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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为髓之海,为元神之府,这么重要的部位,怎么能这般随意胡闹!”
“正因为此,才更应该确定淤血范围,才能对位施针,否则在这么重要的部位胡乱下针,才更胡闹吧?”沈天舒直接反问回去。
“……”吕老爷子被问得一窒。
旁边立刻又有人开口道:“反正都是疏经通络,何必非要确定位置。”
“那黄河堵塞你去治理长江?反正都是疏通水道嘛!”
“我说的是经络,跟江河如何能混为一谈,潼娘子,你这就有点蛮不讲理了吧。”
“就是,人体内经络相连,黄河和长江却是相隔千里,互不相通,如何能相提并论。”
“到底是谁蛮不讲理。”沈天舒真是要被这群人给气笑了,“你们是真不懂我的意思么?我想给你们留面子,谁知道你们竟不想要,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虽说闻道有先后,但在座诸位从年龄上说,的确都是我的前辈……”
这话说得就着实不客气了,几乎明摆着说在场几位不过是占了年长的便宜,能力却都不如她。
眼瞅着屋里除了厉子安之外,其他人都坐不住了,沈天舒继续道:“几位既然能被世子爷请来坐镇,想必也都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至少也是名声在外的大夫了。
“以王爷如今的病情,必须要对症下药,对位施针,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诸位都不懂么?
“如果将人体内的经络、血脉比作江河,经过三年的卧床不起,王爷体内的河堤江堤早就已经十分薄弱,随意施针的后果是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么?
“如果只需随便刺激穴位就可以治好王爷的病,还能轮得到我来给王爷看病么?你们还不早就不请自来,蜂拥而上了?”
这番话说得太过实在,说得在座诸人的脸都不由程度地开始发烧、发热。
沈天舒的意思,他们当然明白。
如今越来越没人敢给瑞亲王治病,其中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此。
施针必须找准病灶,尤其是瑞亲王这样的情况。
正如沈天舒所言,只有找准淤血的位置,适当刺激相应的穴位和经络,才能起到蚕食吞化淤血的作用。
若是在没有淤血的位置施针,刺激经脉加速运转,非但起不到让淤血消散的作用,没准儿还会把原本好端端的地方给疏通出毛病来。
其实在座几个人心里不服的点,并不在于此举医理上通与不通,而在于这个做法让他们无法想象。
我都做不到甚至不敢想,你一个年轻小娘子,就敢这样大放厥词,难道你就做得到么?
但是当着厉子安的面儿,谁敢这样说?说了也丢人现眼不是?
心里头不服气,自然就都冲着沈天舒去了。
厉子安此时手肘撑在桌子上,指尖抵着下巴,一言不发,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章沐秋在一旁却看得心绪起伏,这位潼娘子,不仅施针的手法像郡主,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
若非身高身形都对不上,她简直要以为是姜潼从坟墓里爬出来复活了。
几位大夫沉默了半晌,见厉子安一直没有发表意见,虽然没有对他们表示支持,却也没有力挺沈天舒。
这让几个人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最后还是吕老爷子顶着屋里沉默的压力起身,颤颤巍巍地跪下,痛心疾首地说:“事关王爷贵体安康,还望世子爷三思啊——”
沈天舒的目光也越过屋内其他人,径直落在厉子安身上,问:“世子爷听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有个决断了吧?”
厉子安此时,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眼前这个女人,过了年才刚刚十七岁,还曾经给自己下过毒……
但是为什么,只要看到她的眼神,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觉得她比屋里其他几个老大夫加起来还要可靠?
他简直要怀疑当初沈天舒给自己下的究竟是毒还是蛊!
厉子安道:“你觉得自己成功的几率会有多少呢?”
“八成!”
沈天舒话音未落,就已经有人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不可能!就算是高阳郡主重生,成功率也不过八成,你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厉子安不知飘到哪里去的思绪被此人一嗓子给扯回来了,他凝视着病榻上的父亲,终于开口道:“请潼娘子务必竭尽力。”
沈天舒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厉子安,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平静,表情跟刚才想必也毫无变化。
她觉得厉子安在开口的一瞬间,双眸中好似涌起黑云,飞快地将他眼底的无力和脆弱遮掩起来。
若非沈天舒一直直视他的双眼,恐怕也很难发现。
沈天舒微微颔首道:“性命相托,必当竭诚以报。”
二人此话一出,给瑞亲王施针一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跪在地上的吕老爷子跟刚刚跳起来的大夫,同时尴尬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沈天舒得到了厉子安的首肯,立刻就将几个持反对意见的大夫抛到脑后,想都不去想了。
她叫人给瑞亲王翻过身来,根据医案的描述以及后脑伤疤的情况,细细摸索着后脑每一寸头皮的情况,根据经验圈定了大概的范围。
光是这一部分,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沐秋,金针!”沈天舒部心神都投注在瑞亲王的后脑上,习惯性地朝身旁一伸手。
章沐秋看到这一幕,听到那句熟悉的话,几乎泪洒当场。
她强忍着泪上前,按照当初伺候姜潼用针的习惯,将金针递给沈天舒。
沈天舒看都不看就直接接住了金针,仿佛这样的动作已经进行过无数次,早已经烂熟于心,连身体都形成了习惯。
章沐秋生怕惊扰了沈天舒施针,用力捂着嘴不敢出声,悄悄退到一旁。
厉子安此时也没办法继续保持镇定,紧张地起身,眼睛死死盯着沈天舒手中的金针。
这是他找能工巧匠赶工做好,然后亲自交到沈天舒手中的。
如今,父亲是死是活,就都要着落在这根金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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