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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楼灯火通明,龟奴、老鸨打趣拉人入楼,二楼不少姑娘摇摆手里锦帕,又掩嘴轻笑,惹得每一个踏入楼内男子内心一阵瘙痒。
外面娇笑、高声调侃不断,富丽堂皇的凌香儿房内却又是一番景象,琴音时而舒缓若溪流划过沙石,时而激烈似万马奔腾、刀枪碰撞,下一刻又身处寂静丛林黄鹂婉转……
琴音低转,凌香儿香扇半遮,身体娇柔婉转似蛇,轻纱轻飘,眉眼含情又怯……王之璨的心脏几若停顿,不知何时站起,痴痴呆呆看着低眉羞怯娇艳。
“好!”
一声公鸭子嗓音炸响,王之璨脸上瞬间爬满怒容,正待开口大骂……
“当啷!”
一大块银子砸在场中,众人纷纷去看,正是苏家大少苏瑞。
“表兄威武——”
陈廷之轰然叫好,席间几名士子一脸不悦厌恶。
“苏大公子,中秋月夕花魁大会,区区十两纹银可是不够啊~~”
苏瑞正睥睨四方舍我其谁呢,听到竟有人置疑苏家实力,心下一阵不悦,摇扇转头去看,见是王之璨嘴角微微上翘不屑。
“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兄啊~~”
苏瑞轻摇了几下折扇,又猛然一收,一起一落轻击手掌,白衣青衫,五官周正,看着也是一翩翩公子,只是年岁正当十六七,正当变声期,说出的话语也略显尖锐。
“花魁……虽有‘一品,二韵,三才,四色’之评,可若没有银钱……”
“哈哈……”
陈廷之一脸得意大笑,合扇指着王之璨,讥讽道:“表兄去岁赠花百朵,不知王公子赠花几何?”
一朵花便是百贯,百朵就是万两银钱,在坐的一些书生听闻摇头不言,心下不住摇头叹息,王之璨想要开口怒怼,奈何他也无法轻易砸出万两银钱,正不知该如何下了梯子时,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嘴角略微上翘,泛起一个不屑弧度。
“苏家不过是奸党之走犬,君子
爱财取之有道,花魁之评,一品,二韵,三才,四色,一品者,君子之高洁品性也,不义之财而赠……”
“呵呵……”
“王某听闻奸党之六七岁稚儿欲要置办学堂,欲要以山长误人子弟,流毒千里,苏兄文采风流,何不前往应征学堂先生,表表一二忠心,也好趁机榜上有名,弄个封妻荫子。”
满堂寂静,不等苏瑞恼怒,凌香儿却着实傻眼了,去岁花魁争夺尤为激烈,若非苏瑞紧要关头咬牙砸下百朵红花,她也绝对击败不了百花阁董香儿。
去岁险胜,今岁更加凶险,百花楼从福建邀请了吴姬相助,虽两人暂未相见,凌香儿却深感不安,中秋月夕即将来临,正要手段尽出死死锁住苏瑞愣头青呢,王之璨这番话语却是当头一棒。
一品,二韵,三才,四色。一品指的是人品,性子温婉也好,霸道高傲也罢,或是百变狡黠……但品性一定要正!要符合君子之品性。二韵气质,三才琴棋诗画,四绝世之姿,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品性上。
苏瑞若成了奸党一员,接受了他的红花钱财,她凌香儿也成了委身奸人之女,成了贪慕荣华富贵,成了一丘之貉奸贼,这名声若传扬出去……
凌香儿脑门冒汗,心下不住后悔,后悔招惹了如此个愣头青,百花阁邀请了才女吴姬相助,本不善诗词的她就想多多寻几个才子相助,如今倒好,王之璨的才气尚未真正见识到,倒是一棍子把她敲晕了。
不善于急智的苏瑞一时间也寻不到应对说辞,心下恼怒,正要上前揪扯,先打一顿眼前可恶小子再说,正要撸袖……
“六弟。”
“过了。”
低沉话语传入众人耳中,凌香儿忙转头去看,正见席间一中年书生,书生衣着普通,素衣素袍,普通的丢在人群中都不会让人注意,众人见他开口,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王之璨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同族王师礼为何袒护苏家?
“三兄……”
王师礼微
微摇头,起身向苏瑞抱拳一礼。
“家弟久在汴京潜学,世故历练稍有欠缺,苏兄、凌姑娘还请见谅!”
苏瑞见王师礼抱拳,虽心下恼怒不满,却也知道王师礼的厉害,同样抱拳还了一礼。
“王兄多礼了,一稚子为山长,着实有误人子弟之嫌,但那是蔡府之家事,我苏府再如何也还管不到蔡太师的事情,若这位王兄不满太师作为,可向官家劝谏,我苏家绝不阻拦。”
苏瑞心下对蔡鞗、姑母弄出个学堂很是不满,可也知道,苏家在拒绝了那小子入学堂后,想要私下里插手、劝解,至少要过了一段时间。
蔡京名声如何,屋内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们又都全仰仗蔡京的“丰、亨、豫、大”乱花钱,至少当前百姓兜里空空之时需要,一者不愿太过靠近,一者又仰仗离不开,苏家如是,王家同样如此!
凌香儿心下不满王之璨,不满他将大好场面弄的冷冷清清,忙举酒笑道:“良辰美景之时,诸位哥哥们就莫要说些败兴之事了,前些日香儿偷偷学了段‘飞道:“刘妈妈虽泼辣霸道,却也不是个小心肠之人,更何况,百花阁东主便是九夫人,当不会自己往自己身上抹灰的。”
凌香儿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顿时露出娇笑来,在顾琴娘还未反应过来,小嘴吧唧一下偷袭成功,眉眼弯弯笑道:“姐姐果然是女中诸葛,九夫人此时比咱们还头疼呢,哪里还会有闲心盯着咱们,再说,蔡太师虽可恶,相信也没哪个评师敢明目张胆得罪了蔡府!”
顾琴娘被她偷袭成功,知道她古怪精灵,并未恼怒,却说道:“百花阁不会在风头上主动牵扯了蔡府,唐知府不会,杭州官吏绝不敢轻易明着得罪了蔡府,其他人却不好说了。”
凌香儿又愁苦起来,抱着顾琴娘不住摇晃。
“姐姐……姐姐……快想想办法……快想想啊……”
顾琴娘也没太好法子,挣脱了她的娇臂,点着眼巴巴额头。
“你啊你,早就让你别去招
惹麻烦,你偏是不听,想要脱了身,除非……算了,苏家当不会真的如此愚蠢。”
凌香儿一愣,随即大喜,跳起来就要再次偷袭,顾琴娘忙伸手敲了她一记,笑骂道:“姐姐已经是了平民百姓,今日文人士子围在身边,实则还是欢场可怜人,有些人可莫要去招惹,咱们根本招惹不起的。”
凌香儿却不甚在意,笑道:“又不是妹妹招惹是非,苏家大公子和王傻子打擂台,与妹妹何干……行了行了,姐姐莫要担忧,妹妹今日所得,全都给姐姐……”
顾琴娘刚要劝解,见她从木匣里拿出两锭银子,忙摆手道:“可别,妈妈已经给了姐姐酬金。”
顾琴娘不敢再留在凌香儿房内,她在最当红时自赎自身,翠云楼苏妈妈差点没上吊自杀了,若非即将迎来花魁大赛,苏妈妈绝不敢轻易邀请琴娘弹琴奏乐,唯恐把更加精灵古怪的凌香儿也带出了翠云楼。
出了房门,顾琴娘正看到苏妈妈伸头看来,心下一阵苦笑,自是知晓她在担忧着什么。
莲步缓缓下了楼,苏妈妈很是甩了下描金手帕。
“琴娘,不是妈妈说你,翠云楼有人捧着,有人小心伺候着,穿金戴银,锦衣绸缎妈妈也从未短了你半分,又何须遭受那个罪啊?”
看着她愤愤不已,顾琴娘却知道,眼前已是四十余岁妈妈并非表现的这般可恶,微笑说道:“妈妈说的是,在翠云楼时,万事有妈妈护着,琴娘也永远无法体会到外面的艰辛,可既然已经离开了,再回头,杭州也只会增添了个笑谈,还请妈妈谅解。”
“你……”
“唉……”
苏妈妈深深一叹,看着与三个月前并无不同的“女儿”,日夕相伴,她又怎能看不出微笑面皮下的疲惫,狠狠戳着她额头。
“你啊你……”
“打小妈妈就知,你个死丫头看着不温不火,骨子里却是个贱坯子犟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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