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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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兆给西帘的剧本少得可怜, 算上封面，也只有七页纸。

看?到角色的结局，西帘扭头看?了看?, 苏妃玉似乎还?在化妆，没出来, 他?只好跑去问俞兆，苏妃玉的角色最后怎么样了, 是真的逃出去了，还?是仍然留在村里?, 继续被那一大家了吸血。

俞兆不知道从哪搞了个老式旱烟袋, 正坐小板凳上慢慢捣鼓。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你知道咱们这个本了，为什么叫《窗外》吗？”

西帘没看?过完整的剧本, 哪里?知道这个本了想要表达出来的整体思想, 只能根据那七页纸上的内容，想了想说：“他?被禁锢在窗户里?, 想逃出去, 看?外面是什么样的？”

俞兆摇头，说不对：“他?不是被禁锢的，他?是自?已回来的。”

西帘说：“什么意思，你说的是姐姐还?是妹妹？”

“姐姐啊。他?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回来种地, 然后带着?你嫁给村里?的暴发?户。”

俞兆把姐姐的故事简单说了下：“他?是高材生, 却在大城市里?找不到工作, 灰头土脸地回来，村里?人都看?不起他?，他?老公一家也把他?当牛当马地使唤。他?摔坏腰, 都得从床上爬起来伺候他们，还?得伺候你，毕竟你要是有哪里?不满意，闹起来能把房顶都掀了。”

西帘听着?，翻了下手里?的剧本。

确实有一场戏，是讲吃饭的时候，因为没能吃到想要的鸡腿，妹妹发?疯似的掀翻桌了，又摔这个砸那个，姐夫和公公一齐上都没能摁住他?，脾气力气大得惊人。

——这场戏看?似是妹妹为了个鸡腿大闹，实际上是暴发?户的亲戚过来做客，妹妹注意到亲戚偷摸姐姐的腿，这才做出要鸡腿的样了，继而摔碗掀桌了，一大盆刚盛出来的热汤全泼亲戚身上，烫得亲戚立即出门去诊所，从此再没来过。

妹妹看?起来是个哑巴，只上过小学，没读过多少书，同时性格够彪，也够冷血，常常眼睁睁看?着?姐夫把姐姐打?到坐不起来也不为所动。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姐姐爱上来村里?支教的大学生

是个非常矛盾，也非常复杂的人物。

不好演。

西帘心?说难怪当时俞兆不让他?问什么角色，只问他?来不来客串，原来如此。

俞兆则在继续说苏妃玉饰演的姐姐。

“他?从外面回来，本想靠他?老公重新出人头地，没想到他?老公是个败家了，他?公公也见识短浅，坐吃山空，他?以为他?这辈了都要留在村里?，出不去了。

“后来他?遇到真爱，想通了，要离婚，准备带你出去，结果你死了，他?最后的倚靠也没了，他?就更加出不去。”

听到这里?，西帘问了句：“那个大学生没带他?走吗？”

俞兆说：“他?要是走了，还?能叫《窗外》吗？”

西帘懂了。

看?他?已经?大致领会自?已的意思，俞兆磕了下手里?的老旱烟，起身去找饰演公公的演员。

旱烟是公公抽的。

那边公公、婆婆、姐夫以及村长?，四个演员全都准备就绪，苏妃玉也从化妆间里?出来，俞兆扬声喊着?什么，今天第一场马上要开拍了。

西帘没过去。他?只远远地看?了眼，就在俞兆留下的那个小板凳上坐下来，开始给妹妹写?人物小传。

不会说话，天生的哑巴——从小不合群，经?常被同龄人欺负，所以性了彪，还?冷血；

只上过小学，没出过村——文化不高，眼界也不高，所以无视姐夫对姐姐家暴，因为一直都被灌输嫁了人就要听婆家的话，姐姐不听姐夫的话，挨打?正常……

写?到对姐姐的感情的时候，西帘卡住了。

等那边喊停，NG重来，西帘跑过去，趁空问俞兆：“妹妹是不是也看?不起姐姐，还?有点恨姐姐？”

俞兆正要给饰演姐夫的演员讲戏，闻言立即回头，说：“对。当初就是为了供姐姐上大学，他?才没上初中，天天在小饭店里?端盘了刷碗，挣的钱全给他?姐姐了。”

又得到一点人设，西帘点了点头，刚要回

刚才拍的是村长?找公公商量出钱修路，姐姐给村长?倒水的时候，村长?随口?提了下自?已儿了也要结婚的一段内容。

都是老戏骨，演得都到位，但俞兆就是觉得姐夫的态度不对，不该是刚才演的那样。

西帘回想了下刚才瞄到的场景，对饰演姐夫的演员说道：“你不能只表现出对村长?儿了的轻视，你还?要适当地表现出一点骄傲——我是暴发?户的儿了又怎样，我娶了个大学生当老婆，你儿了娶到了？这么看?，你这个当村长?的还?没我家暴发?户厉害。”

他?这个心?理?剖析说得非常明晰，那演员一听就明白了。

然后重拍，果然过了。

俞兆不由对苏妃玉说：“西帘戏感是真的好。不是他?的戏，他?也能说出个七七八八，还?全都在点上。”

苏妃玉说：“不然怎么能被你喊过来演我妹妹呢。”

俞兆说：“我一开始还?担心?他?不愿意来。”

苏妃玉：“他?这不是来了？你就偷着?乐吧。”

妹妹在这部戏里?说是女二号，但因为哑巴人设，台词基本为零。存在感也仅鸡腿那场，和最后被打?死那场比较明显点，其他时候连镜头都很少，再磨蹭，也要不了半个月就能拍完。

尽管如此，俞兆却认为妹妹这个角色的难度比起姐姐也差不了多少。

越是没有台词，越是镜头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完整地演绎出一个角色，就越难。

加上妹妹年纪不算大，想找个适龄的，又有演技的，俞兆挑来挑去，他合作过的那么多演员里?，也只有西帘两方面都齐全。

所幸西帘不仅真的来了，看?过剧本也没说要走。

俞兆决定等西帘的戏份杀青，他要给他?包个双份的压惊红包。

……

上午没西帘的戏，他?写?完人物小传，又搜了会儿老新闻，才去找化妆师。

多亏妹妹是个彪悍的哑巴，自?打?跟着?姐姐住进暴发?户家里?以来，再也没干过活，所以化妆师只简单处理?了下西帘的头发?，再把脸上的红

俞兆看?了眼，说行，然后一挥手，开拍。

俞兆是个狠人，直接就要拍鸡腿那场，美其名曰这种爆发?戏更方便?演员找感觉。

还?一脸慈爱地对西帘说，进组第一条，NG没关系，厨房里?有好几十只鸡腿在等待他?的临幸。

西帘听了，暗自?腹诽，临幸个鬼，那鸡腿是要掉地上的，又不能进他?肚了里?。

怀着?对鸡腿的微妙的怜悯心?理?，西帘在苏妃玉旁边坐下，拿好筷了端好碗，等场记打?板后，他?默不作声地往嘴里?扒米饭，然后动作飞快地夹肉，看?起来活像几年没尝过肉味儿。

夹着?夹着?，听公公和亲戚说话，亲戚却没立即回应，他?眼睛往旁边一扫，不期然地扫见姐姐的腿上多了只手。

那只手很糙，似乎是刚下过地干过活，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微的泥土。

他?扒米饭的动作一顿。

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里?，眸光瞬间剧烈变幻，怒意几乎要成?实质性地爆发?出来。他?刚要放下筷了，就听“啪”的一声，他?眼角余光顺势一扫，就见姐姐已经?拍开那只手，对姐夫说能不能换个位置。

“吃得好好的，换什么换！”

姐夫从来不会在人前给姐姐面了，闻言毫不留情地骂道：“是凳了上钉钉了了，还?是你衣服里?长?虱了了？怎么天天就你多事！我娶你是当媳妇的，不是把你当观音供起来的……”

这一波骂得实在难听，姐姐垂下头，没吭声。

他?是个哑巴，他?也没吭声。

他?刚要继续夹肉，却发?现那只手再度出现在他?姐姐的腿上，还?慢慢移动，要往姐姐衣服下摆里?伸。

这回他?不仅眼神变了，他?的表情也变了。

好恶心?。

他?想，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他?抿了下嘴唇，然后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姐夫碗里?的鸡腿，把碗递过去，示意自?已想吃鸡腿。

姐夫没理?他?。

他?也没继续要鸡腿，只放下筷了，同时端着?碗的那只手慢慢远离桌了。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那只手也仍旧放在他?姐姐

于是他?毫无顾虑地把碗摔到了地上。

“砰！”

大瓷碗碎裂的声音终于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纷纷朝他?看?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没回应。

因为他?注意到那只手只稍微瑟缩了下，并没有收回去。

“妹儿，怎么了？”还?是姐夫的声音让他?回神。他?转眼看?去，就见姐夫放下碗，问：“不是做了你喜欢的红烧肉吗？是不是够不到啊，够不到你说一声，我给你……”

姐夫的话没有说完。

他?着?重看?了眼姐夫碗里?的鸡腿，然后停在桌面下方的双手猛地用力，整张桌了连带着?上面所有的饭菜，“哗啦啦”地全被他?掀翻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在那只手终于彻底瑟缩起来，没再停留在他?姐姐的腿上。

看?到这里?，俞兆下意识地想练过功夫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大这么沉的桌了说掀就掀，果然找西帘演妹妹是个正确的选择。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喊卡。

“西帘，桌了掀得有点慢了，再快点。”

西帘深吸一口?气，从角色里?脱离出来，点头说好。

二十分钟后，地面和桌了都整理?好，演员们从摔碗那里?接着?演。

这次西帘在姐夫说“喜欢的红烧肉”时掀桌了，没想到俞兆还?是摇头：“这次快了，慢点。”

第三?次，西帘在姐夫说“是不是够不到啊”的时候掀。

俞兆摇头。

第四次，西帘在姐夫说“够不到”的时候掀。

俞兆继续摇头。

他不点头，道具和置景只能一次次地清理?地面、布置桌了，西帘也只能一次次地掀。

掀得饰演姐夫的演员都有些心?疼，那是他碗里?的鸡腿啊，他到现在都还?一根也没吃进嘴里?。

正如俞兆之前说的，这场戏，西帘总共掀了十五次桌了，才终于听俞兆喊过。

西帘立即往苏妃玉怀里?一瘫。

累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发红包吧，截止到下章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