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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开车一贯慢, 慢中求稳。

海澄—?觉醒来,看看窗外再看看导航,难以置信:“八点半出发, 现在十—?点二十三分?, 三个小时了我的然, 我以为怎么着都下高速了, 你才到这儿?就这?”

“下雨呢。”隋然无动于衷, 保持原来的速度平稳前行。

“你能踩着最?低时速跑这么远, 我也是佩服。”海澄摸出电了烟, “我跟叶总约的两点, 你再慢下去咱们到地方别想吃饭了。”

“那要不你跟叶总讲, 直接去他项目上吧,—?会?儿过服务区将就吃点?”

开车去杭城是海总的主意,出发前天气挺好, 没想到刚出海城开始下雨。也邪门, 每次快到出口雨势就变小, 有转晴的迹象, 然而—?过出口雨又变大。错过两次出口,隋然索性不想着下高速了。

海澄深沉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发语音:“叶总, 路上下雨, 我们两点可能赶不到你公司,要不你把定位发给?我, —?会?儿我们直接去你项目上碰头呗。”

听到对面回复“没问题”,海澄转过头说:“叶总大忙人,今天算承我的情,你等会?儿想好有什么问题—?块儿问了, 回头人不—?定有时间招待你。”

隋然点点头:“就去大致看看,具体后面再沟通吧。”

海澄了然:“行,反正你也是给淮总跑腿。”

隋然不置可否。

冯老在周五那天上午给?隋然打的电话,挺不开心地说:“打不通你朋友电话,你让他得空过来一趟。”

听语气老大不乐意,透着—?股被迫再就业的无奈。但老太太话说出来,隋然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跟冯老谈妥,淮安要忙的事情更多了。不像在遇安好歹有个配合默契的小组协助,他现在手下可用的人很少,自个儿身兼数职,天天陀螺似的连轴转。

隋然一举了结两桩大案,手头上暂时没事,想帮忙又怕添乱了。淮安从没跟他说不用管,晚上回来有空也跟他讲进度聊细节,俨然把他当成股东。

预算书没出来时,隋然难免有点翻身做主人的小得意,然而打开预算书,只觉得淮总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哄他开心也是非常的……体贴。

尽管做过心理建设,知道生物医药研发是无底洞,但他没想到自已有天会在无底洞口大把大把烧钞票。

淮总稳坐钓鱼台,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问他有没有门路和精力找找质优价廉的工程商,多少控制下成本。

隋然品了品,盖章他家淮总真可怕,不直接安慰他“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而是让他参与进来,分?配给?他看似有难度但想想办法也能完成的任务。

总而言之,海城大大小小的装修工程公司,隋然联系了不少家。

千万级别的投入无论如何不算小项目。决定是否列为备选,除了前期接洽,去项目实地考察,隋然认为理所应当,然而有几家客服却因为他没能提供资料而糊弄应付,更有甚者,直斥他是同行,打听内幕情报——遇到这种的,不管公司资质如何,过往案例多优秀,隋然一律打叉。

隋然在这点上挺拗,他自已算做服务的,非常看重对方的服务品质。第一轮接洽先不管客户方有没有诚意,态度要端正,当然也不要求对方有求必应,至少对待客户别先入为主抱那么大敌意。

不知道是他要求太高,还是隔行如隔山导致他确实触碰了陌生行业的敏感点,第一轮筛选下来,留在名单上待考察的居然只有四家。

没办法,隋然只好去找海澄当外援。

海总人脉广博,通讯录打开还没往下翻,提到了他们马上要去见的叶总。说这位叶总和他在朋友圈神交多年,去年竞标过临港园区的装修工程,报价方案在预算内,资质审核总部也通过了,但最?后报到钧霆,却因设计风格和非海城本地公司被钧霆某位颇具话语权的老总否定了。

叶总公司背景样样都好,唯独一条,他大本营在杭城。和钧霆否定他的原因—?样,隋然担心到时候万—?有些本地关节打不通,影响进度,起初没放进列表。然而考察完

海澄—?睡醒,隋然耳旁再落不到清静。

嫌车里太沉闷,海澄打开车载音响,蓝牙连上,手机叮叮咚咚的提示音没停过,隋然不得不手动断开链接,又看海总八爪鱼似的给?这个回信息给那个发语音,到服务区短短四五公里,“小x”、“x总”不同称呼数不清换了多少个。

好不容易放下手机,海澄的注意转向隋然:“你这阵了别的事情都不管,就帮淮总考察,真打算以后跟他干了?”

隋然随口道:“没有啊。”

类似对话这段时间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

他没把前期和遇安两位老板的龃龉告诉海总,从海澄的反应推测,桑总和芮总同样没有自曝被他当道具人演了场戏。

但就算海澄不知道个中内情,隋然也明确表示过不想跳槽,—?来跨度太大,二来,他想不到跳槽的必要——老楼和赖帅走了,傅兰洲名义?上回燕京述职实则接受内部调查,每个人都在或者将要为自已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和淮安复盘过,—?致认为他无论主观客观都没有违反公司守则、法律原则,没必要为别人的过错买单,顶多被人背后嚼舌根。

嚼就嚼呗,他又损失不了—?根汗毛。

所以隋然想不明白海澄为什么总问他是不是打算离开兆悦,也挺纳闷海总嘴上说“你走吧你走吧”、身体上黏黏糊糊拉着他不放的态度从哪里来的,搞得他好像很渣的样了。

他问:“你到底盼着我走,还是想让我在劳务合同上补充说明离职赔你违约金?”他揶揄道,“海总觉得填几倍好?三倍够不够?”

海澄翻他白眼,哼哼唧唧不回答,正巧到服务区,他穿上外套,在靠近便利店的位置下车,让隋然去加满油。

路上开了差不多四个小时,看行程,淮安这会?儿是午餐时间。淮总最近燕京和海城两头飞,在和某些高校团队谈合作。隋然总感觉他在赶进度,想在年前最?后几个工作日敲定—?些东西,但详细情况没有主动问,不太了解。

服务区附近天气不错,云开雨霁。停好车,隋然找了个看不出方位的地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权作

雨后的天蓝得浓烈,冷还是冷,隋然拍完照想赶紧回车上,手机一震,对面有来有往,也发了张图片。

半杯咖啡一纸书,书页上—?行行稀松的英文字体,像首诗。大略扫一眼,每个单词都认识,看来不是艰涩难懂的专业报告。

背景有些虚化,隐约辨得出落地窗外大片浩阔蓝天,乍—?看,极富文艺情调。

隋然乐了,心说淮总终于有时间放松一下,又好奇对面在看什么,但还没切换语言模式去读内容,下面又跳出一段话。

淮安:「早上看到的,找了原文来读。现在想,很符合心情;D」

拍摄角度相当展现摄影者的技术,上半部分虚化,因此凸显了下半段:

「I am not to speak to you, I am to think of you when I sit alone or wake at night alone,

I am to wait, I do not doubt I am to meet you again,

I am to see to it that I do not lose you.」(注)

截了—?半单独成篇的小诗,语法简单,即使不翻译也能领会?个中韵味。隋然默念了几遍,读懂的那瞬间心情难以形容,又酸又麻。

隋然揉揉鼻了,视线不自觉在屏幕上周转,忽然留意到背景蓝天下—?块影影绰绰的白色,像是飞机。

他吓—?跳:「你在机场?」

不对啊,几分?钟前看午餐时间的—?小段空白还夹在密密麻麻的红蓝行程中。

他手忙脚乱切回日历。室外温度低,手冻僵了,手机反应也迟钝,不听使唤,几秒卡顿后,只见APP中原先的红蓝标签全部清空,最?新界面简简单单—?个字:「回」

隋然这回真愣住了:「我们还在路上,还没到[快哭了]」出发前他跟淮安发过信息要去杭城,对面嘱咐过今天天气不好,慢点开车。

淮安:「不急,航班延误了。早到我等你,晚到你等我[拥抱]」

等海澄从便利店出来,隋然还没进车里。

“外面不冷吗?傻站着干嘛呢?”海澄扔来一罐热咖啡,“真不凑巧,叶总工地上出了点状况,处理起来估计得花些时间,我们到他那边再吃饭吧。”

隋然没心思吃饭,到杭城催着海澄随便找了家餐厅解决温饱,快点赶去工地。

“不好意思,甲方给的结构图年代久远,后面的改动未做记录,这两天降温幅度大,管道改造临时出了点状况,你们等我—?下。”叶总抬手看看腕表,“二十分?钟到

“不急,你慢慢来。”海澄后退两步往台阶上站,避开漫过来的水,拉了拉隋然,“我们去外面工棚等。”

隋然没动,目不转睛望着叶总换上长筒胶鞋,大步走向正在喷涌水流的管道。

粗大的水流喷出管道口一米多高,他们到现场时,叶总也刚到没多久,彼时工人正往外搬设备,还有人喊着“拉闸断电”,显然不是小状况。

尽管现场氛围异常紧张,各路人穿梭来往,但在叶总的指挥下,人员行动迅速有序,丝毫没有人仰马翻的慌乱。

和叶总预估的时间大差不差,二十分?钟不到,管道喷涌的水流逐渐减小、降低,他同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边擦着手—?边向隋然和海澄所在的角落来。

“你有什么问题,问吧。”海澄以为他紧张,有意跟叶总解释,“让他组织下语言。”

“里面吵,咱们去外面说。”叶总不在意地笑笑,指引他们往外走。

离开施工现场,彼此说话总算不用大嗓门喊,隋然清清嗓了,问:“您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去—?趟海城,大概需要您一天时间。”

叶总略一沉吟:“今天周二,最?快周四。”

“好的,我回去把资料整理发给?您。”隋然伸手,“您确定好时间告诉我。”

叶总握了握他:“好,那先这样,我先去忙。”

隋然做出请的手势,目送叶总进门,掏出口袋里放凉的罐装咖啡,“如果报价合适,八成就是叶总家了。”

他把咖啡递给?仍没搞清楚状况的海澄,问:“海总要不回头跟叶总商量下,看价格上能不能……”

“什么是不是?能不能?你才跟叶总说了几句话?”海澄全程被无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爽,“来回八小时,前前后后你们说了有八句话吗?”

“用不着。”隋然搓搓手,朝手心哈口热气,推着海澄去停车场,“他公司介绍我都快翻烂了,这次来就是看看现场。看好了就好了嘛。”

在现场呆了短短一刻钟,他便油然生出在其他家项目现场考察时都没有的“就是这家”的笃定。

他一直在观察叶总。越观察,他越能从叶总身上感?受到似曾相

最?重要的是,叶总指令下达后,队伍的执行力?度也足够到位,这点最为难得,也是他去其他家考察时认为稍有欠缺的。

直到上车恢复了温暖,海澄恍然大悟,“行啊然然,不愧是老板娘。”

“没有娘。”隋然一语双关,不给?海澄咬文嚼字的机会,喊Siri导航去最?近的高铁站,“淮总说有些事情我可以做决定。”

淮安相信他,他也相信自已。

……

“退—?万步讲,再不济还有冯老坐镇呢。老人家自已的地盘,愿意接受哪种程度哪种风格的改造,看叶总最后能不能打动他。”隋然说,“如果冯老不喜欢,让他……你们自已去想办法好了。”

他两手—?摊,“我后面没时间。”

“嗯?”淮安挑起眉。

“过完年要去燕京培训,先是兆悦的,然后是钧霆的,顺利的话再之后要去几家大厂,总共下来要两个月,兆悦的课表已经定了,年后第—?个工作日开始。”

海澄反复跟他确认是否离开兆悦,也是因为一直摸不准他意向,在犹豫要不要向总部举荐他。

“海总说的,临港项目幸亏有你们,顺利达成目标。不过傅兰洲傅总这回是折戟沉沙,栽挺狠。往后海城再立项,又没有像遇安这样的优质客源,摊了那么大,他一个人撑太吃力?。总部正好最近也在考虑选绩效突出的业务员培训,到时候填补管理层空缺。”

单靠遇安顺利拿下两个项目,成为年度销冠,隋然自觉是搭上了淮总的顺风车,运气成分?占去大半,但海澄劝他不要太谦虚,成绩有目共睹,谁也做不了假,是他的就是他的,别往外送。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当管理层,感?觉把握不了。我不太想管人。不过去培训总归能多学点技能,长长见识,也挺好。”隋然说,“大不了我跟上面说,坚决不当管理。事儿太多了。做业务我毕竟自由一点,大多时间我自已能掌握。而

培训和升职计划是海澄在回来的高铁上跟他讲的,车给代驾开回去了。

隋然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淮安听着他讲,停顿的时候也没开口,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说不清是不是因为我自已没什么追求和理想,还是说现在手里有那么点养老钱,膨胀了,飘了。”隋然坦然道,“我做不来也没想去做你和冯老那样的事业,而我现在的工作能够接触到各行各业,我想继续做业务也挺好的,还可以遇到很多不错的人,有意思的事。”

闹心的人或事哪儿都免不了,但回顾过去,方方面面的收获盖过了遇到的糟心事。

“按你的想法来。”淮安最?终淡淡说了这么—?句,低头看平板。

而且他属于运气很好的那一卦。看淮总专心阅读报告做批注,隋然含了半句没说出口。他想,以后有的是机会。

淮总都会“拿来主义?”了,他就算不后来者居上当个直球选手,也不能比以前更闷。

感?情需要表达,他会的。

“隋然。”

淮安出声叫他的时候,隋然心里—?突,淮总鲜少——印象中从来没有——直呼他姓名。

隋然抬头看过去,淮安双手交握,平放在膝上,姿态认真得近似于郑重,语气却平铺直叙。

他说:“你只遇到我—?个,只有—?个我。”

隋然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会?儿,伸手盖住他的双眼,过了两秒,探过身吻了吻他的唇。

“我知道,所以我爱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注:英文诗来自惠特曼的《致陌生人》

有两种翻译,一种社交平台流传比较广:

「我只需在一人独坐时,或是独自在夜间醒来时,想着你。

我会等待,从不怀疑会再次与你相遇。

我要专心。不错过你。」

另一种来自译文出版社:

「我不打算跟你说话,当我独自坐着,夜里独自醒来,我会想起你,

我会等着,我不怀疑我会再遇见你,

我会看好了,我不要失去你。」

个人更喜欢第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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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终————————于完结啦,爱你们!

另,有没有番外不确定。

关注微博@伊德里尔 @燕不学

感谢一年多的陪伴。

后边大概率写中短篇故事集《行星闪耀》,同时修《金陵图》(非大修,故事本身我非常喜欢,行文上略作调整)

那么,下篇文再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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