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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套,在泥垢和尘土的覆盖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红色的?粉色的?现在看上去快成了黑色的。脱下外套丢到了窗台上,她掸了掸四周的灰尘,双臂支撑着坐了上去,倚着窗户和窄窄的墙壁的夹角,耳朵也贴在玻璃上体会着放大的风声,她不觉得累,只觉得好奇又无聊,准备一边听着风暴,一边等待着摄影机的主人来告诉她一切。
风声配合着心跳的鼓点,天色也慢慢黑了,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了,再听不到刺耳的狂风刮过窗台的声音。她动了动,感觉自己有了知觉,不是自己听不到了,是外面的世界已经停止了喧嚣。
身上麻麻的,原来是睡着了吗,小澜暗想,不知道有没有错过摄影机主人的到来。
睁眼,她却愣住了。
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绿色的,绿色的,绿色的。睁眼看到的是浓绿的树冠,一个一个茂密的树冠,就这样把她围在中间,从这个视角看来仿佛被绿色的漩涡卷进了海洋深处。
她努力支撑起身体,看着四周高大的树冠和身下厚实的落叶,回忆了一下上一秒自己的状态,觉得大脑和自己一样走入了困境,像被这漩涡粘稠的空气滞住了一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她起身决定四处走走。身上湿漉漉的,自己是躺在这里多久了呢。地面上铺盖着黄的绿的叶子,没有任何人走过的痕迹,新掉落的翠绿叶子盖到腐烂的老树叶上,空气里都是植物**的味道,这个气味熟悉又陌生,仿佛自己透过一面镜子看到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但那种熟悉感又仿佛在说,你无法逃离,这件事因你而起。
小澜深一脚浅一脚,蹒跚地穿行在树林间。树间偶尔露出来的天空是灰色的,耳畔是自己轻微的喘息和踩碎落叶的声音,树林望不到边界,这里没有丝毫生命存在的迹象,甚至是虫鸣鸟啼和植物拔节。她捕捉不到任何自己以外的生命悦动的声音,却也不觉得多么慌乱,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她去什么地方,一个从内心响起的声音告诉她,走吧,不要怕。
走着,看不到终点。她尝试着走到了视野开阔的地方,从小山坡上望下去,漫眼的树冠,看不到森林的边缘,天色更暗了,远处已有闪电时而亮起。闪电乘着风靠近她,彩色的裂缝仿佛下一秒就会劈到她头顶,她知道一场风暴在所难免了,趁着现在还有一丝天光,寻找到躲雨的地方才是正道。
眩目的闪电几乎落在她旁边,她在最后借着闪电光望向了视野的远端,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却让她愣在原地眉头紧锁。
那是……一块墓碑吗?她眯起眼睛企图看清那远处山脚下的东西。
碑状的石头懒懒地歪在山峰之前。广袤的天地之间,这不起眼的石头,此时却吸引了她的视线。
终于,一颗炸雷响了,仿佛就响在她耳边。失神的状态放大了炸雷的声音,雷声起伏不绝,在她呆滞的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直到和另一个声音融合在一起,两个声音叠成同一个,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耳膜。
她眼前一黑。
脑袋重重地撞到玻璃窗上,刚刚醒来的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茫然无知的状态。呆滞的目光望向了身下的小窗台,望向了落灰的厕所隔间,望向了古怪的摄像头,望向了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浓重的乌云铺满了天空,坐在又矮又小的建筑物的窗边,四周里都是荒凉空荡的,她觉得自己被这乌云压得喘不过气。
迷茫并没有在她身上保持多久,她很快回忆起了现在的状态。
所以刚才那是梦境吧,她看了看窗外疯狂呼啸的暴雨,心想,雨声太大了,连梦里都开始下雨了,雨声创造了刚才的梦境,雨声也把梦境中的我吵醒了。
坐直了身体,她伸长了四肢放松一下肌肉,预想中的僵硬和酸痛并未出现,反而是那种力量感又出现了。看来即便是短暂的休息也是有用的啊,早上那种推着自己去探索的力量此时又充满了存在感,让她想去寻找想去发现。
双臂撑住窗台边沿,她一跃而下,两脚落地的一瞬间,她发现了这场演奏里的不和谐音。和她两脚落地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楼下传来的不算重的开门声。
“咯吱——嘭!”下面的人粗鲁地把门关上了,之后再听不到什么其他的声音。
她好奇又忐忑,希望是自己期待的摄像机主人回来了,又觉得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等来的或许并非是正确的人,于是她决定观望看看,等待那人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边出现在门口,就可以上去用摄像机质问。
她站在原地等待着,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两手耷拉在身体两侧,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愚蠢,此时应该做点什么,无论如何得做点什么。
踮起脚尖,她轻轻地走向三脚架企图取下房间里唯一没有落灰的摄像机。但是她发现自己只能认出这个摄像机的样子,至于怎么取下来则是不得要领,想到它的主人可能就在下面,她也不敢胡来,心想还是先找到人再说。
趴在门边仔细听了一会儿,小澜确定没有人活动的声音,一边纳闷一边打开了厕所的门。
走廊里已经是黑洞洞的了,她只能隐隐约约找到下去的楼梯,扶着栏杆一级级向下摸索。空气里都有了泥土的味道,在雨声的掩护下轻手轻脚的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楼,抬头看向来时的大门,门和自己进来时的样子不同了,本来虽然破旧但还算坚固的大门此时只剩下右边那一半,旁边是另一半门支离破碎的尸体,左半边门变成了一个大洞和一地碎片。
原来走廊里的泥土味是从这里传来的啊,她走近左侧的大洞,看到洞的外面,两扇门中间挂上了几圈粗锁链,锁链已经生锈了,门外的风雨吹打着它,也吹打着大洞边的她。我进来的时候这锁链是存在的吗,她的记忆模糊了,看样子是陪伴两扇门很久的锁链了,那么我是如何进来的呢。
记忆走向了未知的迷雾,在其他事情都清晰地映入脑海的时候,门上的锁链仿佛被加了密般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很轻松地走进了大楼,之后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楼上。
记忆走到死路的时候,她就不想再思考了。现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兴趣做这种事。就好像抓着她的手此刻在把她往后拉一样,无来由的抵触掩盖了好奇。
但是无论如何,眼前的碎片和大洞是之前没有的,是刚才的人破坏了门吗?她想起吵醒自己的巨响,本来以为是喧嚣的雷雨声,这样看来倒是误会了。
有不属于这里的人进来了。她想起醒来后听到的开门关门声,既然不是大门的声音,那么,那个人此刻也许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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