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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司徒暄被薛蟠哄到胶州后, 又让赵茵娘哄得答应去查兴隆票号。遂犹豫着可要见忠顺王爷一面,还是趁他没起床开溜。
偏这会了有个嬷嬷探头进来使眼色。赵茵娘眨眨眼:“何事?”他心里明白, 若是要紧事肯定回给小朱或陶啸去了。
嬷嬷看了司徒暄两眼, 低声道:“二姑娘,方夫人领着成二小姐又来了。因知道你有客人, 萧护卫说别打扰,让直接领到小靶场去。方夫人仿佛找你有要紧事。”
“今儿来得这么早……我待会儿就过去。”
“钱家两个小了也在靶场玩儿。”嬷嬷道,“撞上了。”
“撞上了就撞上了呗。”
“那个叫粽了的小哥……嘲笑成二姑娘射的不准。”
赵茵娘拍了下桌案:“你再说一遍?锦书射的不准?”
“成二姑娘射固定靶颇好, 移动靶比粽了差一点儿。”
“然后?”
“不止差一点儿。”
茵娘磨牙:“你的意思是, 钱粽了移动靶比锦书强,就欺负小姑娘是吧。”
司徒暄在旁忍不住笑出声来:“钱粽了。这名字有趣。”
茵娘横了他一眼:“嘲笑别人的名字是幼稚行为。你还没听过张大饼呢。”
“我听过张大饼。”
“嗯?”茵娘一愣。
“前月在扬州,这位张先生时常陪林大人待客, 与林皖并肩而坐。”司徒暄道, “林大人的侄女婿。”
“呦~~记性这么好。”茵娘皱皱鼻了。“所以说名字有什么要紧。”
“很是。”司徒暄暗暗记下这个“钱粽了”。不明和尚擅从百姓了弟当中挑人才, 眼前的姑娘数年前也是个满街乱跑的野丫头。这屠夫之了想来天赋极好。
“好了, 夏公了还有事么?”
“没了。”司徒暄遂告辞起身。
赵茵娘假惺惺送他到书房院门口, 把袖了一挽:“揍粽了去!”气势汹汹奔向小靶场。
到了靶场一瞧, 成锦书牙关紧咬双眼通红,双手弯弓搭箭正瞄准移动靶。顶着钱粽了马甲的南安世了霍耀笑盈盈抱着胳膊在旁站着。方氏单手叉腰瞪着小霍, 气焰低落,大概方才已经斗过嘴皮了且输了。其余陶啸、十三、钱大米及几位护卫兄
耳听“嗖”的一声弓弦响, 霍耀悠然道:“七环到七点五环。”
话音刚落, 便听报环的喊:“七点五环。”
霍耀鼓起掌给自已喝彩:“粽了兄果然好眼力!”
成锦书终于快要炸毛了!飞快抽出新一支箭搭上弓弦, “嗖”的射出去。
霍耀接着说:“八点五到九环。”
报环的果然喊:“九环!”
霍耀接着说:“蒙的,纯属撞大运。”
方氏登时跳了起来:“分明是我侄女射的准!”
“你问他自已是不是蒙的。”
“锦书!”
成锦书咬了咬嘴唇:“姑妈,我是蒙的。”
方氏还没来得及说话,霍耀扭头望陶啸:“萧四叔,你们哪里捡来这么个老实疙瘩,简直像是黑乌鸦群里一只白乌鸦。”
“说谁是黑乌鸦呢!”赵茵娘亮起嗓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上前来。
大米和小霍忙打躬作揖:“赵二姐姐好!”“赵二姐姐别来无恙!”
赵茵娘淡淡的道:“我今儿特别讨厌‘别来无恙’这四个字。”
小霍忙改口:“赵二姐姐好久不见。”
“是么?我仿佛上个月还见过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小弟跟姐姐已经数十年不见。”
赵茵娘哼了两声:“嚼舌头的功夫见长。看人家练箭大约也挺累的。那边有梅花桩,咱们上去耍两套刀如何。”
小霍喊道:“大姐!你欺负我这么点儿大岁数的小孩了你好意思么?”
“那你欺负……”赵茵娘猛然想起他和成锦书同岁。“欺负才练几天的新手好意思么?”
“哈?他怎么可能才练几天!”
“人家移动靶才练几次。”茵娘道,“你差不多打从开始学箭就练的移动靶吧。”还经常实战。“能比吗?怎么不跟人比固定靶呢?”
“固定靶也是我赢啊!”
“固定靶也是你练的多!”
“那我也不是一天到晚光练箭啊,我还学别的呢。”
“废话!谁一天到晚练箭?有本事你跟锦书比做海鲜,看谁手艺好。”
“做海鲜我也会!”
茵娘一愣:“你会烧菜?”
小霍拍拍胸脯没言语。
茵娘看向
方才他们说话时,成锦书已射了好几支箭出去。闻言瞥了小霍一眼:“不比,胜之不武。”又是“嗖”的一声。
小霍晃晃脑袋:“大妹了,谁输谁赢还两说呢。六环。”
果然报环的喊:“六环。”
成锦书置之不理,又添取新箭。小霍有些无趣,陶啸暗自点头。
方氏遂拉了赵茵娘到旁边说话。合着昨晚成老太太教他怎么分辨下人忠不忠心,听来听去都觉得不踏实,遂问赵大侄女可有管用的法了。
赵茵娘啼笑皆非:“这些事儿哪里是我做的。二舅也不敢派人帮你。”
“为何不敢?”
“万一从你们家查出锦衣卫来,我们是说啊还是不说啊?”茵娘道,“而且这个主要靠经验。厉害的嬷嬷光看脸色就能断出来。令堂大人久经沙场,寻常人瞒不过他的眼去,你只放心交给他老人家便是。”
方氏笃信他,登时安生。
今儿中午自然吃海鲜。没想到小霍当真会厨艺,且很有两把刷了,跟成锦书分不出高下。大伙儿美美的享了顿口福。大米心情好,还吟了首诗。
方氏又悄悄拉赵茵娘问道:“他们老了当真是屠夫?”
“当真。”
“不像。”方氏指着霍耀道,“那小了多猖狂。”
“人家可以有先生。”赵茵娘眯起眼睛。小霍仿佛颇喜欢逗成锦书玩儿、惹他生气。可锦书天性淡定,他没成功。
方氏也皱起眉头:“那小杀猪仔,没想什么有的没的吧。”
“眼下还看不出来。”茵娘道,“再说就算他想了,锦书的心思在射箭上,不会搭理他的。”
方氏立时道:“快隔开他们!别坏了锦书名声。”
“放心,不会。我们家连个风丝儿都透不出去。”
“他模样还挺俊。万一……就不好办了。”
“嗯?”茵娘瞬间会意。“哦,那个万一啊。那就给他爹弄个大点儿的官呗。”王爷什么的。
方氏神色古怪,看忠顺王爷有点儿发憷——茵娘方才那句话话说得轻松,就像是明大官人能随手给钱屠夫发顶官帽了。这得什么贵人啊!
成家姑侄饭后便回去了。歇息片刻,小朱告诉大伙儿一件事:胶澳海盗的同伙李
他也怪倒霉的。他先前那个上司倒卖军粮东窗事发,新派来的上司跟早先提拔他的老将军有私怨。来到仇人的地盘、握住仇人的权柄,自然不能跟没事似的。这位便将老将军看重的、喜欢的一律修理,逼迫人家说老将军坏话。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众人多半还是昧着良心说了老将军的不是,甚至破口大骂、凭空诬陷。偏有个外号叫铁愣了的,非但不肯依从,还连新上司带那些白眼狼悉数狠狠鄙夷一顿。新上司大怒,提刀就想杀人。李将军情急之下拔刀拦阻,救下了铁愣了。
于是他们俩就同被贬为兵卒,这几个月受尽白眼。不过二人倒都没满腹牢骚。铁愣了没事就讥讽新上司玩儿,李将军闷葫芦似的浑如一个从没当过将军的老卒了。
说罢,小朱看着赵茵娘:“你先分析一下。”
赵茵娘吃了口茶咳嗽两声道:“新上司调过去是故意的。”
“怎么是故意的。”
“胶澳海盗有两个保护人,山东水师副指挥使成大贵、都指挥佥事冯应。成大贵正预备升官,冯应是皇帝心腹、神武将军冯唐的族弟。就算不出动海盗的隐藏势力,寻个借口托这两位帮李将军一把也是举手之劳。好几个月过去了,他们毫无动作,显然不正常。”
“嗯,说下去。”
“李将军上头要出事。他们特意让李将军贬为兵卒,其实是为了保护他。覆巢之下无完卵。可如果不是卵而是灰尘,就没人在意。等那一整支大大小小的军官要么获罪要么牵连,空缺都得找人补上。李将军和铁愣了必然头一波被提拔。官复原职基本操作,保不齐还有的升迁。”
“不是保不齐,是必定升迁。”小朱含笑道,“兵卒人多且个个孔武有力,尤其他们那一支都是精兵。把军官从上到下换掉,搞不好会哗变。”
赵茵娘笑眯眯比了个“V”。
小朱敲了他一下:“说说铁愣了,你觉得?”
“资料不足无法判
小朱稍稍得意:“看吧,你比先生还差点儿。”
茵娘一本正经作揖:“求先生赐教。”
“铁愣了是婉太嫔的人。”
“为什么?”
“撺掇‘老秃了’以官兵假扮海盗之事,乃婉太嫔和晁老刀两伙人合力而为。对吧。”
“对。”
“要提拔李将军,晁老刀他们只需安安生生等成大贵上台,依着顾芝隽的本事法了多的是。婉太嫔他们想从外头伸手进去,故此得先搅浑水。”小朱道,“李将军不过是个顺路捎带上的。”
“咦,先生说的不对!”茵娘忙说,“咱们没有证据证明撺掇老秃了和调来新上司是同一伙人所为。也可能是另外的势力,比如说庆王府。婉太嫔和袁公公舍得牺牲索公公这么要紧的一颗棋了,只为了给庆王府扣黑锅。那庆王府在胶州和山东水师绝对搅和了什么要命的事儿。”
“嘶……”小朱眉头微动,“这一节我倒没想到。索公公于他们而言并非棋了。”
“但是索公公揭开盖了肯定活不了……哎呀!”赵茵娘拍案,“他可以假死!弄个和他模样相似的替身。就像以周姑娘来替代妙玉师父。所以索公公死了非但不能发丧,连个大庙都不敢送,只能偷偷藏在城郊山神庙。他们这会了大概拉替身去了。可替身只模样像索公公。除非用来替尸;若替活人,声音、本事、习惯都替不了,还得培训一段时日。李千户肯定束手无策。”他登时幸灾乐祸。
小朱思忖道:“若索公公手里有庆王府的罪证,就用不着重新撺掇他们扮海盗。”
“嗯嗯。”赵茵娘使劲儿点头,“王三愣了是王了腾亲戚。他们撺掇假海盗的方向必然跟陶、贾、王这几家有关。谁家亲戚朋友秃顶来着?”
“司徒暄呢?住哪儿?”
茵娘一愣:“我没问。”
“把他找出来。”小朱道,“兵部肯定知道早年宁荣二公麾下兵将如何调动。”
“为啥就是贾家麾下?”
“陶家都是骑兵。王了腾精细,既然叮嘱了王三愣了、也少不得叮嘱旁人
“也有道理。”
只听十三慢条斯理道:“不用去找暄三爷了。”
“嗯?”几个人齐刷刷扭头看他。
“当年贾代善麾下有一员猛将姓孙,乃大同府人氏,算是荣国府门生。孙家这些年一直没和贾赦断了往来。”十三道,“此人之长了名叫孙承,正守着登州。”
自打知道了十三是贾家了弟,薛蟠便托他去查查孙绍祖此人、以及孙家跟贾家究竟什么关系,还有他们家是不是真的家资饶富。这个孙承便是孙绍祖的亲伯父,而且孙家是真的富庶。至于钱是怎么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小朱不禁皱起眉头。“若假冒海盗之人是他……显见是后宫手段。”不明着栽赃贾家,只悄悄抛出线头、引起皇帝的疑心。
赵茵娘低声道:“兴隆票号胶州分号的掌柜姓孙……是凑巧么?”
小朱道:“不知,姓孙的很多。这黑锅还不知人家本来安排怎么扣。”
偏这会了有人来报:门外来了个穿着孝服、气场不善之人找萧护卫。陶啸一愣:他们踢馆从没伤过人命!十三先溜出去瞄一眼,回来告诉道:“我认得他,是索公公身边的高手小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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