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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大妃别苑门前这么一闹,从阿琅千里迢迢赶来的舒舒总算是如愿见到了完颜纳其。兄妹俩刚一见面,舒舒便弃了对阵古兰人时的斗志,立马化身成了委屈宝宝,扁着嘴就要往完颜纳其怀里钻。
完颜纳其则全然不给她机会,十分煞风景地抬手,以个高的优势成功将扑向自己的“恶虎”挡住,一面诧异挑眉看她,似有嫌弃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收到凌漪传信,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告诉我,怎么到了这儿就看到一个你?凌漪呢?”
舒舒一听,自己受了这天大的委屈,他非但没有表示任何关心,甚至还表现的有点嫌弃,一时愈是委屈,双眼盈泪,事无巨细的将自己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坎坷,甚至是在哪儿摔了一跤都尽然相告,最后才气愤不已地控诉:“我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来,怎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些古兰人都是怎么欺负我的?”
“他们欺负你了?”说话的不是完颜纳其,而是神色紧张的阿东,飞快瞥了眼古兰人,幽瞳中迸出冷厉寒芒,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操刀当场就为她报仇。
“有你什么事?”可惜舒舒并不领情,一改憋屈模样,大大翻了个白眼。
完颜纳其心里有着自己的算盘,实在拿这脑无二物的丫头没辙,动动嘴皮,还是问:“凌漪呢?”
“你不关心我,我要向安布告状,我都快被人杀了,你还问我别人去哪儿了!”
“没那么严重吧?言过其实了啊!”完颜纳其无奈地看着撒泼打滚的舒舒,无计可施,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阿东,平时就属他的点子最多。
谁知那厮根本没时间顾他,眼前正痴痴盯着撒泼打滚瞎胡闹的女子,俊朗面容间尽是藏不住的宠溺,甜蜜一笑,呢喃了声:“可爱!”
完颜纳其错愕,再回头看看那满地打滚的“泥猴儿”,哪一点称得上可爱了?
不由咋舌,暗叹这爱情究竟是什么虎狼之物,竟能使人得青光眼吗?
“呃那个,三王子……不对,现在应该叫汗王了,俺凌漪妹子刚刚交代过了,让你把舒舒姑娘领回去!她这闹腾劲,要是吵着乐芽妹子和叶骋小兄弟就不好了。”
陈三十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正搓着手,突然瞥见对面女子用巴不得咬人的眼神狠狠在他身上剜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吓得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眼神就飘忽起来。
“这里是大妃别苑,该走的是他们才对吧?”舒舒没好气,竟是连自己正对完颜纳其生气都忘了。
陈三十自知嘴笨说不过,将叶凌漪的嘱托转达以后便讪讪退了回去。
“陈兄弟!”完颜纳其笑容僵硬的打招呼,仍芥蒂着自己火烧黑兰之前将他们丢下的事情,本以为古兰人进城以后便再没机会相见,谁知这些人竟然没死在古兰人的铁蹄下,如今相见,真是格外尴尬。
在那种情况下把他们丢下无疑是让他们去死,陈三十心知肚明,但倒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不过因那件事情,心中对完颜纳其的印象也是大打了折扣,若不是中间有个叶凌漪,他也不愿意与阴险狠辣之人再有交集,于是朝完颜纳其象征性微微一笑,抱拳。
二人心照不宣,皆闭口不提焚毁黑兰城的事情。
“凌漪呢?”完颜纳其执着追问。
“她去找阿羡……不对,现在应该叫伊涅普,她去找他了!”陈三十答。
“找伊涅普……”完颜纳其若有所思,抬头看向远处,深沉的眸光里泛出几丝阴晦。
而此时,昔日的黑水王宫内正是一副针锋相对的场景。
落魄归来的阿默德与鄂温在堂下坐着,鄂温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阿默德却是满脸不服气:“伊涅普,大家都是为古兰、为圣王卖命的!我与鄂温沦落至此,你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要不是你未明情况贸然出兵,我们会这样吗?知不知道,我们被那群西朝人追杀,一路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多少次差点成了刀下亡魂,九死一生才躲过追兵逃了回来,可回来以后才知道你竟然没派任何一人去搜救。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们死了,你好一人独揽大权?”
“照你这么说,我就该为了你们而不顾兵士的安全,甚至不考虑这是不是西朝人调虎离山的诡计,该顶着全军覆没的后果,铤而走险派人去找你们是吗?”伊涅普踱着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冷淡的表情,“你们是古兰圣王器重的指挥官,这件事还用我提醒你们吗?遭遇伏击,若你们都无法保全自身,何必再拿起指挥大权?”
“伊涅普,你这是谬论!你就是巴不得我们死!”阿默德怒不可遏地叫嚣着站起来。
伊涅普眼神凛冽如刀,仿佛阿默德要是再无礼一些,他便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鄂温看懂了,及时抬手制止了阿默德。
“拉着我做什么?”阿默德并不领情,狠狠甩开鄂温,“你自己愿意当老好人,奴颜婢膝那是你自己的事,你怕他,老子可不怕!”
“别说了,阿默德,伊涅普大人是你的上级,对他无礼你会受到惩罚的……”鄂温好心提醒。
阿默德仍不当回事,狠狠啐一口,直视伊涅普嗤笑道:“上级?老子的上级只有圣王,要治老子的罪,他伊涅普还没有资格!”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伊涅普轻笑,笑意却如冬日白霜泛着寒光,转身,扬起的嘴角陡然落了下去,清澈眼眸透出狠色,“来人,将军阿默德犯上作乱多次,将他给我重打八十螭骨鞭,关进地牢!”
螭骨鞭便是西域酷刑中的铁鞭刑罚,因其鞭长而带着勾刺,形如螭骨而得名螭骨鞭,一鞭下去便能叫人肉血横飞,更别提八十鞭了。
如此重的惩罚是阿默德自己也没想到的,煞白着脸,一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忘了反应。
“伊涅普大人,大战在即,阿默德将军还要领兵与西朝人作战,八十鞭,是不是太过了?”鄂温忌惮着伊涅普,小心翼翼问。
“你想去陪他吗?”
一个携带着浓浓威慑的眼神过去,鄂温便噤声不说了。
是时,阿默德回过神来,大喊:“我不服,伊涅普,我不过说了两句话,你就给我冠上犯上作乱的污名,如此言之过甚,你是在公报私仇!”
“阿默德,我说过,你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会清算清楚,从前你做过的事情,还用我提醒你吗?”
“我不服,就是不服!”阿默德仍不肯低头。
“好,既然如此,那便说清楚吧!”伊涅普坐下,睥睨堂下,“就从我收到消息说你阿默德夜袭黑兰城,我无故失忆失踪开始说起吧!阿默德,你说这是为什么?”
旧事重提,堂下二人皆是震惊。
鄂温不明所以,茫然望向阿默德,说起来伊涅普失踪的事情却是疑点重重,莫非和阿默德有关?
只见阿默德面上闪过一阵慌乱,然后强装镇定:“你无故失踪,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你当然知道,”伊涅普挥挥手,令人将军医带了上来,“你来说说吧,无故失忆的原因。”
军医在众人瞩目中屏息凝神,静默片刻才说:“如果没有受到外力影响,突然失忆的话,不排除是人为干预。”
“人为干预……”伊涅普的目光落在阿默德身上,修长手指在玉石案面上缓缓敲击着,仿佛催人的魔音。
阿默德不由心神紧张。
“我行医一生,曾听过东方人有种秘法,能使人改变心智甚至忘却自己,那种神奇的方法叫做祝由术。”
“阿默德将军想必十分清楚这祝由术的使用方法,所以那天夜里故意让人告诉我,你去偷袭黑兰城了,目的就是为了诱我出来,放低戒心的同时令人迷晕了我,对我施展了祝由术,并催眠我,令我成了黑水人的俘虏,接下来的,还用我一一说明吗?”
伊涅普的陈述过于震撼,鄂温不由张大了眼睛,从前阿默德虽然目中无人惹人讨厌,倒也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谁能想到他竟然谋害了总理大臣?这事纵是搬到圣王面前也是砍头的重罪。
阿默德的面色愈是青灰一片,在事实面前变得哑口无言。
“阿默德,胆敢勾结东方人,使用邪法谋害上官,这不是犯上作乱,是什么?”
“你没有证据,就算告到圣王面前又能拿我怎么样?”
“我劝你还是不要心存侥幸,真告到圣王面前,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与我析辩诡辞?”
伊涅普的贵族身份毋庸置疑,圣王绝不会因为一个宠臣而得罪权势滔天的贵族。
这下阿默德总算彻底没了脾气,只能死心认罪,任人将自己押了下去。
剩余鄂温仍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
伊涅普望过来,鄂温以为要问罪自己战败溃逃的事情,急忙欲起身请罪。
“好好休息吧!”伊涅普却道。
鄂温停住起身的动作,满眼意外地看着伊涅普。
“好好休息,明日随我点兵出发!”
伊涅普的话说完,鄂温又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终于重拾士气,激动道:“遵命!”
待鄂温退下后,堂下又进来一人。
“你怎么来了?”伊涅普抬高下颌看着来人,显得很意外。
“有些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伊涅普自高位上走下来,期待着她的下文。
“你与完颜纳其之间有没有策划什么?比如说刺杀西朝皇上?”叶凌漪因不确定而显得小心翼翼。
伊涅普想到那天完颜纳其所说,立马明了其中缘由,不禁挑眉一笑:“完颜纳其和你这么说的?说我和他一起策划了刺杀行动并让你去实施?”
“他只说你逼他很紧。是真的吗?”叶凌漪询问地看着伊涅普。
伊涅普失笑,无奈地摇摇头:“我伊涅普再不济也不会让一个女人去代我冒险,何况那个人是你。”
他认真地看着她。
叶凌漪心里有了底,看来完颜纳其果真是心机深沉。若有所思地转身要走。
“去哪儿?”情急之下,伊涅普拉住她的手。
叶凌漪回头,挣脱,淡淡道:“想弄清楚的已经清楚了,我得回去了。”
“我明天就要离开黑兰城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的期待在她淡薄的眼睛里一点点落了下去。
“保重!”叶凌漪道。
短短两个字,却叫他的血都沸腾了,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独自高兴了很久。
彼时,赫连澈率部众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打到了眠河附近,距离嘉庸关还有不到百里。
水草丰美的地方,原本有许多黑水牧民生活在这里,只是因为近年战乱,现有的牧民只剩寥寥,大军一来,分辨不清亲疏好歹的牧民们立即乱做一团,逃的逃躲的躲,这种时候偏有些心存歹念的人干脆做起了强盗,挨家挨户抢劫财物,遇到负隅顽抗的人,轻则棍棒相加,重则杀人放火,为了钱财简直无恶不作。
如此一来,大军未至前这个地方的人自己先是乱成了一锅粥。
其中便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我把钱都给了你,求你不要杀我!”女人双眼盛满惊惧,单薄的肩膀抖若筛糠,虽穿着一身黑水人的粗布素衣仍美得如出水芙蓉般。
劫匪用贪婪的眼神上下打量,粗鲁地揽过女子的腰肢,桀骜道:“放过你可以,要做什么,你也明白吧?”
淫邪的眼睛落在酥胸半露的领口,女人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的恶心,目光带着怨恨落到不远处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许久,见他仍是无所作为,只如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颓丧着脸,心中不免大失所望,转而做出副无辜而妖媚的笑脸:“大哥,伺候你奴家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如今我怀孕了,这不好吧?会出人命的。”
抚摸了尚未见隆起的小腹,女人脸上的笑容更显妩媚。
穷凶极恶的劫匪哪儿管得上那么多,甩手就是一道狠狠的耳光。
女人被扇倒在地,眼含热泪地捂住火辣辣的脸颊,没来得及再说话,劫匪便欺身上来撕扯起她身上的衣物。
女人奋力抵抗,可得到的除了耳光便只有不堪入耳的谩骂声,情急之下只有大喊:“银充,你究竟是不是男人?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得负责!”
经历过黑暗日子的银充因为叛臣的身份再也回不去西朝了,加上那个古兰的总理大臣极不待见他,如今西朝又与古兰交恶,无论哪一方胜出,他都难逃一死。想到天大地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心理上的崩溃已经令他彻底不想活了,眼下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对许玉姝的叱责更是充耳不闻。
随着身下一凉,许玉姝彻底绝望了,屈辱感使她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世界被黑暗填充的瞬间,一道刀锋划破的闷响清晰传入耳中。
什么东西滴在了她的眼皮上。
许玉姝睁开眼,只看到头顶劫匪狰狞着脸,眼睛死死撑大,鲜红的血液自背后涌向胸前,不断滴落下来,紧接着便如山倒了下去。
视线得以清明,瓦蓝瓦蓝的天空下,一匹高头骏马打了一个响鼻身躯微动,马背上是一张紧皱着眉头的清俊面孔。
“赫连澈……”许玉姝失神呢喃。
一件宽大的外袍随即披上来,盖住衣着凌乱的女子。
淡漠的目光落在满脸震愕的银充身上,赫连澈眉头皱得更紧了,移开目光高呵:“迅速清理现场!所有劫盗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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