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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抬头打量了杜兆学一眼,心说还真对他们有信心,事情还没有个结果,就已经提前预备好了东西。
林默也不着急,没有马上去看杜兆学受训的内容,而是从头看下去,不过他两世都有良好的阅读习惯,看得并不慢。
前面都是杜兆学在日本时的经历,经历和总结中都夹杂着大量的日本社会常识、民间见闻、民风民俗等等,哪怕看了很多日本相关的书籍,对林默也大有裨益。
毕竟林默看的那些,绝大部分都是日本人写的,是以日本人自己为视角,自然不会按照中国看客的需求来。
也有小部分作者是中国人,虽说是以中国人的视角记录日本,但多数是以留学生视角,对日本的了解记录得比较局限。
杜兆学则不同,本身就在日本底层生活多年,或者说求生,日本人最真实的一面,都无保留的展示在他的面前,同时他又是一位经历过专业培训的间谍,而且是其中最拔尖的存在,自然清楚哪些是林默他们需要的,说这本笔记是对日情报阵线必读的百科全书可能过了,但至少是目前对日本进行全面系统了解的好选择。
林默总算看到了杜兆学被威逼利诱加入间谍培训的内容,里面不仅有日本人教授的各种课程的详细内容,还有根据他这些年经验的纠正、补充和总结。
这些东西,林默大差不差都有预计,只是让他不解的,是杜兆学详细记录的小初高课程和一些相关考试的试题。
林默刚开始,觉着这些内容,是日本人为杜兆学等人补齐他们缺学的知识,毕竟他们这些人,年纪不大就被拐卖到日本当苦力,自然没机会再接触这些知识。
但往深了想又不对,杜兆学在笔记中记录的,基本都是情报处所需的,但这些小初高课程,更别说那些考试题目,情报处明显不需要的,哪怕要写,一笔带过即可,何必记得这么详细?
林默看到后面的总结,也没有这些内容的解释,总算抬头看向了杜兆学,可惜对方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看来杜兆学也留了后手啊!这估计会是什么重要情报或线索。
林默心里暗暗盘算,可惜就这没头没脑的内容,林默也猜不出有什么门道,不过他也没打算追问,时候到了他自然会知晓。
林默继续看了下去,后面的就是杜兆学这些年的经历,其中有很多干货,也有涉及日谍机关的一些机密、情报、信息等等,但杜兆学都未打哑迷,一五一十写得清清楚楚,这倒让林默更好奇,他隐藏下的会是什么重要情报?
将整本日记过了一遍,林默小心收好,道:“杜兄的诚心,小的先行谢过,劳您费心了。”
说完,林默也不再耽搁,从带来的东西中,给了杜兆学一身新的行头,待其换上,又为其做了一番伪装后,才带着人离开。
身上的新行头和伪装,让杜兆学有些微不适,但更多的是不解,换新行头还说得过去,伪装成这样子是为啥,而且除了林默,看守他的那些人居然也不见了。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就没心思了,地方快到了,两者都被安置在浦口,相距不算远,又搭乘了黄包车,自然不慢。
看着眼前的巷口,杜兆学心中百感交集,有激动、有开心、有思念,也有惶恐和忧心,他很想像梦中一样,迈开脚奔向母亲怀抱,但又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林默在一旁静静看着杜兆学,在那纠结迟疑了近一刻钟,他没开口,莫经他人苦,就别乱插嘴,悲喜自渡,由人自决。
“唉……”杜兆学长长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仰望上天,他好想用尽全力的质问,但最终只能独自默默咽下这苦酒。
杜兆学看向林默,脸上勉强挤出点笑,抽咽道:“还是不相见了吧,杜家的男人欠她们太多,这辈子怕是还不上了,还有债等着我去讨,与其让他们白高兴一场,余生活在担惊受怕中,不如安稳度过此生。”
林默点点头,没多言。
见此,杜兆学请求道:“能给我找个地方,让我看看她们吗?”
杜兆学的眼神,近乎衰求,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跟她们打照面,只要能看上一眼就行。
这要求倒是让林默有点难办,人目前只在院中活动,贸然打搅她们,让人外出不合适,但他们选的地方,是以安全屋、秘密据点要求挑选的,从外面也基本看不到院中的情况。
左思右想,林默总算想起一处地方,是院子小偏房背后不远的一处小阁楼,能看到院子大门,勉强看见一点院内情况。
地方已经被他们租下,是之前用来在暗处保护监视用的,不过人昨天已经被他撤走,毕竟杜兆学今日要来,少一个人知道他的现况,就能少一分麻烦。
地方肯定还租着,这种地方,就算不安排人,也不让其他人住进去,林默带着杜兆学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小阁楼。
门上挂了锁,不过这难不倒林默,好歹学过些开锁,拿着细铁丝捣鼓几下,门就开了。
不过推门时,林默敏锐发现几根丝线漂落,不由为手下的谨慎暗暗点头。
“看来你们跟日本人的差距,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大啊!该有的警惕都有,只是手法略微生疏粗糙了一点。”
这点小手段,于杜兆学而言不过小把戏,让他意外的,是情报处人员展现出的反侦查意识,与时刻保持的警惕性。
实话说,就他看到的这种水准,在他参加的培训中,也已经是合格的,这说明,在此活动这人,就警惕性和反侦查能力而言,已经是一名合格情报人员的水平。
这要是在日本情报机关内,他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这就只是人合格的标准,但那是人几十年的积累摸索,而情报处才成立多久?
当然了,这也是杜兆学对情报处缺乏了解,情报处的中坚骨干,没有这水平说不过去,但普通队员中有这水平的还真不多,至少行动二组外是这样。
情报处南京总部这边还好点,普通队员中,多多少少还有一定比例达到这一水平,毕竟这些普通队员也是精心挑选出的,但外地站点基本上就是参差不齐。
至于二组,三队要好些,受林默影响较大,这种水平的,估摸着能有一半,一二队影响少些,但估计也能有三分之一左右。
“杜兄应该改口了,这以后就是我们了!”林默没在这话题上纠缠,被高看一些也好,毕竟他为杜兆学找的活,有些宏大,要是不让対方认为他们有那实力,可不容易被说动。
两人说着进了阁楼,杜兆学收起谈话的心思,快步奔向了阁楼窗口,林默则在后面默默关上门,打量起阁楼。
阁楼不大,十来平左右,陈设也极为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两张桌,一张窗边的小长桌,一张吃饭的小方桌,几张椅子凳子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杂物,就很普通的单身青年房间。
熟悉完环境,林默静静站到杜兆学身后,默默注视着他,看他伸长脖子,痴痴的想见到亲人。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杜氏母子三人,也露过几次身影,每次杜兆学都瞪大了眼,不想错过一分一秒的时间。
“咕咕咕……”午餐时间早己过去,两人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但杜兆学毫无所动,像颗石头静静矗立,林默依旧跟随,直到太阳落下地平线,院中熄去灯烛,杜兆学才转过了身。
“劳烦了……”杜兆学向林默行了个重重的礼。
“客气了,都是自己人,曲终人离散,终有别离时,是时候该走了,找个吃饭的地,好好聊聊将来的事吧!”
“好……”杜兆学不舍的回头深深凝视了一眼,转身快步离去,用夜色,掩去眼角的湿润。
找了处小饭店,要了个安静的包间,饥肠辘辘的两人,先将肚子填巴填巴,才聊到正事。
“杜兄,对于你的安排,情报处这边目前有两个去向可供选择,一个是留在南京情报处总部,另一个是改头换面去执行一项任务。”
听到这,杜兆学恍然大悟,指了指身上的伪装,道:“这些就是为那项任务做的准备?”
“对也不对,这身伪装确实跟那个任务有关,但不是准备,只是遮掩下,既防范你在南京的活动被敌人发现,也防范内部更多的人见到你的真实长相。”
“这么说来,这项任务很不简单啊!连自己人都防着一手?”
林默没有作答,而是开口介绍道:“选择留下,你大概的工作应该会是教官,将掌握的谍报知识和经验传授出去,为情报处培养大量的情报人才。
若是你的笔记中,没对这些知识留一手,那你是否做教官并没有多大影响,不过你也有的是活可以选择,像对日情报、反谍工作等,在情报处内,论对日本及日谍机关这些的了解,在情报处内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至于选择去执行任务,这个任务有足够的空间任由你发挥,任务跟你也算是专业对口,潜伏、发展情报网、获取情报、情报分析等等这些,都是你最熟的。”
杜兆学听完,皱着眉,向林默询问这个任务的更多情况,不过林默都是摇头拒绝回答。
“这任务跟日本人有关吗?这点你总得透露给我吧?”
这个问题,林默知道拒绝不了了,考虑了下,道:“有一定的关系,但具体到哪个程度,目前无法预估,需要到时看实际情况。”
这个回答,杜兆学很不满意,可他也知道,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只能根据这遮遮掩掩的回答做选择。
做教官,说实话他不想干,笔记中,他也只是在一个重要情报上选择留了一手,他所受的训练,他这些年的经验,他都选择了毫无保留的提供。
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已经猜到可能要干教官这活,但他不想在这上耽误时间,除去亲人,他只想去找日本人的麻烦,把这些年他和亲人所受的苦,百倍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凭他对日谍机关的了解,从情报处谋到对日情报或反谍的活,报复报复报……
只不过突然多了一个选择,让他迟疑了,毕竟选择留下,他经历上会有个硬伤。
选择投靠情报处,他的经历说好听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弃暗投明了,说难听点就是叛变,虽说这在情报阵线并不少见,但要说没成见,那不可能。
更何况,他虽年纪不大就被掳去日本,但在中国活动时间不短,对国府一些情况门清,派系山头、背景人脉、亲疏远近,估计情报处亦无法免俗。
派系山头,他基本进不去,进去了也只会是外围小角色,背景人脉更不用说,他跟孤身一人没什么区别,至于亲疏远近,谁会把他纳入亲信行列呢?
于他而言,留下了,受到限制和妨碍不会少,上限也不会多高,能办多少事也未知,只是他之前他都还能接受。
突然冒出个任务,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林默这又说得不清不楚,这让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是个大活他能肯定,不然林默口风不至于这么紧,能给他全力施为的机会,但是吧……
“你们对我的接触了解不多,我又做了倒戈的事,你们放心把这活交给我?”
听到这话,林默心中大定,回道:“漂亮话我不多说,只能说这个活很适合你,至少我目前并没有更好的人选,甚至达到标准的人选都没有。”
说到这,林默顿了顿,开口劝道:“杜兄,情报工作是个系统性的活儿,虽说也很需要个人能力,但更多的是需要分工合作。
你执行的任务,可能不能对日本人或日谍机关造成多大的直接损失,但只要情报处在对付日谍,那你们所获取的东西,绝对能间接的打击到他们,至于有多大,那就得看大家能贡献多少了。”
杜兆学也知道单打独斗不行,一个人的能力有限,真想让仇人痛到骨髓,还是得有倚靠的伙伴与势力,迟迟未决,也只是残存那点手刃仇人的想法作祟,有了林默这说法,他也就借坡下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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