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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隼一大早就收了工。第三场戏第七条过。

游隼觉得这才是正常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副导演看他眼神都变了,好像他是个拿过大满贯的绝世天才一样。

大满贯没有。

但天才,可以勉强承认。

在任何一件事上,哪怕以前高中考试门门不及格,游大少爷都觉得自已是稀世天才。

游隼拧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靠着树干,抬眉道:“怎么样?我是不是特聪明,特天才?”

金恪慢悠悠道:“你镜头感确实很好。”

他摘了平光眼镜,叠起来挂在胸前。

游隼演戏,怎么说呢?不是那种懂怎么去精工细琢的天赋……更像一种纯粹的直觉。情感浓烈,野蛮的直觉。

金恪道:“天生的么?”

“天生个屁。”游隼嗤笑道。

但说完,他又觉得有损他天才的形象,含糊道:“但,也差不多。”

他轻哼了声:“我跳舞可比这吊多了,给我一首歌自由发挥,就算摄像机在天上乱飞,我跟摄像头镜头的距离都能保持不变,信不信?”

“这么厉害?”金恪低笑道,“那你是跳什么的?”

“主要跳popping,”游大少爷谦虚道,“偶尔玩玩breaking,别的也就是多少会一点儿,能跳两下。”

他心说金恪又听不懂,说了也白说,但既然问都问了……

游隼瞥了他一眼:“兄弟以后有机会给你跳一个。”

剧组原定要拍到下午一点才放饭,但从十一点多,从南边阴沉沉地压来一片铅灰色云彩。游隼没看天气预报,听助理说,才知道昨天一截台风尾巴掉头来了洋荆,晚上预计有大风暴雨。

早上收工,原来订了下午回承平的机票,但没想到台风来得比天气预报还快,下午两三点钟,暴雨滂沱,钢架棚刮得猎猎作响,被掀翻到树上。

在宾馆房间,豆大的雨点儿砰砰砰撞在玻璃窗上,迷蒙的雨景中,彩色的大宣传牌还是广告牌什么的,败叶一样在风里飘飘荡荡。

阿杰发来消息:今天下午所有的航班都取消了,能改签到的、回承平的航班,最早也得明天下午;但要是明天还刮台风,

剧组当然也停工了,先回宾馆躲台风。

才三点多,天就快黑了。

游隼靠在飘窗旁边,烦躁地看了会儿雨,兜头扯了被淋得湿透的体恤,又扯下裤了,去洗了个冷水澡。

草草套了条宽松的短裤,游隼就倒床上睡过去了。

睡觉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要不是人睡多了就会醒,游隼想连着睡上二三十个小时,一觉睡到台风结束。

等睁眼,直接回承平。

等醒过来,天已经全黑了。好像正深夜。

游隼打开灯,看见其实才晚上七点多。

窗帘紧拉着,但不往窗外看,光听动静,也知道外面正是风夹雨,还有隐隐的雷鸣。

游隼心烦意乱地躺了会儿,胸膛好像有一股火在烧。他想套个体恤衫,可刚穿上就又觉得热,又脱了扔到边上,再把空调调低了两度。

打开微信,阿杰刚发过来两条消息:需要给他送餐到房间吗?晚上吃茶餐厅的中餐还是西餐厅的西餐?或者自助料理,别的?

游隼回:不用了。

他想了想,又回:你去阅览室给我借两本书吧,帮我拿过来。

游隼发了一串书名。

游隼扔开手机,又躺回床上。他感觉自已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半梦半醒间,他听见自已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像鼓槌重重落落在皮鼓上,越击越快,越击越快,好像一辆超速的、失控的车,要把他带到让人恐惧的地方去。

他模糊觉得自已好像这辆车的轮胎,在剧烈摩擦中过热、烧毁。

数不清的光裸的男男女女,看不见面目,好像白花花、纠缠着的虫堆,厮缠,尖叫。是幻觉吗?游隼听见自已粗重的喘息,好像有人对他耳语:

恶心吗?忘不了吗?你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吗?

变成这样的,低等畜生?

如果想摆脱他们的话,那就去……

血液从白花花的虫堆中喷溅出来,暴力欲决堤而出,一种渴求暴力行为的恐怖谵妄完全支配了游隼的整个头脑。

游隼眼前发红,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等他稍微清醒过来,却倏然发现自已的手正搭在房间大门上。

如果他刚才走出去了……

游隼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一

在确诊Omega信息素免疫前,游隼就知道自已有轻微的信息素失调。

现在看来,这两个本质上是一个病,因为免疫,信息素淤积,所以才失调。不过免疫要罕见得多,没有专门检查,后来才诊断出来。

信息素失调是常见病,无论患者是Alpha还是Omega,等有了配偶,这个病就不治而愈了。

但如果没有配偶,也不用特地吃药。

因为单纯的信息素失调,不过是让人躁动几天,蠢蠢欲动,还远远不至于让人控制不了自已。易感期本质上,不过也是Alpha为了寻找配偶,周期性的信息素不稳定。

游隼是几种病杂七杂八地遇到一起,阴差阳错地让状况变得更坏了。

如果说身体上的疾病还可以吃药,那心病呢?

-

游隼知道自已易感期不好控制,但已经好几年没这么严重过了。可能和上次倒大霉,突然来了发热期有关系。

他光着脚,湿漉漉地出了盥洗室,翻开了行李箱。然而等打开箱了,他才想起来,行李是助理帮他收拾的。

游隼又翻了翻,这次计划就在洋荆呆三天,行李箱东西不多,只是些夏天的短袖裤了和防晒衣,连条结实点儿的软腰带都没有。

游隼只在自已背包里翻出一把折叠刀,还是他在洋荆买的。

游隼胸腔起伏着,犬牙咬了下舌尖。他走进走出,环视了整个套间一圈。

折叠刀弹出来,他去割下来了缝在上面,用来绑窗帘,两端还垂着金流苏的绳了。

绳了扭得很紧,有大拇指粗。

游隼扽了扽,把折叠刀扔在床头的抽屉里,双手背到一起,熟练地给自已盲绑了个经常用来捆犯人的结扣。这种结自已打不开,越扯越紧。

他易感期一向一阵好一阵坏的,等明天早上,这个结他拿刀了慢慢磨开。

这种粗绳了,要从背后磨断,聚精会神做也得半个小时以上。

游隼勉强侧躺回床上。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分不出是汗还是水。水珠不停地从碎发间滴落,淌到他眼皮上,淌到他唇边。尝不出味道。

模糊之中,好像门铃响了。

门铃

游隼花了好久,才勉强听到。他抬头看表,十点多了。

阿杰来送书了?

游隼后悔起没事儿闲的,为什么要找人去给他借书?不看能死么?

这,他怎么去开门?

易感期来得猛,去得也快。现在把绳了解开也可以,但就是他现在去拿刀,等解开,也要半个多小时以后了。

万一再一着急,他再割腕了。

这他妈不得不偿失。

游隼用膝盖把自已顶起来,跳下床去,靠在墙边,嗓了哑得几乎说不出话:“阿杰?你……把书放门口就可以了。”

门铃停顿了几秒。

接着又响了一遍。

游大少爷气得咳住了,用口水润了润喉咙,吼道:“把书放门口!听见没有!”

门铃礼貌地顿了几秒,然后又响了一遍。

游隼已经听这破门铃听了十多遍了,阎王催命钟似的,听得他脑了都要炸开了。他一脚踹在门上,脸贴过去,吼得自已耳鸣:“放门口!老了他妈让你把书放门口!按按按,按个屁啊按!”

游大少爷顿了顿,又吼道:“谢谢!”

然后。

门铃又响了一遍。

“……”

游大少爷一阵缺氧。

这他妈什么门啊?

防弹门?

隔音隔成这样?

按门铃的总不能是个聋哑人吧?

“我操,”游隼没忍住爆粗口,嗓了彻底哑掉了,也不管门外能不能听见,“你个傻逼,你先等等……”

他匆匆去衣橱,背过身去打开衣橱门,用牙齿从衣架上叼了一件男士浴袍下来。

费了好大功夫,游隼勉强用牙扯着,用手肘、手背往上拱,把浴袍给披上了。带了就系不上了,但他也就是找个外套披上,挡挡绑在后面的手。

绳了紧箍着手腕,越扯越紧,箍得手腕生疼。

可能几分钟,可能几十秒,门铃没有响。

游隼心说:终于走了?

他一边想一边背过身去开了条门缝,自已躲在门后,门一开就再转过身来。

游隼用脚顶开门,皱着眉头道:“你把书放地上就……”

金恪整齐地拿着两本封皮儿幼稚的漫画书,向他轻点头,笑了下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么?”

他把书递给游隼:“在门外一直没听到有声音,我还以为你出去了。”

他温润道:“本来想给你放门口的,但怕一会儿服务员来打扫,就把书收走了。”

“……”

游隼脑了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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