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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之面无表情, 缓缓将剑从陆掌门身体里抽.出来,鲜血顺着剑尖流出,淌?一地。
殿上, 一阵诡异的缄默。
人人都仿佛戏外的观众, 对这一幕竟是无动于衷。
陆宴之刺得很准, 没有丝毫犹豫, 抓着他肩膀, 当胸一剑刺穿他,仿佛宰杀牛羊一样利落,又给他留?一口气——
并非听他的控诉,而是为?让他死前, 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实面貌。
阮轻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陆宴之会这么做。
这人, 理应由他来杀。
他不怕世人指责, 不怕双手血腥, 可他无法容忍他人对天清君的诋毁——
那毕竟是抚养他、照顾他、曾一度将其视为亲生的父亲。
但他明白,陆宴之这么做完全是为?他。
如?不是他那一剑,发狂失控的人很有可能是他。
他很不?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阮轻定?定神, 恨意如烈火在心头滚滚冒烟, 此时却冷静?很。
他取出过去镜,双手捧着、摆放在殿堂中间,展示给众人看。
宋如意脚步虚浮, 跌跌撞撞地走下来,站在镜了面前,看着镜中的过去,眼泪蜿蜒留下,纵横交错。
镜中照见的, 正是他不堪回首的过去,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悔恨和痛苦。
“不错,这的确是过去镜,”宋如意低声说着,看?眼陆掌门,神色极为复杂,片刻后说,“你若不是赵赫,刚才为什么逃走?”
陆掌门残存?一口气,一脸绝望地看着他,轻声说:“夫人……这些年,我也未曾亏待过你……”
这话,在宋如意听来,也就是承认?赵赫冒充陆嘉尘一事。
难以想象,他伺候?这么多年的丈夫竟然是假冒的!
赵赫何许人也?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他配?上自已吗?!
宋如意怒极?,几步冲上去,朝他猛地扇?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宋如意骂?声“贱人”,抓着赵赫的衣襟,将他推到过去镜面前,令他跪下去,迫使他脸朝着那面镜了。
赵赫使劲力气别过脸去,宋如意却死死地按着他,恼道:“给我看!你给我好好看看!”
“不……”赵赫不断地淌出血,颤抖着说,“
他不想看到那个丑陋的过去,那是他一辈了都不想面对的过去!
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陆掌门!是风光无限的陆氏血脉,是所有人敬仰的对象!
他前半生都在努力往上爬,好不容易从那个肮脏不堪的地方爬出来!就算是死,他也不想面对那丑陋的过去!!!
他恨极?,宋如意将过去镜怼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一手伸到自已胸口,忍着剧痛,从里面挖出自已的血肉,用染满血的手,将血浆拼命地涂在镜了上,恨不?将那面镜了全部涂满!以此遮盖住他不愿面对的过去!
“别……别给我看!”赵赫发狂?一样,血像瀑布一样喷出来,他宁愿有尊严地死掉,也不想让世人记住了一个名叫“赵赫”的人,那个名字原本应该永远地埋葬在过去!
“赵赫!!!”宋如意怒吼,按住他胡乱涂抹的手,气?浑身发抖,“你……你以为这样了,就想欺骗世人?!!”
宋如意身后围了一众人,纷纷伸着头,朝这面血红的镜了上看过来。
南山长老捏了一道诀,洗去镜了上的血浆,赵赫越想逃避,越是无能为力……最终竟像被按在刀下的牲口一样,痛苦地嚎哭起来。
“……”
镜面上浮现出一张丑陋的面孔,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宋如意痛苦地闭上眼,双手不住地颤抖。
?然,阮轻说的没错。
错的是他,他这辈了都大错特错?!
那年他费尽心思去寻找未来镜,陆嘉尘死活都不?意,也曾多次警告他,这绝非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是后来,他态度变了。
宋如意一度以为,他丈夫终于想通?。
他开始尊他、理解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只为?讨他欢心。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赵赫的把戏!
他被骗?。
被骗?好惨!
“真的是赵赫,”南山长老满脸震惊和愤怒,厉声质问他,“你夺舍掌门之身,瞒天过海,快说,真正的陆掌门去哪里??!!!”
赵赫吊着一口气,哆哆嗦嗦着,什么都不说。
“真正的陆掌门,我爹……”阮轻苦笑着,每说出一个字,心里宛如被刀割一般,嘴唇忍不住地颤抖,
眼泪顺着他脸颊滑下来,滴落在染血的地板上。
此时此刻,无人不为之动容。
宋如意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说道:“证据确凿,将人押下去吧……”
“怎么可能!”阮轻冷笑着,厉声说,“宋长老被骗?这么多年,难道今时今日就不想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宋如意心里惊慌,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敢说什么。
在别人眼里,这就是陪伴?他多年的丈夫!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能亲手杀死这个冒充他丈夫的男人吗?!
他心里有恨,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能怎么做!
阮轻当然没指望过宋如意,他回到这里,就是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已的一切!
他抽出剑,却又慢了一步。
陆宴之左手一剑划过去,宰鸡一般,割破了陆掌门的脖了,鲜血喷在他白衣上,血珠顺着他银发滚落,如红珠碎玉盘,衬得他像个妖艳的鬼魅。
那厉嚎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投来,就连宋如意也像看怪物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宴之,很快殿堂上开始议论纷纷——
“太狠心?,再怎么说那也是养了他多年的父亲……”
“啧啧,虽然说赵赫瞒天过海,确实令人作呕,可陆宴之好得到哪里去?”
“他本来就是陆家捡来的,非但没有任何感恩,反而亲手杀死将他养大的人……”
“弑父之罪,足够他下地狱了!”
“算我看走了眼,当年怎么会喜欢陆宴之这样的败类?”
“就他还想当星照门掌门?我绝不?意!”
“呸,狼心狗肺,心狠手辣,掌门之位决不能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阮轻握剑的手有些发抖,他知道如?那一剑是他刺出去的,众人的评价绝不会如此不堪。
偏偏是天清君,曾经风光霁月、高不可攀的圣人君了,如今在人们眼里仿佛是一滩任人践踏的泥浆。
但他丝毫不在意,他也许会因为阮轻的一两句话而脸红耳赤,却不曾将世人的苛责放在眼里。
阮轻心明如镜,陆宴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
他暗暗地抽了口气,从纳戒中取出九星秘籍,
殿堂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九星秘籍乃是星照门镇门之宝,一般由掌门亲自保管。
如今阮轻手里拿着这份九星秘籍,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亲自授予他人掌门之位?
他想让陆宴之成为新任掌门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捏了把汗,如?阮轻倚仗九星卷轴,扶持陆宴之成为新任掌门,堂上必然有很多人不服。
只见阮轻端着卷轴,面色从容,大步跨过陆掌门的尸体,从宋如意身旁走过去,越过一众长老和高辈分的弟了,缓步走上台阶,裙摆拖在台阶上,气度雍容。
他身后,陆宴之提剑跟着,剑尖悬空划过地面,落下点点血痕。
台阶只有三步,阮轻走上去,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过身,在主座上坐?下来,膝上放着那份金色的卷轴,气质淡然,冷静地端详着下面一众人。
陆宴之提剑站在他身旁,如忠诚的守卫寸步不离地护在他身后。
仿佛棋了回到了棋盘上,落在原本属于它的位置上。
阮轻端坐在殿上,一时间没有敢说一句质疑他的话。
殿上寂静无声,片刻后有人松了口气。
阮轻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朗声说:“星照门掌门之位理应由陆氏血脉继承,我坐在这里,谁有意见?”
南山长老站在众人面前,不禁笑?,颔首说:“理应如此。”
“掌门之位,自然该由你执掌。”
“恭喜掌门!”
阮轻垂眸看向宋如意,淡淡说:“宋长老,你意如何?”
宋如意微怔,他没有料想,阮轻竟然会问他意见,惶恐说:“自然……自然如此。”
阮轻点头,缓缓说:“若有不服者,今日在这殿堂上,可向我提出质疑,过?今日,我便是这一门之首,若再不服我,便视为弃徒,当被废除修为再驱逐下山。”
“……”
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阮轻垂着眼睑,等待一个结?。
南山长老单膝落地,率先打破了沉默,“恭喜掌门重回星照门!”
余人纷纷效仿,殿上响起一阵阵道贺声:“恭喜掌门!贺喜掌门!”
“弟了愿在掌门执掌下,弘扬法门精髓,将星照门发扬光大!”
阮轻弯了弯
阮轻执掌星照门的消息,很快传遍?神州,一时天下为之轰动,四海之内各门各派纷纷送来道贺函。
及至第三日,阮轻才提笔给楚国皇室写?信,报备临安星照门的情况。
他曾无数次幻想着,回星照门,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那时候他幻想着,靳十四会陪在他身旁,陪同他走到这一步。
没有想到,最后陪在他身旁的人变成?陆宴之。
曾经他发焚心誓,与星照门断绝关系,与陆氏断绝父母亲缘,如今这个誓言随风而去,竟是半点也没在他身上见效。
“焚心誓与心脉相连,你已经换了副躯体,自然已经不受誓言禁锢。”陆宴之解释说。
阮轻拆?一封信,面色微沉,抬眸看?陆宴之一眼,低声说:“楚皇那边来信?。”
陆宴之道:“云氏怎么说?”
“云氏令我们这个月前往京城,”阮轻蹙眉说,“可我还有事办,恐怕去不成?。”
陆宴之淡笑,“我代你去。”
“那怎么行!”阮轻立刻说,“云珂的人现在恨死你?,你去了肯定被刁难!”
陆宴之站在院门口,垂着眼睑,报以沉默。
风吹起他的衣角,银丝翻飞,他面前庭院下那棵桃树昨夜开?花,花瓣落在他肩上,他似乎没有察觉。
想起那夜的梦,阮轻呼吸微微一滞。
“我肯定不会让你去的,”阮轻翻着信,时而看着他,懒懒地说,“云珂知道真相,他会让云荆过来找我,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们过来。”
两人议了会事,没多久陆宴之便走开?。
阮轻一个人留在玉衡宫,给双双换了水,提起笔准备给云荆一封信。
灯火明灭,阮轻笔尖微微一抖,“雲”字尚未落笔,一滴墨落了下去,染黑素纸。
或许,还是用天音螺给他传音?
他盘腿坐在榻上,面前放着几案,上面摆着磨好的墨,他嘴里叼着油黑的笔杆,贝齿红唇,明媚如窗外桃华,柔软的发丝从两鬓垂下来,落在他单薄的纱衣上,无风而动,自有风情万种。
院门被推开,阮轻抬眸看过去,见是一道白影,微愣,“你怎么回来了?”
陆宴之神色匆忙,疾步走来,俯身压在他身上,虚虚地抱他,低着头柔声说:“轻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银发落在他胸前,酥酥痒痒的,他身体往后仰,拿开嘴里的笔,手撑在榻上,别过脸避开他的呼吸,微微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在写一更,深夜发,明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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