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摸2下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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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铺掌柜的指引下，司小虬来到了玄盟名镇“叶家堡”。这里住着玄盟望族叶氏，修仙人士络绎不绝，更重要的是，叶家堡在归墟之乱后一战成名——

相传，这是邪神言修明被封印的地方。

经过三个月颠沛流离的生活，司小虬总算看到了点盼头。感觉自己离龙珠似乎又近了一步，他心情总算明媚了起来。司小虬穿过镇中心的街道，却发现了一件怪事：这条街上，无论是什么店铺——卖香火的，算命的，做刺绣木工的——都在卖一种跪着的草扎人偶，模样大同小异，也不知有什么用途。

司小虬走进一家名叫“黄大仙算卦”的铺子，拿起一个人偶把玩。

那小人身体是稻草扎的，头圆，身长，被绳子束成了跪着的模样，摸起来挺结实。它没有五官，唯独眼前蒙着一条黑布，还披了一身黑色的斗篷。

店铺的主人走了出来，尖声吆喝：“客官，十五铜钱一个，请一座吗？”

司小虬回头一看，只见店主是一个矮矮胖胖的道士，头顶竖着南华巾，身着土黄色道袍，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捧着拂尘。那道士个子虽矮，脖子却比一般人长出许多，又长了一张倒三角眼，眼睛又小又圆，神似黄鼠狼。

司小虬挥了挥手里的小人：“这是什么呀？”

黄大仙难以置信地看了对方一眼：“少侠看着年纪不大，莫不是第一次下山游历？”

“这可是咱们叶家堡最出名的东西——由九章阁现任阁主叶掌门亲自设立的‘归墟镇邪像’。”黄仙嗓音太监似的，又尖又细，抑扬顿挫，“那跪着的，正是天下第一邪神言修明！客官只需将镇邪像请回家中，朝西方而跪，在它身上扎七根庙里供奉过的银针，即可镇宅辟邪——有此草扎坐镇，绝不会有归墟邪祟胆敢踏入半步！”

司小虬挑起一侧眉毛，目光又落回那草扎人身上。

“当年归墟之乱，咱们叶家堡可谓首当其冲，是邪祟作乱的重灾之地。”黄大仙向身后壁画上的叶掌门像一抱拳，“多亏九章阁阁主与玄盟几大门派联手，将那邪神言修明杖毙，天下才有了这些年的太平日子。咱

们百姓感念叶掌门的丰功伟业，在叶家堡东北角为他建立了一座剑神庙。少侠不妨在黄仙我这儿请一尊镇邪像，再买一些香火，前去剑神庙供奉，定会保佑少侠来年万事顺遂，平平安安。”

司小虬眼睛一转：“言修明真死了？”

“嗐，那可不死二十年了！”黄大仙摇着蒲扇，小眼睛一眯，“这可是大喜事啊，少侠，你怎么一脸失落的模样？”

司小虬连忙摇头。

倘若言修明死了，他又该上哪儿去寻找龙珠的线索？

“那言修明尸骨何在？”

“这我哪知道，那么多门派首尊联手，定然是要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的！”

司小虬点点头。他放下草扎，与黄仙道谢，转身欲走。

黄大仙眼见上门的生意要跑，连忙把人喊住：“等等，少侠留步！”

他用力摇了两下手中蒲扇：“呃……在下第一眼看到少侠，便觉得少侠眉目清秀，灵气逼人，本当仙缘匪浅……但不知为何，五脉瘀滞，气海不畅，已于印堂处凝出一股黑气，恐有大凶将至。”

司小虬闻言又折回来：“此凶怎讲？”

黄大仙一欠身，摇头晃脑起来：“我见少侠诸脉阻滞，唯独水灵脉潦原浸天。水，阴者，过则引厄聚煞。少侠这天水淤积早已非一日之寒，周身煞气凝聚。恰好，少侠颈部天突穴挂有一枚银铃。银铃属金，而金又生水——”

黄鼠狼精眯起那双老鼠眼，拿扇子点向司小虬脖子，得出结论：“此凶附于铃上！”

司小虬解下脖子上的红绳银铃，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说这个？”虽说那银色铃铛小巧别致，却也不知为何，如何晃动都不会发出声音。

果然，只见黄大仙的笑容愈发谄媚：“没错。若是少侠愿意将此凶铃交予我——”

他话音未落，那铃铛突然腾空飞起，“啪”的一声，狠狠地打了黄鼠狼精一巴掌。顿时，黄大仙两眼翻白，晕了过去，道袍下掉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司小虬当空接住向他飞来的铃铛，对着黄鼠狼吐舌做了个鬼脸。自打他从蛋里孵出来，身上就绑着这枚铃铛。虽然来历不明

，但也感情深厚。倒是这一路游历江湖，司小虬遇到了不少觊觎这枚银铃的江湖骗子。

——咸鱼长老诚不欺我，在人间境，走不完的路是骗人的套路。

小龙拂袖而去。他想去那个剑神庙看看。

剑神庙是最近几年才修缮完工的，飞檐翘角，朱墙黑瓦，好不气派。主店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邪不压正”，殿外香火缭绕，明烛热浪滔天。

剑神庙主殿供奉着九章阁日、月、星三尊，侧殿则用于供奉归墟之乱一役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其他尊者。倘若信徒遇到邪祟，只需在自己信奉的神像前供奉祈愿，不日便会有玄盟弟子前来查看。听说这剑神庙甚是灵验，殿内信徒络绎不绝，祈愿募捐皆需排队等待。

司小虬绕着剑神殿走了一圈，发现一边侧殿里还供了一只莲池白龙像，口含彩珠，怒目圆睁，呈腾云驾雾之姿，威风凛凛。

——嗯？这里竟然有一条龙？

剑神庙里各家神像香火不绝，唯独这条龙前冷冷清清。可司小虬见到同类，自然心生亲近，连忙跑了进去，对神像咧开一个甜甜的笑容。他闭上双眼，两手合十，在心底念念有词：龙神在上，一定要指引我找到龙珠……

他刚许完愿，侧殿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个在剑神庙修行的小道士，领着一群衣着华贵的游客正往侧殿走来。小道士一边走，一边介绍：“……二十年前，邪神言修明开启归墟之门，从祈愿台放出无数妖邪，反噬自己的信徒。此举惊骇世俗，丧尽天良，就连天地为之震怒。那日，天降九道惊雷，日月无光，白龙现世……”

司小虬竖起了耳朵。

“……奈何邪神法力高强，竟然将那白龙抽筋剥皮，生剖龙珠，拿去做他的剑上饰物……归墟之乱平定后，叶掌门在此处立了白龙神像，以感天地救世仁心。”

司小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抽筋剥皮？生剖龙珠？？好家伙。他的龙珠，果然与言修明那邪神有关！

白龙这边鲜少有人祈愿，眼看着道士引领游客团往别处去了，司小虬推门而出，大声问道：“那剑呢？”

道士回头：“什么？”

“言修明的那把剑，后来又去了哪里？”

道士面上浮起一丝自豪之色，拍拍胸脯：“少侠大可放心，邪神的那把凶剑，已被玄盟上灵台以四方印封于九章阁剑冢，现在由叶掌门亲自看护。”

司小虬思绪转得极快——既然言修明的剑就在九章阁，而他的龙珠被拿去做了剑饰，那么他的龙珠，是不是也在九章阁？

离开剑神庙，司小虬再次走过那条商街。他看着满地的草扎娃娃，一股无名火从心中来，便怒买了一个言修明人偶，直奔荒郊野岭外，那座早就废弃的言修明像遗址。

当年，归墟之乱的那些邪祟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剑神庙在选址的时候，也参考了祈愿台的位置，特意形成一座辟邪风水局。

或许是村民们觉得这片地界不甚吉利，祈愿台遗址附近没什么人眼，荒草丛生，唯有一座破败的庙宇，屋顶砖瓦破败，脊兽断了一半身子，梁上木匾也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半截断木，“吱呀吱呀”地吊着半口气悬在空中，阴潮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司小虬能从庙宇的残骸中辨认出——这里原本供奉着一座神像。如今，神像已经被推到，碎成无数瓦砾，木神龛断成三块，彩漆掉色蒙尘。神像废墟四周还封着无数符咒，黄底的，白底的，黑字的，红字的，图案看着就让人觉得打在身上很痛。

司小虬“哼哼”两声，直呼解气。

不。这还不够解气。一想到自己的龙珠，司小虬就觉得怒火舔着心口，又痒又涨。他忍不住掏出草扎人偶，空气里，水汽凝成七枚冰针。

言、修、明——

一根冰针刺入小人脑袋。

让你欺负小龙！

又是一根冰针刺入小人脑袋。

让你偷我龙珠！

司小虬每咬牙切齿地骂一句，就刺入一根银针。

言修明，你等着，我要上九章阁，找到你的剑，再把我的龙珠找回来！

可就在这时，一阵清凉的夜风不知从何而来，纵贯庙宇。

司小虬诧然抬头，只见被封印的废墟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男人

身披玄色长袍，散发如鸦羽，鼻梁笔挺，面色苍白，眼前蒙着一掌宽黑色绸缎，缎面上下有两条金色描边，从形状上看，像是什么复杂的咒纹。

男人衣袂无风自动，金色咒纹宛如有生命一般，微光流转。

司小虬低头看了看手中黑袍蒙眼的草扎人，又抬头看了看空中那个虚影，心跳突然跳空了一拍。

那什么——司小虬皱眉，又低头看了看草扎人，再抬头看了看黑影。

等等，你们俩怎么长得有一点点像？

不不不——不是说言修明已经被那个英明神武剑术盖世的叶掌门封印了吗？这是什么东西啊？！

司小虬踉跄后退一步，连忙把扎满银针的草人藏去了身后。眼看着黑色人影居高临下地向他飘来，那些由水汽凝成的冰针无声消散，又再次凝结，变成了一朵晶莹的小花。

司小虬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到废墟龛前，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