊了痕迹的巍巍群山了。
在起初的时候,这边陲之地的特殊地貌,倒还能让人为之震撼不已,尤其是对于那些寻日里都活在水乡之地的人来讲,就更是如此,可是当着眼前的景象一成不变的时候,无论怎么走,无论朝哪个方向走,这眼前的事物,这周遭的情况,却都没有个太过于明显的变化,这般地几日下来,也就没了那份游山玩水的心思了。
一个个的是油头垢面,当真对不起青春所赐予大伙儿的那副脸蛋儿了。
当然了,这走在黄昏道上的,一个个的都让其保持个粉面书生的模样,也显得有些不合适的,毕竟这行军打仗的,本就不是个轻松的差事。
而眼下,在这斜阳挥洒的傍晚,这一老一少的,其影子更是被天空之中所挂在那里的残阳给拉长了影子,再加上两人身前的那处破烂残垣,以及被大火给烧得就只余下一大堆木炭和飞灰的地基,更是让此情此景是更为显得悲凉了一丝。
小的这一位,虽只是着了一身素衣,可是在这个仓州地界,像他所穿着的这类素衣,还是很为稀罕的。
要知道在这个地方,素布这类的纺织材料,都已是那些达官贵人们所能消费得起的好玩意儿了,这寻常的老百姓,就只能穿一些面料粗糙的麻布,这夏天还好说,而当秋风开始刮起来的时候,这样的麻布就会让人显得很是寒冷了。
至于那位老的,所穿的衣饰虽不至于是那些锦衣华服,可是这素布上所印着的暗花儿,还是将他不同于常人的身份是彰显无遗了,这打眼儿一瞧便能看透这老家伙是个外地人了。
素布还是那份素布,可是在这仓州一地,这样的穿着无疑是在给各路神仙们自报家门,尤其是对于那些寻日里就喜欢在这茫茫的戈壁滩上肆意奔驰的马匪来讲,这帮糙汉子就喜欢这类打扮的外来户。
再加上眼下的仓州是处在风口浪尖之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让这片古老的土地为之抖上三抖,当真可以说,这兵荒马乱的地方,能遇到个这扮相的外来户,本就很为稀奇了。
不过好在一点,这一老一少的没能遇到马匪,可当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小子,你怎么看啊”
半蹲在屋外,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面前那根早已被烧成了黑炭的门框,用双指是将其浮在指尖的黑灰是来回地擦了擦,这才是将自己的脑袋是朝着小的所待着的一方是快速转了过去,一边转着,一边说着。
“从眼下这些被烧过的痕迹来看,看样子那些人应该离开这里挺久的了。”
与老头儿不同的是,年轻的这位是一把就直接将一根黑乎乎的炭给搂在了腰间,随后更丝毫不显得费力气地就将其给扔到了一旁,待那一阵细微的扬尘是因黑炭的触地而溅起,他倒是潇洒地拍了拍手,那模样是显得很为随意。
可是这形体上的随意,并不代表着内心之中的他就是个马大哈,相反地,如果说他真是一个马大哈的话,那么在这老头身边的这些人可就没一个是细发人了。
“淮儿,看来你磨练得还不够啊!”
微微地晃了晃头,以示意自己心底的看法,这就是老头儿的处事风格。
至于老头儿口中所提及到的磨炼
怕是只有青年一个人才知晓了!
而现在,只见老头儿是撑着自己的双膝给站了起来,只不过在这站起身的途中,也不知是因为年龄大的原因所导致的自己的下盘有些不稳了,还是因为这蹲得久了所导致的双腿有些发麻,总之就是当他想要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然后去操纵着让他为之站起身来的时候,那吃力的模样,以及那不断地微晃,还是被一旁的青年给看在了眼里。
于是乎,他是急忙地探出手来,然后趁着老头儿还努力地在尝试着的时候,是暗中给老头儿使了把劲儿,这才是帮着老头儿给站稳了身型。
很是善意地跟面前的青年是对视了一眼之后,老头儿这才继续说道:
“哎,不服老不成咯,你看这蹲得久了,起身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儿费力呀,这要是放到我年轻的那会儿,别说是起身了,就算是让我原地翻跟头,我也能做得出来,可是现在呢,瞧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现在被我家那大孙子在院子里溜上两圈儿,我这体力呀,就开始跟不上了啊,真的是人要学会适应天命”
是自嘲
又是回顾
可是对老头儿来讲,此刻给他最大的感触,便是自己的身上这些被时间所留下的印记,他很清楚一点,那便是这般的印记,可不是用水就能洗刷得掉的。
“老将军”
看着眼前的老头儿,青年也有些感触,因为在这一刻,他竟是从老家伙儿的口中是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即便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辞而别,是彻底地离开了这个家,但是在他的心里,他并不怨恨自己这位父亲,他并不恨!
因为打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不断地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盖世大英雄,尽管在那个时候,他就很少能跟自己的父亲见面,有些时候即便是俩人匆匆的见了一面,可这一夜过后,这位连夜赶回家的父亲,便又会随着消失的甲胄一般不见的,这久而久之的,他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而对于所谓的不辞而别,虽说他的心里很是芥蒂,可是他的母亲也跟他不止一次地说过,说他的父亲正在执行着一项特殊的任务,而这一项任务是隐秘的,是不能被外人泄露的,因为一旦消息被泄露了,进而被那些有心之人给善加利用的话,那么他的父亲便会迎来杀身之祸。
所以正因为他的母亲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是不断地在给他是进行这样一种心理的暗示,这也就变相地让他默认了自己的父亲。
即便他也很希望,在自己过生日的这一天,父亲能够回家来看看自己。
现在,年少时的小孩儿,也已经长大成人了,那一米九几的大块头儿,当真不是白长的,可就算自己这一身横炼的腱子肉是越练越夸张,但是因为其父亲不在身边而导致的那份缺失感,却不是这一身的肌肉就能够给予得了的。
而眼下老头儿的话,再加上老头儿的言谈举止,还是让青年是立马就联想起自己的那位父亲。
或许,如今的他,也是老头儿这般的年岁了吧
“淮儿,是不是又想你爹了?”
要不怎么说,老家伙就是老家伙,这经历过的事儿,又岂是一个小字辈儿所能比拟的呢?
听着孩子的话,看着孩子的眼神,观察孩子的动作,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孩子心里所想的事情呢?
于是乎
轻轻地伸出手来,然后善意地在青年的胸口是微微地拍了拍,一边拍着,一边轻声说着心底的话。
“是有些想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是否吃得饱,是否穿得暖。”
说着说着,老家伙便能从青年的眼角处是看到那些许的透亮痕迹,他知晓,这是眼泪,是一个人最为脆弱的时候。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儿了,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得了,估摸着咱们这后头的路,可不好走了啊!”
若有所思地望了眼身前的这堆残砖烂瓦,老家伙就这么嘟嘟囔囔地说了起来。
“哎,这场仗,可真他娘的艹蛋!”
而青年所说出口的话,就更显得有些粗鄙了。
“少说两句吧,有这个力气,倒不如将其放在战场上,然后为将士们多想想活下去的办法吧,我可记得在刚出发的那会儿,你可是给你们哨探营的人发过毒誓的,说这一次你一定会带着你的那帮兄弟们活着回去的,我这老家伙可不希望你到时候食言呀!”
一边说着,便看到老头儿一边象征性地用手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那样子就好似在告诉青年,有些时候,这打脸的事儿,可当真说不准的。
“哎呀,我晓得,这事儿我肯定得好好想想,哎老将军,说实话的,我以前是真没觉得这酒肉是啥稀罕玩意儿,可这一次不知道是咋了,我这成天成晚的就老想着我娘给我炖得那大肘子,然后再给我蒸上好些个大黄面馍馍,我这一口馍馍一口肘子的,那感觉是真得香啊!”
说着,青年竟还有些砸吧起嘴来,就好似这会儿的他就已经享用到自己娘亲所做的人间美食了。
那样子,当真是馋得不行!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是专门儿来馋我的是不?说得老头子我都有些饿了呢”
至于老头子,则笑嘻嘻地望着眼前的青年,那眼底所流转的光,是那般的亲切。
“那还等啥呀,再不回去,我真担心那帮子饿狼就只会给咱俩丢一个空盆儿啦,到时候屁都没有!”
一声潇洒的大笑,青年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去,越过了眼前的这堆焚烧之迹,至于那老头儿,也就笑呵呵地随之一同离开了这里。
就只将这一处的残缺,是留给了仓州这片大地之上,留给了时间,更留给了后人与历史。
只因这些,是人不能与之带走的事物了。
果不其然
这帮子饿鬼
看着那近乎于空了的大饭盆,又看着那基本见底儿的菜盆,再看着那差不多快要干了的水桶,青年的表情就显得是很为真实了。
“铁贵儿”
于是乎
一声极为响亮地咆哮,是从他此时所身处的这个不大的沙场上是为之传来了,当然了,随着他这一声的出现,竟真得将三两名欲要午休打盹儿的将士是给直接吓得激灵起来,那一个个的模样,当真好玩儿。
至于这名青年
可不正是赵淮吗?
那位被杨爵校场点将的大男孩儿?
那位跟随着龙寰西行军一路朝着明都行军的大将军?
那位赵大虎的儿子!
那位神火旧部的子嗣!
而如今,在这茫茫个霍果泊戈壁滩上,他的这一声怒吼,是真得响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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